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衛東吃完飯,寧偉去洗了飯盒,回來之後也在辦公室待下陪著寧衛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外麵的天色越來越黑,收音機正在播放天氣預報。


    昨天開始,鮮卑利亞的寒流與太平洋暖流碰撞,形成了大規模降水。


    預計今天晚上將會迎來一波降雪。


    寧衛東皺了皺眉,突然的天氣變化令他有些擔憂今晚的計劃。


    任何預料外的因素,都有可能影響計劃的成敗。


    寧衛東不知道周武那邊的情況如何,但作為整件事的主腦,他不能親臨前方,隻能坐鎮指揮。


    到了此時,寧衛東已經起不到了什麽作用了,他隻能看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等待最終結果。


    這段時間是最煎熬的。


    寧衛東站在窗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他十分理解李為兵窗台上的君子蘭花盆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煙頭,站在這裏抽煙,看著外麵景色,的確很能紓解心中的壓力。


    在旁邊的沙發上,寧偉時不時看向桌上的電話機。


    此時他最怕電話突然就響起來,那說明出事了。


    反而一直不來電話,說明一切順利。


    ……


    八點、九點、十點……一直到後半夜。


    剛過十二點,桌上的電話忽然“叮鈴鈴”響了起來。


    有些迷糊的寧偉被嚇的一個機靈,差點從沙發上蹦起來。


    反倒寧衛東精神抖擻,坐在辦公桌的後麵,在第三聲電話鈴響起之前接起來“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傳來了張大軍的聲音,話語十分簡短:“一切順利。”


    寧衛東聞聽,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叫了一聲“好”,跟著道:“按計劃行動!”


    隨即掛上電話,雙手攥了攥拳頭,骨節發出“劈啪”的動靜。


    雖然表麵上沒顯露出來,實際上寧衛東身上承受的壓力相當大。


    在大形勢上處於被動,王家和趙家都撤離了戰場,他還要爭取。


    說的好聽叫‘迎難而上’,說不好聽就是‘自不量力’。


    這一局僥幸勝了就罷了,真要輸了就會給人留下口實。


    尤其是那些看寧衛東跟趙如意聯姻眼紅的人。


    拋開人品能力不說,趙如意的家世、模樣、身段,在同齡人中都是出類拔萃的。


    這樣的姑娘,竟然便宜了寧衛東這種大院外邊的野狗,當然有不少人心裏不忿。


    再加上寧衛東的長相身高,更容易引人嫉妒。


    說到底他跟趙如意,與寧衛國王玉珍有本質不同,寧衛國和王玉珍是患難夫妻。


    所以,從一開始給寧衛東留下的容錯率就相當低,他的失敗意味著付出更大代價。


    而寧衛東早就明白這些,之所以還要堅持賭這一場,並不是年少衝動。


    外人不知道,寧衛東自個心裏清楚,他早就過了那種衝動的年紀,他這樣做有著深遠考慮。


    其中最大的一個因素,就是借這個機會立人設。


    作為一個聯姻的棋子,寧衛東本身不姓王,這是一個硬傷。


    為了避免被這個硬傷拖累,他必須像刺蝟一樣把身上的刺支棱起來,對外形成威懾力。


    而不是指望王家的庇護。


    就像這次,關鍵時候王家不會護他。


    所以寧衛東要展現出更偏執,更狠厲,有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才能唬住那些或明或暗,準備拿他做文章的人。


    讓他們明白,某些事一旦做了,是要付出代價的。


    所以這次王開峰必須‘死’!


    寧衛東深吸一口氣,再次看了看時間。


    現在整個計劃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明天一早。


    寧衛東瞅了一眼寧偉道:“行了,不用在這守著了,自個找地方眯一會兒,明兒還得起早,跟我去看一出好戲。”


