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山,洪荒北方陸地之極。再往北,就是接續天之盡頭的北海。


    始麒麟率領著兩名親隨,一路潛行至此。


    與祖龍不同,祂最喜顯化先天神軀而非本來獸形。


    這個濃眉方臉的結實漢子,總是麵帶憨厚笑顏,全然看不出大羅金仙後期的威勢。


    如今,按照鴻鈞老祖的承諾,祂隻需再幫對方辦一件事,便可遠遁天外,不受凶獸劫數影響。


    不是其他事情,正是從幽都山側的幽冥血海中,請一尊已出世的準聖大能輔佐凶獸。


    “老大,那尊混沌魔神可信嗎?萬一祂事成之後,繼續要挾我等做事,該如何是好?”


    說話的乃是始終跟隨在後的異獸白駁,走獸族僅剩的三尊大羅金仙之一。


    它與另一頭青旄,乃是始麒麟最後的親信。


    麒麟揮止了屬下的話語:“事已至此,畏懼無益。先依鴻鈞老祖計策行事再說。”


    祂這尊走獸族族長,善能隱忍,隻在關鍵時刻方顯狠心。


    當初,凶獸大舉來犯,祂的部族、子嗣均遭圍困。


    祂毅然決然壯士斷腕,又因對方追殺鬆懈,方能帶領兩名屬下,逃至東方。


    後來,得了祖龍收留,祂更肯伏低做小,連對大羅金仙中期的龍子都敬愛有加,著實迷惑了不少生靈。


    現在,祂已暗中犯下誘殺龍子、屠滅栗野蛇群的大禍。若是事發,頃刻將遭三尊準聖追殺。


    祂毫不氣餒,打定主意跟隨鴻鈞,連口頭稱呼都變得了“老祖”,遠比兩頭手下更顯恭敬。


    栗野之行的風險雖大,收獲同樣不小,騙來的梵寶金磚,早已獻給鴻鈞,換來了兩件上品先天靈寶,穿心鎖與琉璃燈。


    始麒麟也沒向兩頭本族走獸透露所得,隻裝作是遭魔神所迫,才為之辦事。


    祂已想明白了,再多的兵將不如自身實力要緊。若是早成準聖,安有後續種種流離失所的變故?


    所以,祂更要利用好兩隻殘存部將,抱緊鴻鈞大腿,增益己身修行。


    思緒回收,始麒麟領著二獸抵達幽冥血海。


    此海本是盤古的臍部濁血所化,開天後又吸收了洪荒生靈殞落的無盡怨念。


    渾濁的水流中夾雜著無數虛幻殘骸,仿佛在訴說著種種悲痛、冤屈。


    縱有太陽星神光普照,依舊看不清水下一切。


    沉思片刻,始麒麟看向白駁道:“二弟,你素來靈覺敏銳,可有何危險預感?”


    白駁搖頭:“似無明確感應,隻元神中隱有些微不安。”


    另一旁的青旄旋即自告奮勇:“大哥、二哥且在此稍息,小弟皮糙肉厚,不妨入海一探。”


    始麒麟頷首:“三弟此行,務以自身安全為重,萬不可大意。”


    白駁皺眉,隻覺眼前大哥的情緒有些過於淡然了。


    它們三者自從逃出北方,就結為異姓兄弟,彼此間相互扶持,情誼頗深。


    不想,麵對這深不可測的幽冥血海,大哥竟然放心讓青旄獨自探查。


    然而,未等它出言提醒,大羅金仙中期的三弟已然縱身入海。


    無邊血水波瀾不驚,像一張巨口,吞噬了所有的生機與喧鬧。


    白駁足足等了半晌,不見青旄浮上。


    正在憂慮時,它忽感心口劇痛,未及轉身已經聽到始麒麟的歎息:


    “二弟、三弟,別怪大哥。大哥也是迫不得已。”


    可憐這頭大羅走獸,尚未施展本領便遭了穿心鎖暗算。


    九根黑玉鎖鏈分成三股,上滅神魂、中錮法力、下穿肉身,教它頂上三花俱滅、胸中五氣頓消,一點魂魄亦泯成虛無。


    “麒麟族長好狠心,舍得犧牲兩個兄弟。”


    殺氣衝天的道人,自幽冥血海中緩緩浮現,手中所擒之屍,正是青旄。


    始麒麟麵似悲苦,手中動作絲毫不停,徑將白駁的半具殘身丟給對麵道人:


    “冥河道友所言實謬,在下隻是不忍兄弟再受洪荒熬磨,提前幫它們解脫罷了。”


    冥河失笑,不再看這頭麵忠實偽的走獸,徑自往昆侖方向去了。


    前些日子,祂正愁血海資糧稀缺,忽然得了鴻鈞指引,可去殺戮洪荒生靈方的大羅金仙。


    如今兩頭走獸,不過是請祂助陣凶獸的贈禮罷了。


    ……


    紫霄宮內,白耳彩猿獨居主位,身側有手纏小蛇的道童侍立。


    三十八尊大羅凶獸,盡坐殿內議事。


    不同於宋元分神的乾綱獨斷,狌狌常常聽取屬下凶獸們的意見。


    它掃視諸獸,開口問道:“如今西南二方來攻,諸位俱是久戰良將,可有禦敵之策?”


    在宋元有意推動下,西南行伍造成浩大聲勢,早已被原初大教探知進攻意圖。


    昊天當即開口:“稟告老祖,兩位準聖前輩推知,敵方未動全力,隻派大羅金仙來攻。”


    卻是伏羲、女媧近日測算天機所得結果。


    祂二者感應到三清、西方二聖存在,彼此氣機遙遙對峙。


    在座凶獸昨日已知此情報,立有生靈闡發意見。


    卻是弇茲先開口道:“嘎,稟告老祖,屬下認為這是個好機會。”


    “當傾盡我教全力擊之,使敵方大軍減員,方可減少準聖層麵的戰力劣勢。”


    它之所言,不僅代表自身所想,更包含了背後派係所思。


    所謂有生靈處即有派別,原初大教同樣可以分成兩派。


    以鳴鳥、獨角黑兕、黑水玄蛇三位長老為首,團結了一批護法、教眾,當屬教內激進派,主張死打硬拚。


    “稟告老祖,屬下以為不妥。敵方準聖與主力不出,定在觀望我軍虛實。我等勢弱,更當故布疑陣,同樣不出大軍。”


    “隻派遣旗鼓相當的兵將與其對壘,等到後續援手到來,再作其他打算。”


    滅蒙鳥淡淡開口,反對弇茲意見。


    它正是教內保守派的代表,身邊聚集了朱厭、敖霆,以及剩下的護法、教眾。


    兩派幾乎勢均力敵,互難折服,隻等狌狌老祖的最後裁定。


    狌狌略微思考。


    師傅宋元尚在為自己招引其他準聖,說明此時並非決戰時刻,所以不應妄動主力。


    想通關竅,它肯定保守派的獻策道:“滅蒙鳥策略甚善,可依此布局。”


    “著令敖霆、朱厭、黑水玄蛇,各令二護法、四教眾,並大軍十萬,往前線應戰。”


    “滅蒙、鳴鳥、黑兕,領其他凶獸潛伏在後,隨時準備接應。”


    “爾等萬萬不可輕敵!西南二方相神,與走獸、鱗甲不同,俱是有造化的大能,如此用兵必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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