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書信,曹闊頓時紅了雙眼,因為這卷紙根本就不是信,而是土高爐煉鋼法的拓稿,這是呼嘯山莊的東西,這張稿子裏的內容還是出自他的手筆。


    這一發現實在是讓他驚掉下巴,想不到這竹筒裏麵裝著的居然是他從後世帶過來的“高科技”,他本以為當初拿回了所有書稿就不會有人知道這些東西,沒想到還是流露到外麵去了,那麽李景隆是從哪裏得到這東西的呢?馬車裏那個被他震死的人是誰?他們想幹什麽?


    曹闊的腦海裏很快浮現出了一個女人的身影,黃君蘭!


    在呼嘯山莊裏能拿到這東西的隻有她,花壽雖然是莊主,但是他向來對這些事不聞不問,所以除了黃君蘭沒人能接觸到這東西,她所支撐的古墨幫也正是靠著呼嘯山莊留下煉鐵技術才有出路,可她為什麽要將這東西給李景隆呢?攀附權貴嗎?


    還有,除了這煉鋼之法,她手裏會不會有連弩的圖紙?曹闊不敢往下想,他要把所有人都撒出去,去找!找關於古墨幫的所有事情,他要知道那個女人在哪裏,和誰在一起,在幹什麽。


    還有李景隆,這小子居然把手伸到自己的口袋裏了,豈能饒了他,現在這竹筒裏即使沒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也必須讓它變得不可告人了,這次若是不利用這竹筒惡狠狠的陰他一回,可對不起死去的花想容。


    想到這些,曹闊將自己的想法說與刀家姐妹,刀清蟬給出的意見是可行,隻不過做這事要格外的小心,不能留下蛛絲馬跡,否則事情敗露,他們就要做好被這條瘋狗反咬一口的準備。


    最關鍵還是竹筒,必須找到能將其恢複如初的高手,否則外麵做的天衣無縫,一旦將竹筒劈開,還是會從內部發現原有的竹筒遭到過破壞,所以她認為想利用這個竹筒做文章很難。


    因為如果換一個新的,不但需要找到和這個竹筒年份相當的竹子,而且大小、樣式、顏色都得非常近似才行,最最最重要的,就是沒人知道這個竹筒的蓋子裏有沒有送信人藏匿的獨門印記。用假的代替,很可能因為沒有獨門印記而被人輕易察覺,那就適得其反了。


    因為很多人在傳送一些機密文書的時候,都會在密封處加裝一種隻有送信人和收信人知道的獨門印記,這種印記在信件一經開啟之後就會遭到永久破壞,想恢複都無從下手。


    刀佩華還仔細觀察了竹筒的封口,那封蠟含有獨特的幽香,並非是普通蠟油,所以她斷定其中一定有防止他人做手腳的手段,也不建議將竹筒換掉。


    曹闊也是想到這一點才用刀子在竹筒底部開了個口子,不過刀家姐妹顧忌的這些對與他來說也不是完全沒有破解的辦法,畢竟弓弩他都能改造,改一個竹筒應該不難辦,為今最關鍵的就是黃君蘭在哪裏,她和李景隆之間到底有什麽勾當,隻有知道這件事才好著手假信的內容。


    刀佩華在把玩了一陣竹筒之後忽然說道:“貴人之間往來書信,大多以精致的木匣盛放,竹筒多以民用,以前幾位執事經常在外奔走,他們與山裏聯係用的就是竹筒,妾與竹也多有接觸,那時以楠竹居多,因為川、貴、湘、贛一帶就盛產楠竹,這就不得不說道竹子的種類了,其實竹子有很多種,除了楠竹,還有湘水的斑竹,永州的紫竹,甚至我們紫金山上的毛竹也是很有名的。而這個竹筒,如果妾身沒看錯的話,它應該是出自陰山的單竹,這種竹子節長質細,很好辨認,官人若尋此信出處,可往北去。”


    “我們家華姐姐是個足不出戶就能知天下事的奇女子啊。”有了這個提示,曹闊就有了進一步查找的方向,能方便手下人提高做事效率,而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把這個竹筒恢複到無人能察覺的樣子。


    他沒有急於把破損的底部換掉,而是先磨了一把又細又長的弧形刻刀,刀頭的弧度與竹筒的弧度一樣,非常鋒利,他要將這個竹筒的底部連同內部全部掏空,隻留下很薄的一層外皮,再用同樣的竹子做一個“內膽”放進去,用魚膠將內外兩層粘連到一起,這樣一來竹筒除了蓋子和外皮,其它部分就都被換掉了,即使將竹筒劈開,也很難發現被動過手腳,因為它的裏麵整體看上去光滑如初。