    ……


    次日清晨,七點半不到。


    昨天後半夜三點鍾開始下起了鵝毛大雪,幸虧就下了倆小時,地麵積雪不算太多。


    一早上各個單位有人自覺早到,清理門口路段的積雪。


    這個時候,這種事並不需要通知。


    一早上不到六點寧衛東就醒了,跟寧偉在食堂吃了一口早點,騎著自行車從廠裏出來直奔市局。


    楚中新頂著壓力,也隻能把王開峰扣到今天早上。


    最晚八點就得放人。


    騎著自行車趕到市局剛剛七點半。


    寧衛東帶著寧偉,熟稔的停好自行車,徑直去找楚中新。


    在辦公室見到楚中新。


    看見寧衛東過來,楚中新並沒意外,今天王開峰就要放了,寧衛東不可能無動於衷。


    楚中新昨晚上沒回家,在市局盯著一宿,生怕中間有變數,王開峰提前被放走了。


    之前他答應寧衛東能守兩天,結果那邊的大人物一說話,就直接砍了一個白天。


    等於滿打滿算隻幫寧衛東拖延了36個小時。


    楚中新對此是有些愧疚的,而他也隻能幫到這裏了。


    一天半時間,不能再多了,但他必須保證在此之前王開峰沒被放走。


    “衛東……”楚中新臉色黯然,叫了一聲寧衛東的名字,不知該說什麽。


    寧衛東反而更輕鬆,笑嗬嗬道:“四哥,您這是守了一夜?”


    楚中新苦笑道:“我要不在,萬一他們再起幺蛾子,半夜把人放了,我……可真沒法見你了。”


    寧衛東道:“四哥,謝謝您,足夠了。”


    楚中新心頭一動,他還不知道寧衛東的路數。


    昨晚上張大軍沒跟他提前匯報。


    或者說,在下定決心,跟寧衛東拚這一次的時候,張大軍就決定要徹底坐上寧衛東這條船。


    否則他冒著這麽大風險,還首鼠兩端,定位模糊,就太不值得了。


    不跟楚中新報信,就是表明了立場,以後是寧衛東的人了。


    所以楚中新並不知道寧衛東的具體計劃,也沒好奇問。


    反正就剩十幾分鍾馬上揭曉答案了。


    恰在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楚中新接起來“喂”了一聲,隨即看了寧衛東一眼,沉聲道:“不到二十分鍾就八點了,這就等不了了?該走的程序總得走吧~讓他們等八點。”


    說完了撂下電話道:“王國強來領人了。”


    寧衛東一笑:“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楚中新抬手再次看了看表,皺眉道:“你這邊什麽情況?”然後咬了咬牙:“如果需要,我最多利用辦手續拖延一個小時,再多……”


    寧衛東擺擺手道:“四哥,不需要,您這邊按正常程序就行,不用考慮我這邊。”


    楚中新點點頭,猜出寧衛東的後手應該是在外邊。


    片刻後,時間來到八點。


    王開峰胡子拉碴的披著一件軍大衣從拘留室出來。


    因為情況比較特殊,他這幾天並沒有轉到拘留所去,一直在市局羈押。


    盡管心裏一直篤定,王國強一定會救他,王開峰仍承受著巨大壓力。


    畢竟這裏可不是什麽良善之地。


    在一樓大廳,看見王國強與幾個人接他出來,王開峰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微笑。


    無論如何,一切都過去了,他王開峰挺過來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之前有人已經把廠裏的情況傳遞給他。


    他知道他進來之後,李為兵那邊趁機把李沛航放到了副處長的位置上。


    本來這是一步好棋,正好借用他空出來的位置,一舉拿下保衛處。


    但隨著他的釋放,這一步好棋就成了臭棋,等於托著他成為處長。


    就憑李沛航的能力和水平,王開峰甚至想好了怎麽磋磨拿捏這個老對手。


    “開峰!”王國強迎上前,直接來了一個熊抱。


    王開峰抿唇,因為有外人在,嘴裏的一聲“叔”沒叫出來,卻也是熱淚盈眶。


    王國強拍拍他後背,又給他介紹旁邊的許處長:“這是許處,這次為你的事沒少出力。”


    王開峰連忙鞠躬握手:“許處,大恩不言謝,您的恩情我銘記在心。”


    許處擺擺手,第一次雖然被楚中新駁了回去,但第二次有那位老領導說話,卻也需要具體的執行人。


    這個任務又落在許處的頭上。


    正在這時,楚中新和寧衛東從樓上下來。


    看見這邊的幾人,氣氛瞬間一滯。


    倒是許處,哈哈一笑:“中新,你來的正好,關於王開峰同誌的情況,一切誤會已經解開,大家都是為了工作,相逢一笑泯恩仇,如何?”


