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邊回來,聽到門聲,王玉珍母女倆都一愣。


    尤其王玉珍,立即起身迎上去:“咋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是擔心倆人話不投機,雖然這段時間寧衛東變化挺大,但王玉珍對原主那種說話戳人肺管子的記憶太深了。


    別再突然犯病,把趙如意給懟了。


    況且趙如意也不是善茬兒,出名的不好對付,倆人針尖對麥芒,再直接鬧掰了。


    寧衛東笑嗬嗬道:“嫂子,如意說要回來幫大娘和你包餃子。是不是如意?”


    趙如意嘴角抽了抽,心說老娘什麽時候說的,我特麽也不會包餃子啊!


    但麵對寧衛東注視,她卻隻能忍了,連忙點頭應是。


    王玉珍眨巴眨巴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趙如意什麽時候這麽乖巧了?


    而且‘如意’,這才幾分鍾,叫的就這麽親密了?


    一愣神功夫,趙如意已經脫了風衣,跑去洗手了。


    王玉珍到寧衛東跟前,小聲道:“衛東,你們聊的咋樣?”


    寧衛東大言不慚的笑著道:“嫂子,您放心,必須拿下~”


    王玉珍有些不信,原先這個小叔子除了長的好,可不是會討女人歡心的。


    可要說不是,看趙如意聽話的樣子又沒法解釋。


    難道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王玉珍心裏帶著疑惑,跟趙如意去廚房打下手。


    寧衛東則回到客廳,就他一個人他也不覺著不自在,自顧自從茶幾下麵抽出來一本雜誌看。


    過了一會兒,寧衛國和趙立春從樓上下來,看見寧衛東自己坐著,倆人有些詫異。


    寧衛國問道:“衛東,咋就你一個人?”


    寧衛東站起身,跟趙立春點點頭,回答道:“如意去幫大娘包餃子了。”


    寧衛國和趙立春都愣一下,這才多一會兒,就叫上如意了?


    尤其趙立春,雖然今天是奔聯姻來的,但理智歸理智,感情歸感情。


    在他的心裏,寧衛東除了個頭長相,其他的一點也配不上自己妹妹。


    反倒寧衛國,通過剛才的接觸和交談,的確是很有水平,難怪被王家看重,舍得在他身上砸資源。


    隨後三人坐下聊天,主要是寧衛國和趙立春說,寧衛東時不時插一嘴。


    話題則是以經濟工作為主。


    寧衛國是機械局的,趙立春在部委工作,偏向能源口。


    兩人算是同齡人中的翹楚,即使在他們這種家庭當中,重要職位也是稀缺資源。


    況且這時候還沒嚴格計劃生育,家裏孩子多,能拿到位置,其實是相當少數的。


    要不然各個大院也不會有那麽多一天天遊手好閑的人。


    那些人不能說絕對,但其中大多數都是被家裏放棄的閑人。


    倒是趙立春,對寧衛東的表現有些意外,雖然寧衛東插話不多,但每次都在關鍵地方,而且說出的觀點很有見地。


    不由得讓他推翻了寧衛東隻是個繡花枕頭的印象,轉而多了幾分正視,忽然道:“衛東,你對未來幾年,咱們的經濟發展有什麽看法?”


    寧衛東挑了挑眉,沒想到趙立春忽然問他。


    趙立春又補充道:“隨便說,這裏沒有外人。”


    寧衛東笑了笑,稍微組織語言:“要說經濟發展,得看是哪一塊的經濟了。”


    趙立春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寧衛東會借機誇誇其談,沒想到反而先來個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不由讓他對寧衛東接下來子的話產生了幾分興趣。


    “哦?具體說說。”趙立春稍微直了直身子。


    寧衛東看了看他哥,不疾不徐道:“經濟發展最根本的是什麽?”


    趙立春和寧衛國微微一頓,不明白寧衛東怎麽一下跳到這來。


    寧衛東自問自答:“根本就是資本!”


