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段奇怪的音樂響起,大幕拉開,台下立時掌聲雷動,台上人物還沒走滿全場,已經無數人為之喝彩,作為初次前來的朱允炆,對這種新興事物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可以隨意移動的舞台背景與伶人們相互穿插配合,顯得戲碼更為生動逼真,特別是薛岩枝在台上挖心掏肝的那一段,血淋淋的一個人心被她拿在手上撕咬,驚得台下看客陣陣驚呼,還有一位直接嚇暈過去的。


    “這不會是真的吧?”朱允炆偏過頭去問身邊的王公公。


    王公公也看的真切,他也分辨不出真假,怎敢胡說,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曹闊適時從後麵走上來,大模大樣的在朱允炆旁邊坐下,一伸手招過堂倌:“去,讓剛才被挖了心的那個倒黴蛋兒把他的心再盛一份端過來。”


    這個人必須露麵,因為觀眾們已經有些小騷動了,沒辦法,誰讓人家沒見過世麵,他們又演得太像了呢。


    “龔兄。”看到曹闊,朱允炆笑著打招呼。


    “連大人,來就來唄,還帶那麽多人,太隆重了。”曹闊笑著道。


    朱允炆看了看無辜的衛山虎,解釋道:“都是下人多事,誤會了。”


    剛才那個被挖心的家夥連染了血的戲服都沒來得及換,端著一盤人心就放皇上桌上了,然後對著看客們敲了敲胸膛,示意自己活蹦亂跳的才退下去。


    發現人還活著,眾人大呼“精彩”,又開始安心看戲,但是朱允炆不淡定了,指著盤子裏東西道:“這是……”


    “假的,牛筋和麵做的,紅色的是一種醬料兌的水,味道還行,來,嚐嚐。”曹闊拿起筷子把盤子裏的“人心”掰開,裏麵還淌出不少“血漿”來。


    朱允炆表示不能接受,拒絕食用此物,端給了旁邊的王公公,王公公抖著腮幫子勉強吃了一塊,然後點點頭道:“的確是牛肉。”


    “這位朋友吃過人肉?”曹闊故作驚詫的問。


    “沒有沒有。”王公公趕緊作答。


    “那你怎麽知道人肉與牛肉的味道一定不同呢?”曹闊開他玩笑。


    “……”王公公不淡定了。


    朱允炆知道曹闊是戲弄王公公,與他相視而笑,久別重逢,兩人都半真半假的互道衷腸,還說起了當初一起上山的方大人,特別是朱允炆,非常懷念山上的酒。


    “你這台上的草木、房舍等物是如何移動的,難道後麵藏了人?”朱允炆看到很多較大的背景在快速穿插,他覺得憑一兩人之力怕是難以移動,由此生疑。


    “複雜的東西都有輪子,戲台兩側和下麵有人牽扯,簡單的就讓人穿上和道具一樣的衣服,站在後麵拿著就好了。”曹闊把每一樣他不熟悉的事物都講明白,二人倒是相談甚歡。


    正談笑風生間,看客們再次發出驚呼,隻見台上一個女人將她俏生生的臉皮揭下來,露出裏麵一張狐臉,看得朱允炆也險些喊出聲來。


    別說看客們,除了戲台上的人,連不夜天裏的人都不知道有這張麵具在,正在二樓給客人們引薦姑娘的賞心媽媽看到薛岩枝變臉,驚的都忘了說話。


    曹闊是把青陽善從那張麵具捏成薛岩枝的樣子,讓她化好妝後,再帶著和她一樣的張麵具在台上演出的。


    此時揭下麵具,讓以往熟知“聶小倩”的看客們都大為錯愕,特別是一些對薛岩枝傾慕已久的年輕公子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把無數銀兩砸在了怎樣一個女人身上,一時間錯愕無比。


    但總有一些鍥而不舍的公子們很快良心發現,揭下麵具的狐狸精非但不醜,反而顯得風情萬種、妖媚多情起來,喝彩之聲再次一浪高過一浪,無數玉佩、扳指紛紛投向舞台。


    朱允炆鄰桌的幾位客人也將手上的金戒指投向薛岩枝,但是那指環卻是夾著勁風飛出去的,他們不是投送,而是射殺,這種力道若是打在弱女子身上,即使不死,也定然受傷,衛山虎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但是他已經來不及阻止了。


    朱允炆也察覺有異,急忙看向曹闊,隻見他非但沒有驚慌,臉上還有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


    薛岩枝在幾枚暗器臨近之時長袖一掃,便將其盡數擋下,若無其事的繼續表演。


    這可讓前來鬧事的人一驚非小,戲班裏的人身上有些拳腳不意外,但是一個小姑娘談笑間就輕鬆化解幾位高手的暗算,是不是太厲害了些。


    一個彪形大漢不死心,抬手掃過桌上的茶盞,連茶帶水全部砸向薛岩枝,口中大罵:“最討厭這種裝神弄鬼的東西,嚇死老子了。”


    薛岩枝不慌不忙,卷起長袖將茶盞罩在其中不住舞動,讓茶水不離杯盞在袖中旋轉,再抖手之時,茶盞已經到了她的手裏,茶水和茶葉卻撲向了那彪形大漢。


    “啊!……”那漢子痛叫一聲,雙手掩麵,顯然是被燙傷了。


    其他幾桌人紛紛摔了茶盞大罵:“不知好歹的東西,敢燙傷我家哥哥,今天不給個說法,老子拆了你這不夜天!”