    王開峰轉身看過來,目光掃過楚中新,停留在寧衛東身上,哈哈笑道:“許處這話說重了,都是為了工作,哪有什麽恩仇。其實從我個人的角度,非常欣賞楚科長鍥而不舍的精神。”


    說著主動伸出手,打算跟楚中新握手。


    楚中新麵無表情,禮節性的握了握手,並沒有多說話。


    此時他心裏是憋屈的,不管王開峰說什麽,此時王開峰站在這,就是對他的諷刺。


    繼而王開峰看向旁邊的寧衛東,意味深長道:“寧衛東同誌,久違了~”


    寧衛東見他以勝利者自居,故作姿態伸過來的手,似笑非笑跟他握了握:“王處長,想不到您能記得我的名字,受寵若驚啊!”


    王開峰語帶雙關道:“廠裏的青年才俊我都記得,年輕人敢打敢拚這很好,但也要多跟老同誌學習,要沉得住氣,耐得住寂寞。”


    寧衛東聽出他的意思,這時暗示要讓寧衛東坐冷板凳。


    寧衛東輕笑一聲,挑了挑眉道:“看來王處長是覺著穩贏了?”


    王開峰臉上笑容一僵,目光深沉的注視麵前高大青年,忽然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同時,一旁的王國強和許處也皺了皺眉。


    他們對這次博弈都有比較清楚的認識,知道寧衛東在其中充當了什麽角色,在王家和趙家的位置。


    現在突然這樣說,是什麽意思?


    難道僅僅是年輕人不服輸嘴硬?


    可是同時獲得王家和趙家認可,寧衛東隻有這點氣量嗎?


    幾乎同時,市局的大門方向,忽然極快的闖進來一輛挎鬥模特,後邊跟著三台自行車。


    其中為首的,騎在摩托上的正是張大軍。


    幾個人穿著整齊的藍色製服,戴著大蓋帽。


    進門來到院裏,直奔辦公樓前麵停在樓梯下麵。


    看見這幾人出現,王國強心頭一沉,王開峰則注意到了寧衛東的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微笑。


    許處長則眉頭緊鎖,他沒想到都到這一步了,還能出現變數。


    楚中新在看到張大軍的一瞬,也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同時目光深邃的看了一眼寧衛東。


    顯然,昨天夜裏寧衛東和張大軍做了很多。


    而張大軍一點沒給他透露,從今以後張大軍再不是他的人。


    雖然之前把張大軍給寧衛東就是這個意思,但事到臨頭楚中新的心裏還是有些波動。


    但也隻是一瞬,楚中新就平複下來。


    作為王家在公an口發展的關鍵人物,楚中新身邊類似張大軍這種人太多了。


    張大軍在其中算不上出類拔萃的,就算硬跟著他也很難出頭,還不如押注在寧衛東身上。


    張大軍小跑著從樓梯下麵上來,到近前先對許處敬了一個禮,然後轉向楚中新,才把手放下:“報告,綏福境派出所,警長張大軍有重要警情……”


    說話間,目光落在王開峰的身上。


    王國強情知來者不善,還有幾分僥幸,搶著道:“許處,楚科,既然有工作,我們就不打擾了。”


    說完跟王開峰使個眼色就要走。


    王開峰也看出不好,立即要下樓梯。


    卻被張大軍橫著跨出一步,攔在前麵,沉聲道:“二位慢著!”


    王國強眼神陰鷙,死死盯著因為站在兩級樓梯下麵,比他矮了一個頭的張大軍。


    如果可能他甚至想上去一腳把這人踢開。


    可惜根本不存在那種可能。


    實際上,從剛才張大軍帶人進入大門那一刻,這個坑他們就避不開了。


    王開峰麵色陰沉,他有一種感覺,今天走不了了。


    楚中新眼睛一亮,剛才的憋屈一掃而空,瞥了一下氣定神閑的寧衛東,情知是寧衛東安排的手筆,當即上前一步道:“大軍,是有什麽情況,需要王開峰同誌配合嗎?”


