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散,部曲裏的人都返回自己的營帳休息,把台還在為曹闊的失敗憤憤不平,扳著他的肩膀一邊走一邊道:“兄弟別不高興,都怪蘇迪亞太狡詐,最後一擊才用鐵胎弓,如果從一開始她就用鐵弓,最後幾箭肯定累的連弓都張不開,這是勝之不武,不算的。”


    “不打緊的,我不認真的。”曹闊道。


    “那你為什麽不高興?”把台拿出一把嶄新的短刀塞到曹闊懷裏,這是他之前答應曹闊的。


    曹闊不能告訴他自己在感受大草原上的天地之炁,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我隻是因為答應把台兄弟的事情沒做到,感到愧疚。”


    “你答應我什麽事了?”把台不記得有這事。


    “射死奧巴啊,可惜我沒做到,隻打碎了他兩顆鵪鶉蛋。”曹闊故作懊惱。


    把台先時沒明白,後來就狂笑不止,軟在曹闊肩上連路也走不了了,引得周圍的人不住朝他們看去。


    蘇迪亞沒有理會這一對兒“孽畜”,兀自留在原地欣賞美麗的夜空,天上的繁星就像她的箭矢一樣耀眼,她還是草原上的鷹隼,又快又狠,就在她享受勝利所帶來的喜悅的時候,忽聞有腳步聲靠近,轉身一看,竟然是也先土幹。


    “姑父。”蘇迪亞主動問安。


    也先土幹找到了她射出去的靶心,上麵還留有她的箭。也先土幹沒有說話,隻是將箭杆連同靶心一起遞到了蘇迪亞的手裏,然後神秘一笑就離開了。


    這讓蘇迪亞非常疑惑:這是什麽意思?這個笑容代表什麽?難道是勝利的不是我嗎?也先土幹為什麽會那樣想笑?想到笑容,她又回憶起曹闊射出最後一箭的淡然,淡然到讓她感到輕蔑,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蘇迪亞快步來到箭靶前,腳步不由自主的停在原地,再也無法向前邁出一步,因為曹闊的箭還擱在箭靶上,那支箭穿過空洞的靶心,箭杆的中心與一指厚的箭靶剛好達成一個平衡,就那樣輕輕的擱置在孔洞裏,隨著夜風輕撫,不時還會微微擺動一下。


    “透靶而不過,丹鳳求巢!”


    蘇迪亞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炸響,她知道是自己敗了。


    她不但敗了,而且敗得徹底,這種技藝她就是射一輩子箭也做不到這種程度,何況曹闊用的還是別人的弓和箭,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箭徹底擊碎了她的驕傲,不禁喃喃自語道:“鷹隼想打敗雄鷹隻有靠偷襲,而麵對麵的征戰隻會被撕得粉碎。”


    “是誰把我們的蘇迪亞撕得粉碎呀?大家都回去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多蘭找了過來,而她剛好也看到那支箭,不禁大叫起來:“丹鳳……”


    等蘇迪亞發現多蘭的時候,再想去拿那支箭已經晚了,不過她應變的很快,反身就按住了多蘭的嘴,兩個人滾在草地上發出“嗚嗚”的聲音。


    “你別叫。”蘇迪亞瞪了多蘭一眼立刻起身將那箭抽了下來。


    “蘇迪亞,你輸了,我覺得你不該瞞著曹闊和把台。”多蘭悠悠起身,拍了拍滿是青草的小屁股。


    “我沒想瞞著他們,可你也知道這箭叫什麽,你讓我怎麽說出口,讓全族的人都知道他用什麽方式勝了我嗎?”蘇迪亞急得臉色潮紅。


    多蘭也反應了過來,丹鳳求巢有求偶之意,比箭是蘇迪亞提出來的,曹闊用這種方式勝她的確暗合此意,雖然曹闊人有些憨憨的,未必知曉其中深意,但他們兩個賽前也沒說賭注,蘇迪亞又是適嫁年齡,那輸了之後自然會讓人想到有芳心暗許這層意思,草原女子大膽,以此法表明心意再合適不過,太有可能被人誤會了。


    可她知道蘇迪亞隻是爭強好勝,所以這事最好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於是搶過那支箭嘲笑道:“看你以後還敢胡亂和人比箭,連什麽時候把自己嫁出去了都不知道。”


    “撕爛你得嘴啊,瞎說……”蘇迪亞順勢去搶箭支,兩個人瘋鬧著往營帳跑去。


    蘇迪亞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裏總是回響著“丹鳳求巢”,這事並不是沒人知道,曹闊自己可以不說,多蘭可以為她保守秘密,但是也先土幹呢?前兩年姑姑就催著她嫁人了,但礙於自己的眼光挑剔,所以一直拖到今天。


    曹闊的人是憨了些,但他是姑父的義子,身份又有不同,萬一姑父想將自己許配給他,那自己到底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還有也先土幹莫名的笑意,更讓她寢食難安,滿腦子都在翻閱曹闊的憨笑,她難道真會嫁給這樣的一個人嗎?可翻著翻著她就翻到那張淡然的笑。


    那個笑容是最自然的流露,配合那不經意的一箭,裏麵有些無奈,有些逗弄,甚至有些自嘲,那渾不在意的眼神絕不是一個憨傻的人應該有的,哪怕他拿上弓箭的時候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人的技藝會變強變弱,但傻不傻也會變嗎?


