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李沛航,王國強淡淡笑道:“李沛航這個人誌大才疏,以李為兵的繼承人自居,現在看一個‘外人’上位,定然不甘心。”


    薑麗雅接茬兒道:“如果我們集中力量針對儲副廠長,他一定會作壁上觀,不僅不會幫忙,還會落井下石。”


    王國強道:“落井下石不至於,他沒那麽蠢。但隻要作壁上觀,對於我們來說就足夠了。”


    說到這裏,王國強頓了頓,又道:“除了李沛航,還有寧衛東……”


    提到寧衛東,薑麗雅皺起眉頭。


    王國強道:“這個寧衛東,不得不說以前我小瞧了他,不然事情不會弄成現在這樣。”


    薑麗雅忙道:“廠長,這不能怪您,誰能想到一個看大門的小子有那麽大能耐。”


    王國強擺擺手:“能耐還在其次,運氣更主要。如果不是他突然跟趙如意訂婚,現在也不至於這麽被動,這就叫時運。”


    薑麗雅則冷笑道:“不過這次他的時運怕是不濟了,四車間出了這種事,原先那邊是他負責,現在要是追責,他怕是跑不了。”


    王國強輕笑道:“要是那樣倒是好了,不過這次涉及不到寧衛東,這次是生產事故,不是安全事故,牽連不到保衛處。”


    薑麗雅抿抿嘴,明顯覺著可惜。


    ……


    第二天一早,寧衛東被李沛航叫了過去。


    昨天後半夜,寧衛東也沒回去,就在辦公室湊合了一宿。


    剛才,剛到八點,寧衛國的電話就打過來了,詢問他們廠裏的情況。


    剛打完電話,李沛航就來了,說是剛去食堂打了早飯,讓他過去一起吃一口。


    來到李沛航辦公室,辦公桌上放著兩個冒熱氣的飯盒。


    裏邊是兩份豆腐腦,邊上的飯盒蓋上各放著倆花卷。


    李沛航道:“趁熱吃一口,昨兒折騰了一宿。”


    寧衛東也不客氣,更不嫌棄,不管在哪,要融入進去,就不能瞎矯情。


    嫌這個嫌那個的。


    寧衛東端著飯盒,吸溜了一口豆腐腦,鹵子有點鹹,吃了口花卷。


    李沛航在旁邊坐下也吃起來。


    寧衛東情知他把自己叫來不可能是吃口早點這麽簡單。


    果然吃了幾口,李沛航道:“剛才廠裏幾個頭頭開了一個會……”


    寧衛東挑了挑眉,出了這麽大的事,廠裏肯定要有個說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協調內部。


    最好能在廠裏先達成一致,到外邊才好說話。


    不過現在紅星廠的情況,李為兵早就壓不住陣了,想要達成一致怕是不太可能。


    寧衛東道:“王國強又耐不住寂寞了?”


    根據李沛航的反應,寧衛東猜出這次會上,蟄伏了幾個月的王國強應該又出手了。


    李沛航愣了一瞬,旋即讚道:“兄弟,讓你猜著了,今天會上王國強集中火力攻擊老儲,看那意思是要把這次的黑鍋扣到老儲頭上。”


    寧衛東眼睛微眯。


    對於這位儲副廠長,他的印象相當深。


    因為上次正是為了把儲副廠長提上來,李為兵才跟王國強達成交易,放任把寧衛東放到四車間去。


    寧衛東個人跟儲副廠長倒是沒什麽接觸,甚至沒見過幾次。


    隻知道這個人是李為兵看中的‘關門弟子’,以後離休了延續在廠裏的影響力。


    但話說回來,這次四車間的事故,儲副廠長的確有些責任。


    他提了副廠長之後,主管勞資和生產。


    出了生產事故,肯定有領導責任。


    唯獨四車間,情況比較特殊,因為是上級的保密任務,在這個期間屬於雙向領導,紅星廠內部讓渡了大部分管理權。


    現在一出事,就有些牽扯不清了。


    不過從王國強第一時間對儲副廠長捅刀子,卻能從中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顯然,李沛航也察覺了。


    寧衛東心念電轉,就明白李沛航的意思,這是向他尋求支持來了。


    寧衛東個人雖然算不了什麽,卻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王家和趙家的態度。


    同時,寧衛東也知曉李沛航與儲副廠長的齷齪。


    這並不是什麽秘密,李沛航不止一次抱怨過。


    這次要是儲副廠長被王國強弄下去,李為兵這邊別無選擇,隻能把籌碼都壓在李沛航身上。


    寧衛東洞悉他的意思,當即表態道:“李哥,咱們是什麽關係,無論如何我肯定是向著你呀~”


    李沛航嘿嘿一笑:“兄弟,你這邊肯定是沒說的,不過……”


    說到這裏,李沛航欲言又止。


    寧衛東明白他的意思,索性直接挑明道:“李哥,你是想讓我回去,跟家裏說說?”