    他沒提王國強,從始至終目標隻有一個,就是王開峰。


    眼下以寧衛東的檔次,沒資格對王國強呲牙。


    寧衛東不是不知輕重的,這次的目標隻能是王開峰。


    張大軍立即道:“報告,昨天後半夜三點,我們抓獲了一名入室盜竊犯。當時這人剛剛作案,正準備回家,被人贓俱獲……”


    說到這裏,張大軍的目光看向王開峰:“根據這名案犯的交代,這次他行竊的目標,正是紅星廠保衛處,王開峰同誌的家。”


    一聽到這個,王開峰的腦子裏“嗡”的一下。


    他知道,他完了!


    這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法,但對付他卻足夠了。


    因為並不需要栽贓,他家裏是真有東西。


    寧衛東的計劃很簡單,讓周武去找個手上有真功夫的‘偷兒’,去王開峰家裏轉一圈。


    為此寧衛東還特地做了兩手準備,按照他的估計,王開峰不幹淨,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判斷錯了,他也做了準備,讓他不幹淨。


    不過現在看來,那些準備倒是多餘了。


    昨晚上周武帶人過去,一番搜羅下來,屬實嚇了一跳。


    隨即就是那麽‘碰巧’,那個‘偷兒’在回家路上,被綏福境派出所值夜班的人發現了,覺著他行跡可疑,帶回去一問,全交代了。


    這才有一早上張大軍帶人過來的前因後果。


    其實這種手段並不多高明,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王國強、王開峰、許處,全都看向寧衛東。


    寧衛東坦然的笑了笑,這種事沒什麽遮遮掩掩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推脫也推脫不過。


    王國強氣的血壓升高,壓低著聲音,咬牙道:“年輕人,你不講規矩!”


    寧衛東坦然道:“規矩,誰的規矩?體麵人才講規矩,我算什麽?一條瘋狗罷了,誰跟我搶食,我就咬誰。”


    王國強一噎,他身邊的許處也心中一凜,稍微往旁邊挪了半步。


    倒不是他怕了寧衛東,而是犯不上惹這種人,年輕衝動,做事凶狠,偏偏還有些背景,弄不好就崩一身血。


    而且王國強說寧衛東不講規矩,其實並不準確。


    寧衛東深諳有些規矩能破有些不能破。


    這次他之所以能用這種手段對付王開峰,最重要的是王開峰已經被抓了。


    身上有了破綻,才能借機落井下石。


    如果王開峰沒事,還是紅星廠的保衛處副處長,這種程度的髒水潑上去,直接就會被屏蔽掉。


    到時候,非但傷不到王開峰,反而會給寧衛東惹來麻煩。


    但此時王開峰本身就背著官司,身上的光環、buff,暫時都被拿掉了。


    隻有這種時候,才能成功把刀子捅進他肉裏。


    張大軍掃了一眼王開峰,看向楚中新道:“楚科長,看樣子您這邊已經放了王開峰同誌,那我請他回去協助調查沒問題吧?”


    楚中新一笑,卻沒立即回答,轉而看向許處長:“許處,您看……”


    許處長抿了抿唇,無視了王國強求助的眼神,歎息道:“一切按程序吧~”


    楚中新點頭,原封不動跟張大軍道:“那就一切按程序走。”


    張大軍立正敬禮,轉而衝王開峰道:“王開峰同誌,請吧~”


    說是協助調查,但昨晚上從王開峰家裏翻出來的東西可不少,而且經過那名小偷指認,的確是王開峰的家。


    原本王開峰媳婦在他出事後,一直在忙著奔走,心早就亂了。


    又趕上家裏被盜,令她心亂如麻,還沒等她報案,派所的人就先來了,稀裏糊塗的給她做了筆錄。


    這一下更是把情況做實了。


    根據目前掌握的情況,隻要王開峰落到張大軍手裏,這件事就再沒回旋餘地。


    王開峰愣愣站在原地,大起大落的心情給他的衝擊實在太大了。


    前一刻還興高采烈,準備回去大幹一場,沒想到下一刻就給打落了穀底。


    “王開峰同誌,請你配合!”張大軍提高聲調再次喝道。


    王開峰還是沒動,此時他的耳朵嗡嗡的,根本聽不到周圍的動靜,在他的眼裏張大軍隻是嘎巴嘴根本沒說話。


    寧衛東皺眉,輕咳了一聲。


    張大軍立即會意,給身邊人使個眼色,立即衝上去兩個人一左一右把王開峰夾住“哢嚓”一聲直接上了銬子。


    這裏上銬子並不合規,但此時沒人在乎那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了。


    總之,王開峰完蛋了。


    王國強回過神,眼瞅著王開峰要被架下去,下意識喊了一聲“等等”。


    那兩名架著王開峰的人一頓,卻是張大軍反應更快,沉聲道:“我讓你們停了!”


