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分局~”楚中新臉上閃過一抹玩味的表情,轉又看向張大軍。


    鍛煉鍛煉是虛的,去分局才是實在的。


    寧衛東言外之意就是這次完事,打算讓張大軍去分局。


    這件事僅憑寧衛東肯定運作不成,還得交到楚中新的手裏。


    至於張大軍原本就在楚中新的手下,現在到寧衛東這裏,回頭還得找楚中新,看著好像脫褲子放屁。


    其實,如果不是寧衛東,張大軍在楚中新手下根本排不上號。


    此時張大軍的心髒嘣嘣直跳,隻要楚中新點頭,他這次就成了。


    盡管在來之前,他就知道這事八九不離十,但八九不離十畢竟不是百分百。


    楚中新一笑,拍拍張大軍的肩膀:“大軍,以後到分局可得好好幹。”


    張大軍趕忙站直,敬了一個禮:“是,我一定不辜負當兩位領導的信任。”


    把張大軍留在楚中新那邊,寧衛東並沒有參與他們下一步的行動。


    還是像寧衛東之前說的,他並不需要這個功勞。


    晚上下班,寧衛東回到家。


    隨著夏天臨近,天黑的越來越晚,下班時候大雜院裏也比冬天熱鬧起來。


    因為屋子裏逼仄,人們往往喜歡在院裏活動。


    寧衛東推著車子剛一進大門,就聽到院裏亂哄哄的。


    等到前院一看。


    好家夥,在院裏聚了二三十號人,全都堵在周坤家門口。


    在人們前麵,放著一把椅子,上麵居然擺著一台紅色塑料殼子的黑白電視機!


    寧衛東恍然,難怪這個架勢,鬧了半天是有人買了電視機。


    再看那個位置,以及各家的家庭條件,這台電視機是誰買的不言而喻了。


    恰在這時,在電視機旁邊周坤喊一嗓子:“衛東,下班啦~等會兒過來看電視啊!”


    自從上次跟寧衛國鬧了一回,寧衛東跟周坤就不怎麽走動了,也就是見麵點頭打個招呼。


    倒是沒想到這貨騷包,居然在院裏頭一個買了電視機。


    寧衛東哈哈笑道:“二哥,行啊!新買的電視機。”


    周坤撓著後腦勺,心裏異常得意。


    之前他是院裏第一個換液化氣的,現在又是第一個買電視機的。


    別看咱是賣苦力的‘板兒爺’但咱掙得多,就是敢花。


    你們一個個的,又是國營工人,又是科長幹事的,又怎麽樣?


    想到這裏,周坤心裏別提多得意了,好像一隻高昂著頭的公雞。


    寧衛東當然看出他的心思,不過對於這人他倒是沒什麽爭長爭短的心思。


    現如今寧衛東再跟周坤這種渾人計較隻能是自降身份。


    寧衛東反而要捧著他,不過是一台電視機罷了,他愛顯擺就去顯擺。


    見寧衛東沒什麽反應,周坤有些意興闌珊。


    他今天買這台電視機也是咬了牙的。


    他雖然掙錢不少,卻沒什麽門路去搞電視機票,隻能高價在黑市賣票。


    這台電視機下來,比正常的價格差不多翻倍了。


    但對周坤來說依然十分值得。


    他雖然是個渾人,可心眼也不少。


    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娶媳婦,而娶媳婦就要拔高自己的檔次。


    但他拉板車這個職業,隻要一說出去就給人不體麵的印象。


    要想改變這個印象,他就必須給自己裝點門麵,這台電視機就是這個作用。


    在相親的時候,隻要一提他家有電視機,自然讓人高看一眼。


    寧衛東應了一聲,回到東跨院。


    因為不少人在那邊看電視,這邊明顯冷清多了。


    剛把自行車停好,白鳳玉從她家出來,手裏拿著兩個土豆,笑嗬嗬道:“衛東下班啦~”


    寧衛東衝她點點頭,白鳳玉心領神會,就知道張科長那事兒應該是不用擔心了。


    白鳳玉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今天一白天她都在擔心。


    雖然知道寧衛東會幫忙,但縣官不如現管,寧衛東能不能行,她心裏也說不定。


    此時得了寧衛東的態度,一顆懸著的心算是落地了。


    恰在這個時候,白鳳琴挎著書包從院子外邊回來,興匆匆道:“姐,外邊誰家買的電視機……”


    話說到一半,驀的看見寧衛東,臉一紅,停下來,叫了一聲“衛東哥”。


    寧衛東笑著應了一聲。


    白鳳琴心裏後悔,剛才太不穩重,冒冒失失的,一點也不賢淑優雅。


    她不在乎別人的印象,唯獨在意寧衛東的看法。


    雖然心裏清楚,她跟寧衛東不可能了,但寧衛東在她心裏絕對是特殊存在。


    寧衛東笑著道:“想看電視,等你高考完事,讓你姐也買一台。”


    白鳳琴忙分說道:“我沒那個意思。”


