就在沈小姐左右為難的時候,她一眼就看見人群裏有個帶著白色帕子的山賊悠悠的瞅著自家的丫鬟。


    沈鳳筠轉過臉看著小丫鬟,胸口小有起伏,眼裏的神情開始慢慢變得清冷,小丫鬟當然能感受到自家主子的變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央求道:“小,小姐……”


    “你覺得一個丫鬟能換回你堂兄嗎?”曹闊語氣變得陰森。


    沈小姐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晃了兩晃差點摔倒,她慢慢轉頭看著火光交應中的二爺,那張影影乎乎的臉上隻有一雙眼睛清晰的釋放出貓捉老鼠的戲謔和人性的貪婪,讓人看了如墜深淵。


    自己還是賭錯了,說到底這裏終歸是賊窩,這個人在與眾不同也是匪類,可憐自己異想天開,竟幻想著得到山賊的幫助,如今已是羊入虎口,但是堂兄還有機會,自己還要為堂兄和謀取一線希望,山裏的野狼又開始叫了,必須盡快做決定:“小女開封府沈鳳筠,自願留下!”


    她覺得自己已經控製不住顫抖的身體了,但還未等眾人發出驚歎,她又趕緊道:“但是你們要送我堂兄和丫鬟出山,還有,我要明媒正娶!”


    明媒正娶?這小姐還是很有心計的嗎,這樣她在寨子裏是屬於一個人的,並且在寨子裏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小院兒裏的女人可比不了。


    “那你要嫁誰?”花烈一百二十分的好奇。


    “我嫁二當家!”沈鳳筠擲地有聲,一副豁出去的架勢。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曹闊的臉上,曹闊本來就是逗逗她,聽沈風筠的回答就像是一些異性朋友在一起喝酒亂開玩笑,壓根兒沒認真,所以表現的很平淡,僅僅付諸一笑就作罷了,這更讓大家佩服二當家坐懷不亂,當然也有眼紅的,比如花烈。


    可有一個人不能平淡,那就是一直躲在後麵的花想容,她為什麽要躲在曹闊後麵,因為曹闊今天不但當著大家的麵解開了她的秀發,還給她修了眉。


    也許是大玉不清楚當朝的風俗,也許是當時屋子裏的人都為自己的變化感到驚訝,但是女兒家是十分清楚修眉這種事兒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的,那可是屬於閨中之趣的範疇,而且她十分肯定阿貞已經看出來自己是有意為之的。當時硬撐著像沒事兒人一樣,可是出了屋子心裏還是羞得不行,完全沒做好暴露在所有人麵前的準備。


    但是現在有一個女人竟站在自己麵前揚言要嫁給自己處心積慮費了半天勁還沒弄到手的男人,這是大威脅。


    剛想衝出去讓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長長記性,突然想起小娘的教導: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這世上有幾個你爹那樣用情專一的,可在你娘過世後還不是要了小娘我?若是二爺進小院兒什麽的也由得他,女人不能善妒,看他現在的作為說不好將來能成就一番事業,到那時候娶個小妾添個房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你若隔三差五的鬧上一場,他又怎能喜歡你?


    想到這裏,花想容突然覺得自己不能出去,要在大玉麵前留下個好印象,可是剛才一激動身子已經出去了,楞是硬生生的又縮了回去。


    別人沒發覺,可對麵的沈鳳筠卻看到二當家身後突然閃出半張英秀的臉,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就閃了回去,那是怎樣的一眼,既有警告威脅也有蔑視不屑;那又是怎樣一張精致的臉,眼如點漆、眉黛煙青,好一個標誌的美人。


    而曹闊感覺到的卻是身後猛的又降了十二度,可一瞬間就恢複正常了,這又是什麽情況?不對呀,兩次抓了女人寨主都讓自己處置,難不成這是一種試探?這父女倆一直打的什麽心思自己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所以還是別玩火了,趕緊打發了回去睡覺。


    不過嚇唬嚇唬還是必要的,寨主說不能弱了山寨的威勢是有道理的,從前的自己不管做什麽都留一步,往往被人認為是好欺負,所以在社會上吃了不少虧,於是淡淡說道:“二爺不缺女人,不過你既然有這份心,那以後百丈崖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但今天就不留你在山上過夜了,不過下次再來……”


    他沒有說下去,那意思再來就沒這麽好運了,然後安排二女去山下過夜:“伍兒,去把還沒組裝的屋子拉到山下裝一間,晚上她們就睡山下;老三老四去找找那漢子,別死了。”


    說完回頭看看花想容,主要是看看她的反應,以便好做應對,發現情況比預想的好,就笑著對她道:“找雙被褥給她們,男人的東西女孩子家用不慣。”


