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的酷刑,餘則成再清楚不過。


    那張恐怖的電椅上,有無數英雄好漢折腰,最終成為了組織的叛徒。


    顧順章、劉文生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他不想秋掌櫃受苦。


    更怕秋季扛不住壓力,把他給賣了。


    克公當初再三叮囑他:


    安全第一!


    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做一些對組織不利的事,來掩蓋自己的身份。


    餘則成與秋掌櫃接觸時間不長。


    鬼知道此人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劉文生。


    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馬奎沒有掌握實質性的證據。


    站長收了紅珊瑚,與自己正處在“蜜月期”。


    還有身份不明的洪智有,一直在暗中“打掩護”。


    他得試一試。


    否則,秋掌櫃撂了,自己也是個死。


    他關上辦公室的門,迅速撥通了一個號碼,臉上浮起笑意:


    “太太您好,我是做山貨買賣的。”


    那頭傳來女人輕柔的聲音:“有事嗎?”


    “是這樣的,太太您不是要一批老參嗎?


    “不好意思,最近熊長官封關清票,您要的那批貨出不來。


    “是,是。


    “要不太太您找別家問問。


    “抱歉!


    “好,再見。”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這個暗語,秋掌櫃隻讓他應急的時候打,沒有詳細解釋緣由。


    對麵是誰?


    能不能救秋掌櫃?


    餘則成一概不知。


    他現在什麽也做不了。


    隻能煎熬、等待。


    ……


    站長室。


    吳敬中盯著保衛領袖的標語看了許久。


    然後扭頭撥了個號碼,是給妻子梅秋菊的:


    “則成的東西收到了嗎?


    “李朝奉怎麽說?


    “正品!


    “太好了,立即讓你弟派人來拉走,拉粵州去。


    “什麽?放家裏?


    “好看啥,旺個屁的財。


    “那玩意能當擺設嗎?


    “今天我抄別人,指不定明兒就該輪到別人抄我了。


    “少廢話,照辦。”


    啪!


    他掛斷了電話,眉頭一擠,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女人呀,頭發長見識短。


    “價值連城的紅珊瑚,當吉祥物、擺件,虧她想的出來。”


    “嗨,好看的東西誰不想多看幾眼。”


    一旁伺候的洪智有端上剛泡的茶水。


    “你怎麽看餘主任的事?


    “他會是紅票嗎?”


    吳敬中意有所指的看著他。


    “我希望他是,又希望他不是。”洪智有笑道。


    “怎麽說?”吳敬中眉頭一挑,正然問道。


    “餘主任要是紅票,他不在了,我能給老師擔更多的活。


    “這對我自然是有利的。


    “隻是術業有專攻。


    “攻克太太們,我擅長。


    “但要論敲狗大戶的竹杠,餘主任比我在行多了。


    “至少我未必能榨出紅珊瑚這種寶物。”


    洪智有在一旁水池,一邊清洗水果,一邊道。


    “為什麽又希望他不是?”吳敬中又問。


    “還是那句老話。


    “餘主任走了,萬一再來個陸橋山、馬奎。


    “學生還不如現在方便、自在呢。”


    洪智有淡淡解釋,把切好的水果端了上來。


    哢嚓!


    “你在同情、偏袒他。”吳敬中咬了一口脆生的蘋果,邊嚼邊道。


    “學生隻是實話實說。


    “說真的,馬隊長就是條瘋狗。


    “他昨晚還把我叫去辦公室,揪著我和雍建秋會麵的事不放。


    “站長,天地良心。


    “我可是奉您的旨,去討那三萬美金的軍火費啊。


    “您等著吧,指不定他得從雍家搞個什麽人,拿學生開刀。”


    洪智有裝作一副小命難保的口吻。


    “他敢!”吳敬中拍板。


    “這個馬奎啊,確實夠煩的。


    “行動不匯報。


    “偏偏還是塊茅坑裏的臭石頭,點化不了。”


    “他讓我很難辦啊。”


    吳敬中吃了幾口,擦了擦手道。


    “不提這些事了。


    “老師,梅蘭芳的弟子最近要來津海演出。


    “要不我給您和夫人去升平戲院訂幾張票?”


    洪智有岔開了話題。


    “看戲的事再說。


    “這樣,你先把馬奎叫……”


    吳敬中話音未落,馬奎一臉得意的走了進來:


    “站長,姓秋的招了。”


    “招了!”


    吳敬中大驚。


    洪智有也是心噗通狂跳。


    旋即,便覺的不合理。


    秋掌櫃是出了名的硬骨頭,這才剛過堂咋就招了?


    “去,叫餘主任,上刑訊室。”


    吳敬中心頭一凜,正然吩咐。


    他有心保餘則成。


    但家規在前,又是馬奎抓的。


    若通紅票,天王老子也得斃了。


    礙著個毛人鳳,他連說情的機會都沒有。


    ……


    餘則成正在辦公室看報。


    “老餘,走吧。”洪智有走了進來,往後一招手。


    “去哪?”餘則成笑問。


    “刑訊室!


    “秋季招了。”洪智有道。


    “招……招了?”


    餘則成兩腿一陣發軟,心緊張的幾近窒息。


    秋掌櫃這也……


    哎,平時挺精明、幹練的一個人,怎麽……終究還是沒熬過酷刑。


    糟糕的是,為了求活,秋季肯定得賣了他。


    轉瞬間,餘則成心如死灰,腦子像一團漿糊,什麽招也想不出來。


    死局。


    無解的死局。


    “餘主任?”


    洪智有神色一肅,提高了音調。


    該死。


    老餘慌了。


    洪智有暗叫不妙。


    他能理解老餘。


    老餘剛潛伏津海不久,功力尚未達到後來的爐火純青。


    再者,他跟秋掌櫃聯絡時間不長。


    並不像自己一樣知道劇本,了解秋掌櫃為人。


    換了誰,都得嚇傻了。


    “哦!”


    餘則成被這一聲喊回了魂,略顯慌亂的笑道:


    “老弟。


    “你說這個賣藥的不會胡說八道吧。”


    “不好說。


    “走吧,站長和馬隊長在催了。


    “你再拖拖拉拉,馬奎該說你心虛了。”


    洪智有燦笑點了點他。


    “是,是。


    “看病的人多了,也不能都是紅票。


    “你說是吧?”


    餘則成微微吸了口氣,恢複了鎮定自若。


    “當然。”洪智有凝視他的雙眼,堅定點了點頭。


    事情不是他能控製的。


    惟願老餘好運吧。


    ……


    到了刑訊室。


    秋掌櫃渾身是血。


    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創口和烙鐵燒灼的皮肉,看的洪智有頭皮發麻。


    “站長,果然不出我所料。


    “此人親口承認,他就是紅票。”


    馬奎迎著吳敬中在上首坐下,滿臉喜色的邀功。


    “瞎貓碰著死耗子,還真讓他蒙著了。”


    陸橋山撇嘴嘟噥了一句,很是不爽。


    “馬隊長辛苦了。”


    吳敬中在上首坐定下來:


    “說吧,你的上線是誰,跟你聯絡的是誰?”


    “長官。


    “能給我支筆嗎,我……我都招了。”


    秋掌櫃吞了口血沫子,苦苦請求。


    “嗯。”吳敬中一揚頭。


    陸橋山連忙上前,摘下鋼筆取了紙撲在案桌上。


    “一個也不要漏,否則揪了你的腦袋。”陸橋山冷冷恐嚇。


    “是,長官。”


    秋掌櫃戰戰兢兢的開始寫。


    第一個印入眼簾的,赫然就是餘主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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