    李沛航一拍大腿:“就是這個,哥哥知道你也為難,不過你要是能幫哥這一次,哥一定記你一輩子的好。”


    寧衛東‘嘖’了一聲,為難道:“李哥,我的情況你清楚,上門女婿不好當,更何況我這個上門女婿還沒做實……”


    李沛航也明白,並沒指望寧衛東能起到多大作用,他之所以這麽說,其實是求上得中。


    把要求提的大大的,最終就算不成,退而求其次,也還能接受。


    寧衛東也明白,所以先強調了自己的處境和困難,隨即道:“不過李哥,我大嫂那邊,還有如意家裏,肯定指望不上他們出多大力。但你這邊要是拿到優勢,趁機推一把,應該不困難。”


    李沛航抿著嘴唇點點頭。


    這個結果在他預料之中。


    寧衛東又道:“不過,李哥,這次王國強那邊針對儲副廠長,你要是拖後腿,李廠長那邊……”


    李沛航擺擺手道:“沒事兒,到時候頂多罵我一頓,我哥不在廠裏,老儲要是完了,就我一根獨苗,還能真把我怎麽的~”


    寧衛東點頭,情知李沛航之所以這麽大膽子,也是這個原因。


    ……


    另外一頭,五樓儲副廠長的辦公室內。


    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推門進來,來到辦公桌旁邊道:“廠長,剛才寧衛東去了李沛航辦公室。”


    儲副廠長“嗯”了一聲,伸手拿起麵前的印著‘先進工作者’的白色搪瓷茶缸,吹著水麵上浮著的茶葉道:“上邊的調查組什麽時候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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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道:“今天下午就到。”


    儲副廠長點頭,沒再說話。


    青年卻是痛心疾首:“廠長,李沛航暗中做那些事,您就不打算跟老廠長說說?”


    “找老廠長說什麽?”儲副廠長抬眼皮瞅了青年一眼:“李沛航再怎麽也是老廠長的親侄子,你讓老廠長怎麽辦?大義滅親?”


    青年一時無言。


    儲副廠長繼續道:“老廠長對我有恩,無論如何我不能讓他為難。不過……”


    說到這裏,儲副廠長眼裏閃過一抹冷笑:“不過,給李沛航製造一些麻煩卻不打緊。他不是想利用寧衛東,找王家和趙家的支持嗎~那我就讓他成不了。”


    ……


    下午,寧衛東正在辦公室看書。


    一早上與李沛航見麵後,寧衛東就明白,圍繞這次事故,廠子裏又要有一番博弈。


    而且這次的情況更複雜。


    之前廠子裏的形勢還算涇渭分明,主要是李為兵和王國強雙方。


    像劉副廠長那樣,遊離在雙方之外的也有,卻都不是主流。


    但這次,隨著李衛兵眼瞅著離休了,儲副廠長跟李沛航的矛盾終於壓不住了。


    等於李為兵本身的派係出現的分裂,這無疑是給王國強新的可乘之機。


    而這次,寧衛東並不看好李沛航。


    倒不是李沛航的能力不行。


    還是那句話,到了這個位置,個人能力其實並沒多重要。


    之所以說李沛航不行,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從頭到尾也沒得到李為兵的支持。


    這才是關鍵。


    如果李為兵真想讓他這個侄子上位,就算李沛航的能力稍差,也絕對能推上去。


    這也是為什麽,在李沛航尋求支持的時候,寧衛東顯得十分保守,並不願意出力。


    因為李沛航壓根兒贏不了。


    可站在李沛航的角度,他也有必須爭的理由。


    對於李沛航來說,讓王國強上位都比讓儲副廠長上位強。


    一旦王國強上位,之前李為兵一係的人,必然遭到擠壓。


    結果就是,他們不得不抱團取暖。


    到時候,李沛航必然能從李為兵留下的版圖上分下一半。


    甚至因為跟李為兵的血緣關係,得到的比儲副廠長更多。


    而且麵對王國強的壓力,李沛航與儲副廠長不管個人感官如何,都要保持合作。


    這種情況,王國強再強勢,李沛航也不失為一方諸侯。


    可如果讓儲副廠長接班,李沛航充其量再提半級,成為保衛處的處長。


    到時候李為兵留下的人誰還會認他這個侄子,都名正言順匯聚到儲副廠長麾下。


    那時就算看李為兵的麵子,儲副廠長對李沛航也就是表麵功夫。


    前者是一方諸侯,後者則是坐冷板凳。


    換誰是李沛航,都知道怎麽選擇。


    哪怕在這個時候拖儲副廠長的後腿,隻能便宜了王國強,他也必須這麽做。


    ……


    這時,寧衛東桌上的電話響起來。


    放下手裏的鋼筆,寧衛東伸手接起來:“喂,我是寧衛東……好,我馬上來。”


    電話是李沛航打過來的,剛才上級的調查小組到了,召集廠裏相關部門的領導開個會。


    保衛處自然是繞不開,李沛航和寧衛東都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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