    寧衛東笑了笑:“不就是一台電視機嘛,等過幾年大夥家裏都得有。”說著又看向白鳳玉:“等回頭我幫你要一張票,不過得等考試完了,不然天天想看電視,肯定影響學習。”


    白鳳玉看出寧衛東不是順嘴說說,忙道:“可別,我們兩個女人,可不出那個風頭。人家周坤買電視機,是準備娶媳婦,給女方家看的,我們買個電視幹什麽用。”


    寧衛東也沒堅持,站在他的角度,真沒覺著買一台電視機如何了。


    又說了兩句,寧衛東回到家。


    沒想到,沒到八點,正準備燒熱水洗腳,寧偉卻忽然呼哧帶喘的過來。


    也沒敲門,直接闖了進來。


    寧衛東被他弄的一愣。


    寧偉卻是上氣不接下氣道:“哥~廠裏~廠裏出事了!”


    寧衛東心中一凜,能讓寧偉這樣,肯定不是小事,立即道:“你別著急,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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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偉連著喘了幾口氣道:“四車間,出事故了……”


    寧衛東一聽,眉頭緊鎖起來。


    四車間的情況他十分清楚,目前正在負責非常重要的保密項目,現在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大意。


    而且根據寧偉匯報,這次事故已經有人受傷了,這就不是小事。


    寧衛東作為保衛處的重要領導,這個時候決不能在家裏睡大覺。


    一頂玩忽職守的帽子扣下來,寧衛東可吃罪不起。


    當即,寧衛東換上衣服,跟寧偉騎著車子趕回廠裏。


    寧衛東趕到的時候,四車間這邊燈火通明,廠裏比較重要的領導都到了。


    寧衛東目光掃視,很快找到了李沛航,湊了過去低聲道:“李哥,裏邊什麽情況?我聽小偉說,好像有人傷了~”


    李沛航的表情嚴肅,沉聲道:“剛從醫院來的消息,沒搶救過來……”


    寧衛東心中一凜。


    居然出人命了,這下情況更嚴重了。


    傷亡兩個字總是一起出現,但‘傷’和‘亡’有本質不同。


    一件事一旦死了人,性質一下就變了。


    寧衛東的表情嚴峻。


    其實他心裏也沒多急迫,他隻是保衛處的一個副科長,在這種情況下也輪不到他來出頭。


    但該有的樣子還是要有的,不然讓人抓住把柄,就容易被扣帽子。


    這天晚上,紅星廠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除了現場,廠辦大樓也燈火通明。


    五樓的辦公室內,王國強坐在沙發上低頭看書,並沒有表現的特別焦躁。


    實際上,他的心思跟寧衛東差不多,這個時候身為副廠長必須在廠裏。


    這是一種姿態,免得被人抓住話柄。


    這時薑麗雅從外麵進來:“廠長,醫院那邊有消息說,人沒救過來。”


    王國強“嗯”了一聲,並沒大驚小怪。


    他是從戰爭年代走過來的,雖然那時候還小,卻也耳濡目染,死人也就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王國強放下手上的書,起身道:“李為兵那邊怎麽說?”


    薑麗雅道:“李廠長已經上報了。”


    王國強道:“這件事捂不住,不上報也不行。”


    薑麗雅道:“那我們……”


    王國強擺擺手道:“不用我們動,自然會有人趁機想拿捏李為兵,你以為廠長這個位置那麽好坐?盯著這個位置的可不止咱們,市裏的、部裏的,有的是人眼紅的。”


    薑麗雅微微皺眉:“廠長,那我們就按兵不動?”


    “按兵不動?這麽好的機會,怎麽能錯過。”說到這裏王國強頓了頓,倏然笑道:“你去,讓咱們的人這樣……”


    吧啦吧啦,王國強布置一番。


    薑麗雅聽了,不由得詫異道:“廠長,您是想對儲副廠長出手?”


    儲副廠長是上次王國強一係,在針對寧衛東的時候,與李為兵進行交易,提拔上來的副廠長,是被李為兵當做接班人來培養的心腹。


    王國強道:“原先我總想速戰速決,直接把李為兵掀翻,讓他提前養老。現在看來,這種思路已經行不通了……”


    薑麗雅明白,王國強指的是之前王開鋒的事。


    王國強繼續道:“既然不能速勝,自然沒必要跟李為兵死磕。我得承認,他很厲害,如果遇到十年前的李為兵,我未必能占到便宜。但他老了,擺脫了速戰速決的選項,我們其實有很多辦法消磨他。”


    說到這裏,王國強的眼裏閃過一抹陰鷙:“打蛇打七寸,我們完全可以不理他,隻盯著他看好的接班人打。”


    薑麗雅皺眉道:“這……您也說,那是李廠長的七寸,他能由著我們?”


    “當然不能~”王國強胸有成竹:“但別忘了,還有一個李沛航,他是李為兵的侄子……”


    薑麗雅立即反應過來,眼睛一亮:“我聽說,李沛航跟儲副廠長一直不太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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