    兩人一聽,麻利繼續往下走。


    張大軍則看向王國強,一臉嚴肅道:“這位同誌,請不要影響我們執行公務。”


    王國強一噎。


    張大軍跟他毫無關係,雖然兩人職務差距懸殊,他卻管不到人家。


    寧衛東這時插嘴:“王廠長,既然公安部門的同誌請王處長過去,應該是掌握了一些情況。”說著看向張大軍:“大軍,你說是不是?”


    張大軍情知寧衛東的意思,立即答道:“根據案犯交代,昨天晚上實施入室盜竊,一共在王開峰家裏盜竊現金三千元,四塊瑞仕手表,大小金條七根,金銀首飾,古玩字畫若幹……”


    說到這裏,張大軍故意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另外,還在沙發的夾層裏發現了兩千美元現金……”


    一聽發現美元,在場的幾人都臉色一變。


    雖然有美元不代表什麽,現在京城能換美元的地方不少,難度也不算大。


    可在王開峰家裏發現美元就比較敏感了。


    別忘了之前楚中新抓王開峰的名目就是可能牽涉外國間d,雖然有人說話,把他放了出來,卻不代表他完全洗脫嫌疑。


    現在又在家裏發現幾千美元,簡直是黃泥掉到褲襠裏,不是屎也讓人覺著是。


    王開峰這時稍微緩過來,耳邊的“嗡嗡”聲消退,正好聽到張大軍的話,雙腿一軟,攤了下去,要不是被倆人架著就坐地上了。


    他知道,這次真完了。


    他這個情況,讓那位老領導知道,不可能再替他說情。


    心裏後悔不迭,當初怎麽鬼迷心竅,任由他媳婦跟風去換美元。


    說是美元保值,隻要換了,放在家裏,過兩年就能翻倍。


    保值也是真保值,之前花了八千多塊錢換了兩千美元,到現在已經漲到了一萬多。


    誰承想這兩千美元在此時卻成了他的催命符。


    有了這個汙點,他再沒法洗白了。


    王國強一臉難以置信,他知道王開峰會有問題,隻是沒想到問題會這麽嚴重。


    東西實在太多了!聽著也著實唬人,又是金條,又是美元,最主要的是被人實錘了還拿到台麵上說。


    這才是最要命的。


    有些事在水麵下,怎麽說、怎麽弄,都沒問題。


    可一旦到了陽光底下,就是見光死。


    王國強臉色一白,意識到自己這番努力都白費了,打出手裏珍貴的底牌,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救王開峰,已不可能。


    他隻覺著嗓子眼發甜,胸口憋悶,心頭絞痛,哇的一下竟是吐出一口血。


    “哎!老王,老王!快,快送醫院!”許處見狀,眼瞅著王國強搖搖欲墜,臉色煞白,連忙扶住。


    “叔~”王開峰聽到動靜,回頭看過去,慘呼一聲,還想掙脫。


    卻被左右倆人死死按住,這要讓他掙脫了,他們倆就別幹了。


    ……


    一番雞飛狗跳,王開峰被張大軍帶走,王國強送到醫院,總算消停下來。


    隻剩下寧衛東和楚中新。


    兩人對視一眼,楚中新笑著拍拍寧衛東的肩膀:“幹得漂亮!”


    寧衛東嘿嘿一笑,搖搖頭道:“您快別誇我,這都是歪門邪道,也就是我現在年齡小、地位低,不顧規矩,鑽個空子,這種事可一不可二。”


    其實這正是楚中新接下來想說的,倒是沒想到寧衛東自己看的這麽透。


    原本楚中新還擔心,寧衛東這次嚐到甜頭,會被帶歪了。


    現在倒是不用擔心了,正色道:“你心裏清楚,我就不囉嗦了。”


    寧衛東笑著道:“四哥,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楚中新擺一擺手,看著寧衛東順著台階下去,跟寧偉取了自行車走了,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他沒想到最終會是這個結果。


    本以為有上麵那位老領導說話,這次隻能任由王國強把王開峰撈出去。


    這是沒辦法的,誰讓人家舍得投入,硬是不惜代價請動了那位老領導。


    反觀楚中新、寧衛東這邊,王家和趙家都不想拿出對等的資源,失敗也就不奇怪了。


    隻是沒想到,寧衛東居然這麽剛,直接釜底抽薪。


    但話說回來,這種事楚中新就想不到嗎?