    趙立春皺了皺眉,即使到了現在,這兩個字還是有些敏感的。


    不過他也沒急著打斷,打算聽聽這個準妹夫有什麽高論。


    寧衛東接續道:“經濟要發展,必須不斷有資本投入,前幾年我們的經濟為什麽遭遇困難,究其根本就是資本枯竭,沒辦法持續投入。”


    趙立春抿唇點點頭。


    寧衛東道:“但在七十年代初,我們從阿美莉卡和歐洲,通過債務開啟四三方案,一定程度緩解了資本枯竭的問題,使我們的經濟出現了連續幾年的高增長……”


    寧衛國聽弟弟侃侃而談,麵上沒什麽表現,心裏卻是驚了。


    他不知道,這個不成器的弟弟還有這一麵。


    寧衛東緩了一口氣,繼續道:“但資本本身擁有不同的底色,我們在五十年代,獲得速聯的支援,156個項目構建了我們的工業基礎,同時也給我們的經濟打下了濃重的速聯色彩。現在我們接受了西方資本,同樣是資本,但底色不同,西方人不可能讓他們的資本融入我們現有的經濟體係,那等於直接對我們進行輸血,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說到這裏,寧衛東輕笑一聲:“說到底,吃誰的飯,就得端誰的碗。原先我們端的是速聯的碗,現在那個碗端不住了,就得換西方的碗。但原來碗裏的剩飯剩菜怎麽辦?總不能直接跟碗一起扔了吧……”


    寧衛東這一番話下來,趙立春和寧衛國都是一時無言。


    他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卻遠比不上寧衛東這番話深刻直白。


    寧衛東繼續道:“更何況,新碗雖然端上了,裏邊的飯菜可不多,遠不夠讓咱們吃飽了。所以,新碗得端住了,原先的老碗也不能立刻扔掉。”


    趙立春恍然,寧衛東剛才說的‘哪一塊’是指這個:“那你覺得,是原先的碗好,還是這個新碗好?”


    寧衛東擺擺手:“說不上誰好,如果覺著新碗好,無非是目前新碗那邊能提供資金支持。但要說根本,還是我們原先固有的底子,斬斷了跟速聯的聯係,這個碗就成了我們自己的,這個是金疙瘩,絕對不能丟了,否則將來後悔就來不及了。”


    ……


    恰在這時,王玉珍從廚房出來,笑著道:“你們聊什麽呢?準備吃飯了。”說著去餐桌那邊拾掇一下。


    同時,趙如意係著圍裙出來,手裏拿著碗筷。


    寧衛國起身過去幫忙,寧衛東和趙立春也跟了過去。


    王母從廚房出來,端著一個搪瓷盆,裏邊裝著一盆剛出鍋的水餃,笑嗬嗬道:“下一鍋馬上好,咱們先吃著,別放涼了。”


    寧衛國看了看時間,問道:“媽,中午我爸不回來了?”


    王母道:“甭管他,一出去不知道什麽時候。”然後招呼趙家兄妹上桌,又跟王玉珍道:“上你爸書房拿瓶酒來,讓衛國和衛東陪立春喝一杯。”又跟趙如意道:“咱們女同誌就喝點汽水。”


    趙如意點頭,在長輩麵前表現還是相當乖巧的。


    桌上除了熱騰騰的餃子,還配了四個菜,兩個涼菜,兩個熱菜。


    喝了幾杯酒,趙立春又提起剛才沒說完的話題:“衛東,你方才說經濟發展要分成兩塊來看,但經濟本身是個有機體,說來分成兩塊容易,但在實際操作中,恐怕不好辦吧~”


    桌上的三個女人詫異的看向寧衛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剛才這仨男人說什麽了?如果是趙立春跟寧衛國討論這個問題他們不奇怪,但寧衛東……聽趙立春的意思,還帶了幾分請教。


    寧衛東道:“當然不好辦,這就好比一個人,給他移植了另一個人的四肢,會經曆切膚之痛,會有不適應,有排異反應……但這都是必須的,是經濟轉型必須經曆的陣痛。還是那句話,我們拿了誰的錢,就得按誰的規矩來。”


    ……


    下午一點多,吃完了中午飯,兩家人在一起又聊了一會兒,趙立春準備告辭。


    今天,對雙方來說都比較滿意。


    在王玉珍而言,趙如意看起來並沒傳聞中那麽‘野’,在廚房幫忙的表現也不錯。


    在趙立春而言,寧衛東是個意外驚喜,這個王家女婿的弟弟,居然不是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


    通過交談,趙立春斷定,寧衛東對正治經濟學有很深理解,有些觀點甚至令他耳目一新。


    而且自家小妹似乎也挺中意這個小夥子。


    固然兩家聯姻的重要性遠超趙如意的個人幸福,但如果在聯姻的同時還能兼顧一下趙如意的幸福,是最好不過的。


    誰知這時趙如意卻眼珠一轉,故意流露出小女兒態,小聲道:“哥,要不伱先走,寧衛東說想請我看電影。”