    花想容覺得曹闊回頭看她的眼神兒特別溫柔,心裏暖暖的,小娘說的真對,女人不能善妒,還好剛才沒有衝出去,吩咐阿貞道:“去取新被褥,順便把筆墨拿過來。”


    曹闊回頭不僅看到花想容,還看到自己的一票兄弟,著實把他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麽時候,山貓把手裏的帕子給每人都分了一條,全都係在臉上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那叫一個姹紫嫣紅,花烈這貨居然掛了一條粉色的,看得他差點就噴了。


    而沈鳳筠此時剛從花想容那一眼的陰影中走出來,就看到二當家隨意打發了自己,然後和他身後的女人低聲細語,有那樣一個神仙一樣的美人在身後,自己的蒲柳之姿如何入得了二當家的法眼,她萬分勇氣化作的一句“我嫁二當家”就這麽不明不白的石沉大海了,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對男人說出這麽不知羞恥的話,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喊出來的,竟然被一個山賊嫌棄了?沒嫁出去?好像哪裏不對呢?不知不覺間又陷入了莫名的糾結當中。


    洪九、趙力架著蛐蛐兒下山了,粱四兒偷偷的跟在後麵亦步亦趨,伍誠架著牛車拉著房板帶著一班人馬跟在後麵。


    一陣涼風襲過,沈鳳筠猛然驚醒,她都不知道自己發呆了多長時間,對麵一票山賊都在看著她,他們也發現了自己的奇怪,趕緊轉身走人,剛才自己臉上的神情不會是幽怨吧?


    “站住!”


    沈鳳筠猛的一頓停在原地,這是那個女人的聲音,一定是,這是女人的直覺。


    花想容一直在想小娘都教過自己什麽,但此時此刻“不能善妒”四個字記得尤為牢固,所以現在怎麽表現的大度非常重要,大玉剛才說:下次再來……


    話沒說完就不說了,不用問都知道下次再來他要幹什麽,那肯定是要收房的意思,隻是他不好意思當著大家的麵兒說出來,也許他是不好意思在自己麵前說,所以幹脆放了她,隻是僅僅表達了他有這種意願。


    而這正是自己表現大度的好機會,於是花想容把人喊住,上前打量了一下,女人這種生物奇怪的很,第一次見麵往往都是先觀察一下對方,相互之間在各方麵先比較一下,以圖未開口之前在容貌和體型上放到對手。


    “沈小姐多大了?”……


    花想容一通好問之後從懷裏輕輕掏出一張畫了各種框框宣紙,那是曹闊為她朱雀堂設計的戶籍,她讓沈鳳筠把姓名籍貫住址生辰八字是否婚嫁以及上三代都是誰都幹了什麽營生全都填寫的清清楚楚,又讓她上麵依次按了十個手印兒。


    最後把騎行頭巾的花樣演示了一翻,掛在了沈鳳筠的臉上道:“一會兒蓋上我朱雀堂的大印,你就是我朱雀堂的人了,此籍為證。這條麵巾是二當家今天方做的物件兒,本姑娘送給你了,回去把它繡好,今後憑此物可出入山寨,去吧。”


    花想容覺得她自己是非常聰明的,這麽做既能在曹闊麵前顯示我能接受你的女人,也能把這個女人死死的鉗製在自己身下,真是一舉兩得。


    沈鳳筠被問話時候還沒覺得怎樣,後來匆匆書寫戶籍檔案隻想趕快逃離這個是非之地,可押了手印又聽說還有什麽朱雀大印以後,人就變得渾渾噩噩的。這比賣身契還可怕,賣身契有官批還能贖回來,可這個什麽檔案是沒機會贖回來的,有了這張紙就能證明她是個女匪!隻要把這個東西往官府一送,自己全家老小全都會被當做山賊砍了腦袋,如今的形勢已是整個沈家被人拿住了把柄,自己竟然葬送了沈家。


    曹闊朝花想容鼓勵的點點頭,自己都沒想到的事兒花想容想到了,這個姓沈的小姑娘家裏是做生意的,山寨設立香堂就是為了轉型,最需要的就是這種路子,以這種方式建立聯係也算別出心裁,將來有了這種渠道,對山寨會有很大幫助,畢竟有了經濟基礎才能有上層建築。


    山下小山坡上,伍誠把小木屋拚好了,隻是時間短來不及刷桐油。洪九、趙力已經找到沈小姐的堂兄,並把他安置在小木屋,人已經燒的迷糊了。


    沈鳳筠和小丫鬟上了門栓,才從桶中取水給堂兄退燒。一開始兩人還不停的為堂兄擦拭,可擦著擦著沈鳳筠的眼神就遊離起來,腦海裏全是十個紅紅的指印:“不行,一定的得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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