    朱允炆看曹闊,問道:“是否需要幫忙?”


    “不急,等會麻煩把人抬出去就好。”曹闊要的烈酒已經到了,輕輕給朱允炆滿上。


    薛岩枝在台上打了個手勢,所有伶人、道具都保持原樣停住,連樂聲也突然停了,她獨自走到台邊,伸手就將幾個金指環投了回去,分別擊中剛才暗算她的幾個人,嫵媚一笑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不必遮遮掩掩的,一起上吧。”


    不等幾個大漢發火,身後的看客們掌聲雷動,爆出一陣熱烈的呼喊。


    台上所有的事物突然靜止,唯有薛岩枝站了出來,就好像一個精怪從畫中走了出來一樣,讓人忍不住為其喝彩。


    那些前來生事的人不但沒砸了場子,反而顯了人家聲名,怎能忍下這口惡氣,一擺手,同時朝台上衝去,但下一刻,他們迎來了薛岩枝的無情打擊。


    頂肘、墜肘、挑肘、橫肘,頂腹蹬膝、踢襠撞腹、蹬膝撞胸、頂腹蹋襠,薛岩枝一連串的連殺技法,讓十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就全倒在地上。


    她的速度本就飛快,出手也毒,毫不留情,再有這些大漢都沒把她放在眼裏,太過輕敵,結果不到十息就被滅團了,而且一個個全都不省人事。


    看客們先是一陣寂靜,緊跟著是山呼海嘯般的喝彩,止都止不住。


    他們先是看到出畫的仙子被一群惡賊圍住,然後仙子使了仙法,從本體化出幾個分身,一陣優美的幻影過後,惡賊們紛紛倒斃,而仙子收回分身淩空一個倒翻再次回到台上,退入畫中,那些被定身的伶人也紛紛活了過來,精彩的戲劇繼續表演。


    衛山虎嚇得沒把寶劍亮出來,瞅王公公那一眼就跟殺父仇人似的,還說這小娘是什麽雪胭脂,她要不是血胭脂自己就去蘸大醬,好在她手上沒兵刃,但有寸鐵在身,他一定前去相助那些躺在地上的大漢,這是他見過最可怕的身手,沒有之一,攻敵之手段太簡潔,太粗暴,太凶殘。


    但此時他不能阻止任何事情,就身後看客們的熱情,此時但凡誰敢對台上的小丫頭不敬,很快就會被無數戲迷挫骨揚灰。


    扔到台前的賞錢已經蓋住了地麵,更有數個錢袋被拋到前麵,連他們的桌子上都掉落好幾塊碎銀子。


    當然,衛山虎也不是無事可做,趕緊吩咐人把倒在地上的全都抬出去就醫,憑他多年的經驗來看,這些人就算傷愈也是廢了,好幾個都傷在關節處,更有兩個以後怕是不能人道了,小丫頭下手太黑。


    朱允炆已經被薛岩枝深深的吸引,一開始他並未對台上的優伶有過多關注,隻是覺得這種演出形式別出心裁,直到薛岩枝退下麵具驚了他,又疾風驟雨般的出手擊倒一地遊俠兒,才將他的精神全部吸引過去,兩隻眼睛跟著薛岩枝在台上忽左忽右。


    王公公腦門子上已經見汗,皇上喜歡什麽東西隻要一個眼神兒他就知道,現在這個情形,怕是不等這場戲結束,皇上的雙眼就要散光了,問題是這丫頭是花樓裏的戲子,打死也不能讓她和皇上有什麽卿卿我我的事發生,否則最先死的那個肯定是他,別忘了看戲的戲票就是他給皇上的。


    曹闊在薛岩枝出手後就閉上了眼睛,他沒想到自己對武學的感觸會是在這樣一個場合。


    他學八極拳的時候一直是中規中矩的,雖然無法做到剛柔並濟程度,但是論對身體力量的釋放,出手時寸接、寸拿、寸出、寸入的掌控還是相當老練的。


    這套拳法到了藍夜手裏就是剛猛中透著陰柔,有著鬼門刀法一樣的捉摸不定,出手必定難以招架,會給對手造成極大麻煩。


    薛岩枝學這套拳法又不一樣,這丫頭從來不和人比武,動手即分生死,否則也不會把沙萬聲手砍了,所以她用八極拳具是殺招,一接手就非死即殘的那種,不留手,沒藏招兒,直來直去就是要命。


    這讓曹闊對自己的拳法有了新的認知,致命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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