    這是個細致的活計,內外兩個同心圓必須做到一致,而且還不能使用車床那種讓物件轉,刀卻不轉的原理,因為每一刀都必須順著竹絲的方向切削,因此非常考驗手上的功夫。


    不過作為一個武林高手,一雙手的平穩度是基本要求,再有八荒讀術的加持,他不但讓兩個同心圓大小一致,就連每一條竹絲都能嚴絲合縫。


    即使造假工作已經十拿九穩,曹闊還是找了一些竹筒先做了許多實驗,每做好一個他都會劈開查驗,結論是效果尚可,基本上都能滿足要求,需要改進的是魚膠和竹筒兩端接縫的地方,魚膠熬製的時候不能太粘稠,不能讓兩層竹子之間有明顯的魚膠夾層,必須熬的足夠稀薄,僅用最稀薄的那一層將其黏住才行,而且必須在魚膠中參入醋和胡椒粉,否則無法掩蓋魚膠的腥氣。


    至於竹筒兩端的接縫,外麵一層還好說,粘合後經過細致打磨再做舊就看不出來了,難就難在裏麵那一層,除了要保證顏色一致,還要保證接口處齊平,因此對於丈量竹筒的深度可讓他費了心思,幾乎是三百六十度測了個遍,在記錄了無數個數據之後才開始著手“內膽”的製作。


    朱棣將假陰陽魚拆開又合上,合上又拆開,看的兩眼都花了也沒找出這件東西有什麽不同,他是知道曹闊在城外見過這件東西的,因此他懷疑這件東西裏麵的秘密已經被取走了,對紀綱的冒失感到非常惱怒,吩咐身邊的太監道:“調東萊寒雁回來,讓她去查查那個人整天躲在紫金山上幹什麽。”


    於是當東萊寒雁挺著個大肚子出現在紫金山上的時候,曹闊整個人都傻掉了,這女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遮著麵容,但是稱呼變了,他現在得喊人家三嬸兒了,因為東萊寒雁和花烈在一起了,還是明媒正娶。


    “你能看上那個夯貨?你是瞎了嗎?他人呢?”曹闊問出這話的時候語調都高到天上去了,在他看來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偏偏就成了事實,抻著脖子往東萊寒雁身後瞭望,希望能看到那張愛顯擺的臭臉。


    “他才不是個老實人,否則我怎麽能便宜了他,為這事連黑旗衛的官身都丟了。本來知道你還活著,他一定要來看你的,但軍中事務繁忙,一直都沒能脫開身,所以就讓我帶了信先過來。你也是,就不知道去看看你三叔。”東萊寒雁說是責怪,實則是在打趣。


    “軍中事務繁忙和他有個屁關係,他什麽德行我還不清楚,別往自家男人臉上貼金哈。倒是你,都這樣了還為他奔走,他竟也舍得。”曹闊用手在肚子上比劃著,但話裏最後那個“他”指的可不是花烈,至於是誰,他知道東萊寒雁能聽出來。


    “他可是隨皇上一路殺過來的,再怎麽說也算嫡係,如今做一個不大不小的頭頭兒,手下還是有不少人的。不和你說這些了,信我送到了,你記得寫好回信給我帶走,現在趕緊給我安排個休息的地方,讓你兩位夫人過來陪我說說話。”


    東萊寒雁以身子不便為由,拉著刀家姐妹走了,曹闊則在第一時間收拾了所有用來做實驗的竹筒,再把那個已經被他掏空了的正品收好,匆匆讓佳娜子把院裏院外徹底搜上一遍,他可沒忘東萊寒雁以前是幹什麽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任誰都不能放心,難道他死去活來的消息傳遍了武林,卻沒傳遍軍中嗎?


    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東萊寒雁身邊的幾個隨從都不是白給的,就連馬夫都是輕功高絕之輩,趁著夜色在他的住處上躥下跳,裏裏外外搜了個仔細。


    奈何這裏除了山裏出來的大老粗,就是兩個女主和一個伺候丫鬟,作為一個千戶來說,這種生活節儉的已經幾近清貧的地步,連根馬毛都沒搜出來。


    曹闊不讓親衛們防著,任由他們折騰,在東萊寒雁小住的幾日裏,這些人就是連山裏也搜遍了,結果除了一些竹坯子什麽都沒找到,隻能空手而回。


    東萊寒雁臨走前,曹闊叫住她:“東萊,我和高寒一向兄弟論,他是個直筒子,有什麽事情別瞞著他,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經。”


    東萊寒雁在原地凝視好久,看著曹闊真摯的眼神,最終還是說了句“知道了”才轉身離開。


    而身在深宮的朱棣,得到的消息是紫金山無異樣,牧馬千戶習武、縱馬、做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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