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鳳玉拄著拐,路大爺、路大媽跟在後邊。


    該說不說,這次白鳳玉出事,多虧了這老二位。


    白鳳玉到院裏,正好碰見寧磊。


    “白姨!”寧磊叫了一聲,詫異的看著拄著雙拐的白鳳玉。


    他這一聲動靜不小,寧衛東在屋裏聽見,從防震棚裏出來。


    隨著天氣漸暖,冬天的大棉門簾子已經卸下去了。


    寧衛東也換了春裝,下身是藍色的確良長褲,上邊穿著白襯衫,套著一件黃色羊毛衫,看著比冬天時更精神抖擻。


    “鳳玉姐回來啦~”寧衛東笑著問候,這些天寧衛東隔三差五也去醫院看看,但畢竟不敢太頻繁了,讓人看出什麽不好。


    白鳳玉應了一聲,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幽怨的噘噘嘴。


    這時寧衛國和王玉珍也聽到動靜出來,還有住在院裏的其他幾戶,平時關係好不好的,趕上這種時候,也得出來問問。


    寒暄了一陣,白鳳玉才拄著拐進了屋裏。


    路大爺把東西放下也沒多待,畢竟白鳳玉家就倆年輕女人,多少要注意一些影響。


    留下路大媽幫著收拾收拾。


    好在五一後,天氣暖和起來,不用點爐子取暖,省了好些麻煩。


    “路大媽,您別忙活了,趕緊坐下謝謝。”白鳳玉坐到炕上,有些不好意思。


    路大媽笑著道:“沒事兒,丫頭,你甭不好意思,咱們都是街坊,誰家還不遇上個長短,等將來大媽有事兒你還能幹看著。”


    說話間路大媽又把地掃了一遍,這才坐了下來。


    白鳳玉問道:“路大媽,我一個多月沒在家,咱們院裏都出啥事了?”


    剛才從外邊進來,她發現寧家的北房亂糟糟的,嘴上問院裏出了什麽事,其實就是問寧家的情況。


    這幾次寧衛東去看她也沒提家裏的事。


    白鳳玉不知道,寧衛國兩口子馬上要搬走了。


    提起這個,路大媽歎口氣道:“對了,你這陣子在醫院還不知道,寧家老大一家子要搬走了。”


    “搬走?”白鳳玉一愣。


    路大媽分說道:“老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寧家老大單位分房子了,兩室一廳的樓房,屋裏帶廁所的。”


    白鳳玉恍然。


    路大媽仍感慨道:“要不說這人呐~還得是當官啊!”


    白鳳玉附和的點點頭,接著問道:“他們搬走了,這處房子怎麽辦?”


    路大媽道:“還能怎麽辦,留著給寧衛東娶媳婦唄~還能交上去咋地。”說著還搖了搖頭:“你說這人,真沒處看去。去年還在廠子看大門呢~今年搖身一變,就成了科長了,現在房子也騰出來……可惜!”


    白鳳玉知道路大媽‘可惜’什麽,還在對白鳳琴和寧衛東耿耿於懷。


    路大媽看來,白鳳琴和寧衛東算是郎才女貌,正好趁這個機會又問道:“鳳琴丫頭到底是啥心思,要是能考上大學……”


    白鳳玉明白路大媽的意思。


    如果白鳳琴考上大學,配現在的寧衛東倒也可以,要是考不上肯定沒戲。


    白鳳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寧衛東和白鳳琴早就不可能了。


    之前她從王玉珍嘴裏知道,王玉珍家裏給寧衛東介紹了對象。


    白鳳玉道:“路大媽,上次玉珍嫂子跟我提過,給寧衛東介紹對象了。”


    路大媽詫異道:“是啊~那是沒法子了,我就是覺著怪可惜的。”


    又說了幾句閑話,路大媽告辭回去。


    白鳳玉獨自坐在炕沿上,看著還打著石膏的傷腿,幽幽歎了一聲。


    這次受傷讓她感觸太多了,其中最重要的有兩個。


    一個是不管到什麽時候,身邊不能沒有人,尤其等將來老了。


    再一個就是工作單位的重要。


    她這次受傷,除了路大媽,院裏也有幾個老娘們兒特別積極上前幫忙。


    有的跟她關係也就一般,要是擱在過去,她沒有單位時,遇到這種情況,不說完全放著不管也肯定沒現在積極。


    包括路大媽,對她這麽上心,也未嚐沒有衝她在居委會工作的成分。


    畢竟誰家也保不齊沒個大事小情的需要用到居委會,有個關係不錯的熟人就方便多了。


    正在這時,外邊一陣亂哄哄的。


    白鳳琴順窗戶往外看,一大幫小夥子從外邊進來,為首的一個她也見過,正是寧偉。


    今天她出院,也趕上寧衛國和王玉珍搬家,要不然這個時間點他們不能在家。


    隨著十來號人進來,寧衛東從屋裏出來,寧偉為首一大幫人立即喊了一聲“科長好”。


    七八個人異口同,聲聲音相當大。


    寧衛東笑嗬嗬道:“同誌們,這次謝謝大家過來幫忙,完事兒別直接回家,到二食堂小灶,燉肉汾酒。”