    想到這裏蘇迪亞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突然覺得有些害怕,她開始懷疑曹闊是不是別人派來的細作,會是太師阿魯台嗎?應該不會,否則他沒必要救下姑父。那麽明廷呢?大明天軍新走不久,保不齊就是明廷留在草原上的探子,姑父一定是大意了。


    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亮了,蘇迪亞想去提醒也先土幹但又覺得不合時宜,所以她決定暗自觀察曹闊一些時日,因為時間總會讓偽裝者露出馬腳。


    天色大亮,曹闊被多蘭吵醒,這丫頭帶著兩隻潔白的羊羔來見他,將羊羔放在帳篷門前大聲說道:“草原上的雄鷹,看這可愛的羊羔,他們是草原人必不可少的同伴,從今天起它們歸你了,你要照顧好它們知道嗎?”


    曹闊覺得兩隻羊羔幹淨乖巧,甚是喜愛,於是俯下身將它們摟在懷裏問道:“你送我的?”


    多蘭噘著嘴:“我一伺候人的丫頭,哪裏有羊羔送你,當然是蘇迪亞送你的,這可是她的羊群裏最好的兩隻羊羔呢。”


    曹闊覺得小丫頭可憐,大手一擺就將一隻羊羔推過去:“那麽這兩隻羊羔咱們倆一人一隻,將來等它們長大,就會生出許許多多的崽,然後你一隻,我一隻,你一隻,我一隻,這樣我們就有很多羊羔啦。”


    多蘭喜歡曹闊的親和,又看他掰手指頭的樣子好笑,立刻說道:“那我們說定了。”


    “說定了。”曹闊把三個字咬的特別重,以示誠意。


    “曹闊兄弟,跟我走,別管那羊羔了。”把台飛奔而來,拉著曹闊就要走。


    “去哪裏?做什麽?”曹闊不想丟下多蘭,兩個人抱起羊羔跟在把台後麵。


    “撥畜封地啊,你是叔父的義子,當然要有自己的草場和牛羊,不過你放心,這些都不需要你親自去打理,會有專門的人為你放牧,你隻要記住這些人和草場就行。”把台邊走邊道,很是高興。


    到了草場之後,也先土幹和蘇迪亞也在,曹闊趕緊丟下羊羔跑過去見禮:“孩兒見過父親。”


    這回連義父也不喊了,直接叫爹,把也先土幹樂的嘴都合不攏了,直接遞給一張大弓他,又送他一支箭,說道:“我兒早已是及冠之年,當有自己的草場方能成家立業,此處是我們部落裏水草最為肥美的地方,你射出這支箭,以此處與箭矢落地的距離為準,方圓之內盡為你所擁有的地方。”


    曹闊的人有點兒蒙,這回不用裝,他是真蒙。心說還有這好事,這算平白得了一片地啊,這要是在後世把草皮掀了,全都建上小高層,那還不妥妥的房地產老板啊,而且他還敢讓我射箭?愣了兩秒才問道:“往哪兒射?”


    “往前射,能射多遠射多遠。”也先土幹拍著他的肩膀。


    “好唻。”


    曹闊上步抬弓合目凝神,心中默念: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八荒讀術,開!在最大化感受氣流變化的同時運起罡風爆焰指的內家心法罡風固氣功,一重碎木境、二重破土境、三重裂金金、四重斷水境、五重熾炎境,我射!


    弓弦離手之時握弓的手微微一震,那箭就沒了蹤影,眾人隻聽見弓弦急促的震顫聲,卻沒有看清箭羽的軌跡。


    把台帶著隨從打馬就衝了出去,希望能趕上箭矢的尾巴,可是跑了半天也沒看到地上有箭,於是催促隨從往前尋找:“再往前走……”


    等他們拿著箭回來,也先土幹已經等的有些急了,立刻問道:“有多遠?”


    “足有二百五十丈,是我的三箭之地還多。”


    把台握箭的手激動的還在顫抖,也先土幹的嘴和他一樣哆嗦,蘇迪亞和羅蘭已經傻了,心想還好是閉著眼睛射的,否則大頭人手裏的那點兒地可不夠分。


    隻有曹闊默默的扒拉著手指頭:二百五十丈大概就是七百五十米,三點一四一伍九二六乘以兩個七百五,那就大概是一百七十六萬平方米。


    得此結果心頭不由得一震:哦吼,他竟射出了一個亞洲最大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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