    楚中新當然能想到,隻是他不能這麽做。


    任何事都是有代價的。


    那位老領導說話了,擺在那裏的就是老領導的麵子。


    現在這個結果,等於被人把麵皮剝了下來。


    這件事放寧衛東身上,可以說他不懂事、年紀小,不跟他一般見識。


    退一步說,就算那邊抓住不放,又能把寧衛東怎麽樣。


    寧衛東在紅星廠,上邊有王家、趙家,下邊有李為兵擋著。


    楚中新的位置卻不同,他必須不能出錯。


    所以這件事隻能由寧衛東來做。


    ……


    半個多小時後,還不到九點鍾,寧衛東和寧偉倆人騎著自行車回到紅星廠的南門。


    “領導!”吳秉忠眼尖,老遠就看倆人,連忙從門衛室出來,挺身一個敬禮。


    寧衛東跳下自行車,笑著道:“老吳,不錯,挺精神!”


    吳秉忠其實一點也不精神,臉上掛著眼袋和黑眼圈。


    昨晚上他幾乎沒睡,就怕今天剛當上南門的班長,王開峰就回來了。


    直至剛才都還在提心吊膽的。


    寧衛東能猜到他的心思,輕描淡寫道:“放心,王開峰回不來了!”


    寧衛東的聲音不大,聽在吳秉忠耳朵裏卻跟一個炸雷似得,令他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寧衛東不管他的樣子,徑直推著自行車往裏走。


    倒是寧偉嘿嘿一笑,把自行車往南門門衛室的牆上一靠,沒看還有些發愣的吳秉忠,直接挑開門簾進去。


    吳秉忠回過神,趕忙轉身跟進去。


    南門這邊的門衛室非常寬敞,除了一個值班室,裏邊還有兩個套間,平時七八個人值班,趕上有竄門的,就是十好幾個。


    寧偉進去,掃了一眼,微微抬著下巴沒頭沒尾的吆喝一聲:“王開峰~回不來了!”


    他這一嗓子把裏邊的十了個人嚇一跳,旋即才反應過來,淨是不可思議。


    昨天廠裏傳出風聲,說今天王開峰要回來了,不僅回來,還要升官,成為保衛處名正言順的正處長。


    這讓不少人心裏七上八下的。


    此時寧偉這一聲則宣告了一切塵埃落定,從今以後紅星廠保衛處再沒王開峰這一號。


    震驚之後,那些傾向王開峰的全都沉默了,他們還有一線希望,覺著寧偉虛張聲勢。


    也有疑神疑鬼的,因為昨天的風聲都說今天一早王開峰就能王者歸來。


    現在都九點了,人還沒動靜。


    反而是寧衛東和寧偉剛從外邊回來,莫不是出了什麽新狀況?


    他們的疑惑很快就獲得了答案。


    寧偉直接把王開峰家裏巨額財物被盜的情況抖落出來。


    有人驚訝於王開峰家裏竟然這麽有錢,一些人則意識到,王開峰徹底完了!


    接下來不到半個小時,王開峰的事情就在廠裏傳開了。


    甚至王國強吐血昏迷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


    廠辦五樓,李為兵辦公室。


    李沛航呼哧帶喘的一把撞開房門:“叔,王開峰……王開峰,他……”


    李為兵正在窗邊抽煙,回頭看了一眼,沒什麽情緒道:“我知道了。”


    李沛航緩了一口氣,相當興奮道:“還有王國強,被氣吐血了!”說完心裏一口鬱氣散開,不由哈哈大笑:“想不到,真想不到,居然真讓他翻盤了!”


    李為兵抿了抿唇,情知李沛航說的是寧衛東。


    他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濃眉大眼的高大青年。


    心裏卻是思索,從今以後廠裏的形勢怕是要徹底變了。


    ——


    八千字,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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