    幾個人一聽喜出望外。


    原以為就是搭把手的事兒,來之前寧偉給一人發了兩包煙。


    這一下又引來院裏不少人出來看熱鬧。


    寧衛國和王玉珍也從屋裏出來招呼眾人。


    這個年代搬家,那是真的搬家,恨不得把耗子洞摳了帶走,原則就是能搬走的一塊磚頭也不留下。


    但寧衛國一家子走了,這個房子留下給寧衛東住,自然不能這樣。


    一些必要的,吃的、穿的、用的,都給寧衛東留下一半。


    這也是為什麽,過去不到萬不得已不分家的原因。


    隻要不分家,大家就可以共用家庭資源,拿吃飯來打比方,加一雙碗筷,多加些米麵,就能多養活一口人。


    但如果讓這個人單獨過日子,需要的東西可就多了。


    鍋碗瓢盆,大鍋小灶,米缸麵缸……這些東西都得重新預備置辦。


    好在以寧家現在的條件,這些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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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裏需要搬的東西都拾掇好了,幾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進去,幾趟就給搬到停在院子門口的‘大頭寶’貨車裏。


    原本聽到動靜,路大爺出來還想叫院裏人搭把手,一看這個架勢,竟是完全不用。


    不由得嘖嘖道:“想不到,衛東這是真出息了,連汽車都能借出來。”


    路大媽在旁邊道:“可不麽~那時候我聽說他們家要搬家,心裏還合計叫二坤出人出車,過去幫幫忙,結果……”


    路大爺道:“誰說不是呢~”


    路大爺原先是七級工,在廠子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知道從廠裏借來一輛汽車,外加七八號人,麵子得有多大。


    ……


    忙活一下午,天擦黑了寧衛東才從寧衛國和王玉珍的樓房那邊回來。


    下午搬家,這邊到車上還好說,那邊搬東西爬樓才是真費力氣。


    虧得寧衛東叫人過來,寧衛國和王玉珍基本沒伸手,但到樓上再收拾東西也是不小的工程。


    寧衛東在那邊幫忙,直至吃完了晚上飯才回來。


    照例把自行車停在防震棚的窗戶下麵。


    屋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亮光。


    寧衛東邁步進了上屋,拉亮了電燈。


    因為樓房那邊有些還不錯的家具和裝修,再加上寧衛國兩口子想置辦一些新的,這邊留下的東西不少。


    寧衛東摸了摸吃飯的八仙桌,桌麵上幹幹淨淨的。


    臨走時王玉珍把屋裏能擦能掃的都打掃了一遍。


    再到裏屋,也跟之前大差不差,炕上的抗櫃還是原樣,地上的樟木箱子和縫紉機是王玉珍的嫁妝肯定要帶走的。


    寧衛東長出一口氣,從今天開始就要一個人過日子了。


    恰在這時,外邊傳來動靜,有人推門進來。


    寧衛東探頭往外一看,是白鳳玉架著拐進來。


    寧衛東一笑,迎上去“吧唧”親了一口,問道:“這些天想我啦?”


    白鳳玉白了一眼,沒好氣道:“堂堂的大科長,淨能想那種事。”轉又低著頭,蚊子似得:“再說,我都這樣了,怎麽伺候你。”


    寧衛東笑嘻嘻道:“這有啥,你傷的是腿,又沒傷了別處。”


    白鳳玉一臉無語,拿拳頭捶他胸口一下:“你就是個流氓!”


    寧衛東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嘿嘿的就要上手。


    白鳳玉臉一紅,慌忙按住他手,哀求道:“別,一個多月了,我都沒洗澡,渾身都臭死了。你再等等,昨天上醫院,大夫說再有一個多星期就能拆石膏了。”


    寧衛東也是逗她,適可而止道:“行了,逗你玩呢~對了,你這個事兒,你們居委會怎麽說?”


    白鳳玉暗暗鬆一口氣,說起這個,轉又笑道:“放心,出院那天我們主任來了,說我這個算工傷,而且為派所的同誌提供了重要線索,肯定要獎勵。”


    寧衛東一笑,倒是不出意外。


    怎麽說白鳳玉也算有關係去的,居委會那邊不衝別的,衝張大軍的麵子,也要有所表示。


    白鳳玉明白其中的關竅,小聲道:“你大哥他們搬走了,你一個人住,以後也方便,等我好了半夜過來找你。”


    寧衛東把她往懷裏扯了扯:“那都是後話,先讓我摸摸紮,看看長大了沒有。”


    這倒不是寧衛東信口胡說,白鳳玉骨折這一個月,在床上躺著休養,好吃好喝供著。


    寧衛東特地從廠子食堂弄的烀熟的大骨頭,把白鳳玉喂胖了十斤。


    原先白鳳玉一米六三,九十六斤,現在一百零六,瞅著明顯珠圓玉潤。


    偏她的肉特別會長,這十斤肉全都長在胸、屁股、大腿上。


    白鳳玉抿嘴一笑,知道寧衛東喜歡什麽,便是任由他去摸索。


    卻沒想到,正在這時,外邊卻傳來寧偉的聲音。


    “三哥~三哥!”一邊喊著一邊腳步急匆匆的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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