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侵入淮河,導致變道,如果不是因為泰州決口,肯定漫灌大許。


    而正因為泰州決口,洪水去往亳州,免了大許水患。


    要不然,柴霄這位大許新君,將麵臨首尾不能兼顧的“雙線作戰”。


    既要為泰州決口籌錢,又不得不指揮大許抵禦洪水。


    一個頭,兩個大!


    此乃兵家大忌!


    真要這樣,那就被二皇子“柴火”坑得死死的了!


    幸好,少傅提前掌握信息,保住大許內部安定。


    後院不起火,才能更好對外一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先生,你比我那被柴火哄得團團轉的皇帝老爹,好得太多!


    真正親人啊!


    柴霄朝蘇仲景長鞠一躬。


    “先生隻用一個早上,就確認了黃淮二河交匯走向,使大許免遭水患。”


    “如此殫精竭慮,穩住後方,卻不貪功,仿佛無事發生。”


    “先生在上,受學生一拜!”


    蘇仲景笑著扶起。


    “君上,過譽了!”


    “我探查之後,本應立即告之君上,但有一個細微之處需要核準,所以稍晚了些!”


    柴霄一驚。


    “是什麽?”


    蘇仲景放低聲音。


    “二皇子來傳旨之時,也就是昨夜,應該已經知道洪峰已轉向,威脅不到大許!”


    柴霄頓悟,眼裏放出烈焰一般的火光來。


    “這麽說,柴火是故意的!”


    “水都到不了我這,變民肯定也不往這來!”


    “可這家夥,還說即將威脅大許、大晉!”


    “擺明了挖坑埋我,還把已經禁足的大哥柴震捎上!”


    “難道,就因為我倆是您的學生,所以趕盡殺絕?”


    蘇仲景微微頷首。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


    “現在來看,這二皇子確實借著黃河水患做了一篇大文章。”


    “其中,暗含了多個不易察覺的心思,挖了不少坑。”


    “隻不過,他沒想到,君上完全無視這些坑。”


    “不光以大許,更以整個大齊為己任!”


    柴霄聽著,在心裏默默擦了一把汗。


    當時,還真沒想這麽多!


    就想著,這是搞錢、攢槍、拉人的絕好機會!


    不能錯過!


    哪知道,這麽多坑!


    柴火啊柴火!


    埋人終埋己!


    惡人更有惡人磨!


    這麽簡單的道理,都弄不明白!


    就等著死吧!


    蘇仲景有些驚詫於柴霄的不動聲色,認定他確實成長了,加重語氣。


    “君上,既然放眼整個大齊。現在大許水患已免,籌錢救泰州,確實是第一要務!”


    柴霄點頭。


    “這場滅頂之災,他們替我們頂了!”


    “必須要救,而且越快越好!”


    “先生,我想的是,就在這頂台之上,祭拜天地,感恩庇護大許子民,免於水患,可好?”


    蘇仲景幾乎下意識應道。


    “祭拜天地,應當去南郊祭場……”


    但是,話未說完,這位先生立即體會了眼前這位學生的用意。


    出人意料,有著“大齊第一智謀”之稱、很少改變看法的他,竟然迅速改變了說辭。


    “君上,在這兒祭拜,是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不是泰州決口替大許扛了災,那麽我等,此時要麽束手無策,要麽正在這鼓樓之上,擊鼓示警,號令全城嚴防死守。”


    “所以,此情此景,寓意居安思危,再好不過!”


    柴霄停頓一下,終於將“迂回殺招”放出來了。


    “感恩上蒼,祭拜天地,令我大許子民免於水患,得以繼續生存於此!”


    “自此之後,我輩當更感恩!謝天,賜我陽光雨露,謝地,賜我美酒食物!”


    “民以食為天。”


    “還有什麽,比這更大?”


    “正如《詩經》所說,自古有年,今適南畝。或耘或耔,黍稷薿薿。”


    “可喜可賀,共慶豐餘。幡幡瓠葉,采之亨之。君子有酒,酌言嚐之。”


    “而美食,美酒,都有禮儀。”


    “尊崇這些禮儀,就是順應自我,關愛眾生,尊崇上蒼!”


    “讓美食、美酒更美,更是順應自我,關愛眾生,尊崇上蒼!”


    柴霄說完這番話,一行人等竟然無一例外陷入沉默之中。


    就連蘇仲景,也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不知道是在感歎這位學生太能扯,還是覺得扯得挺有道理。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足足過了半刻鍾,張保才拉了伊太和一起,有些怯怯地問道。


    “君上,您的意思,我們先準備一場祭祀,然後就一道道上飯菜,是麽?”


    此言一出,旁邊的人都覺得不妥,但具體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妥。


    於是,所有人都看著這位草包氣象突然消失、越來越讓人看不懂的君上。


    柴霄笑了。


    “怎麽,你認為,如此肅穆環節,一道道禦用菜肴端上來,他們會給錢,而且會給翻兩番價錢麽?”


    “不會!”


    所有人都搖頭。


    尤其是伊太和,腦袋晃得像撥浪鼓一樣。


    “君上,小人覺得此舉不妥,既費了物料,還收不到錢,得不償失!”


    “就是!”


    “就是!”


    大廚一發話,旁邊幾個副廚也紛紛附和。


    柴霄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所以,我們需要在感恩上蒼賜食賜酒、尊崇禮儀的環節之後,增加一個過渡環節!”


    雲淑妃急了。


    “什麽環節?霄兒,你快說!”


    柴霄微微一笑,雙手叉腰,做了一個雙腳連續前踢的動作。


    “這個環節,就是廣場舞!”


    廣場舞?


    所有人張大了嘴,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又是什麽鬼?


    張保畢竟是內務府總管,見多了各種禮儀。


    再加上被君上新封了“精算師”,腦袋已經自主上了發條,轉得飛快。


    “君上,您說的,是不是前朝大唐時的儺舞?”


    柴霄心中一動,卻沒回應,隻是靜靜看著他,示意繼續說下去。


    張保會意,雙手向天,然後假裝做了一個叩上麵具的動作,繼而手舞足蹈起來。


    “此舞,傳自上古,驅鬼敬神,消災納吉。”


    “舞者,頭戴麵具,手執戈盾斧劍。“


    “玄宗時,宮廷為除夕守歲,這是頭一個節目。”


    “此舞,在宮廷大殿上進行,即是符合君上說的‘廣場舞’。”


    “男童們戴上麵具,邊走邊跳,邊彈邊唱,烘托氣氛,”


    “這之後,文武官員和樂師,輪番上場表演,象征普天同慶。”


    跳到這兒,這位“精算師”大總管停了下來,像是突然領悟到了什麽。


    “這個時候,已經由‘祭’轉‘樂’,就可以上酒食了!”


    伊太和與副廚們眼前一亮,也紛紛附和。


    “對啊!此時呈上酒食,本就是膳房之職,理所應當!”


    “就是!提前備好,用小椅小桌擺在四周,輕挪過來,誰跳累了休息一下,正好享用!”


    “效仿大唐,不是整個大齊所想麽?就算是在京城,也絕對說得通啊!”


    蘇仲景聽了後,微微點頭,卻沒說話,一直撚著很是秀美的“山羊”胡須。


    大概也覺得可行,但還有地方需要注意,所以仍在思慮中。


    柴霄不動聲色看著。


    先生已經點頭,這事看來有戲!


    隻是,他這麽愛撚胡須,不怕全給撚掉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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