    寧衛東一愣,心說我艸,我啥時候要請你看電影了?介娘們好一招無中生有。


    見趙立春看過來,也不能否認,連忙點點頭:“趙哥,那個~您放心,看完電影我一定把如意送回家。”


    趙立春咧嘴應了一聲,忽然想起那句話,女人心海底針。


    來之前還吵吵嚷嚷的,這麽不高興,那麽不喜歡。


    結果一來,看見人家小夥子長的精神,還沒幾個小時就要跟人看電影去。


    難怪說女大不中留?


    寧衛國和王玉珍則是喜出望外,看來倆人這是看對眼了。


    卻不知道,要不是寧衛東抓住了趙如意的小辮子,這倆人早就掐起來了。


    趙立春是開車來的,雖然隻喝了幾杯酒,遠沒到喝醉的程度,但作為趙家長子,也是唯一男丁,他相當謹慎,臨走沒開車,跟大院的小車班借了個司機帶他回去的。


    寧衛東瞧見心裏暗暗讚賞,千金之子,不坐危堂,單憑這股小心謹慎的態度,未來的高度就不會低。


    把趙立春送走,寧衛東又跟王母去道別,這才帶著趙如意走了。


    剛一出門,碰見在外邊瘋玩了半天的寧磊,跟兩個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起回來。


    寧磊奇怪道:“哎?三叔您咋走了?”又看了看旁邊的趙如意。


    寧衛東笑著道:“帶你三嬸兒看電影去。”


    “這是三嬸兒?”寧磊眨巴眨巴眼睛。


    趙如意臉一紅。


    卻不料跟寧磊一起回來的倆小孩,其中一個忽然叫了一聲:“母老虎要嫁人啦!”


    趙如意瞬間臉色變黑,看向那個嚷嚷的孩子。


    那孩子被嚇得一縮脖子,二話不說,掉頭就跑,把寧磊和另一個孩子嚇了一跳。


    趙如意氣的咬牙切齒,虎著臉瞪著寧磊:“那小子叫啥?”


    寧磊下意識退了一步,結結巴巴道:“他~他不是這院的,我~我也不知道。”


    說完拉著旁邊的小夥伴兒,一溜煙跑回屋裏。


    趙如意卻是意氣難平。


    寧衛東調侃道:“看不出來,你的名號還挺響亮。”


    趙如意鬱悶無比,一句國罵差點脫口而出,卻硬是被她咽了回去。


    ……


    另外一頭,趙立春乘車回到家。


    一進屋,看見他二妹趙雨水跟妹夫、外甥、外甥女都在。


    趙父笑嗬嗬逗著才兩歲的外孫,聽到門聲扭頭看了一眼,沒見小女兒,皺了皺道:“如意呢?”


    趙立春知道父親想岔了,之前趙如意一直抵觸聯姻,雖然最後勉為其難應了,但以那丫頭的性子,中途跑了並不奇怪。


    忙解釋道:“爸,如意對男方挺滿意,吃完飯倆人看電影去了。”


    這下,不僅趙父,連趙雨水兩口子都吃了一驚。


    沒人比他們更清楚趙如意的脾氣,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趙父倒是點點頭:“這丫頭,看來也長大了。”說完還有些唏噓,那個任性胡鬧的小女孩長大,意味著自己也老了。


    趙雨水則更好奇,問道:“哥,跟如意相親的小夥兒長啥樣,照片讓我看看。”


    之前她隻知道聯姻這件事,還沒見過寧衛東照片。


    趙立春拿出照片遞過去,趙雨水一看笑著道:“這小夥子長的可以呀!多高個?”


    趙立春道:“一米八五,跟運動員似得。”


    “那就難怪了。”趙雨水恍然,身為二姐她很清楚妹妹在身高上的執念。


    趙父不關心這個,問道:“今天去了,覺著人怎麽樣?”


    趙立春明白,這個人怎麽樣,問的不是人品,而是能力見識。


    至於人品,其實大部分人是談不上什麽人品的,隻是自身價值不夠,遇不到太大誘惑。


    隻有達到一定高度,對財富和權力有一定認知水平,自身有堅定的信念,才有資格談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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