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上的還擊帶來的些許快感並沒有維持多久就一散而空,我長舒一口,試圖將鬱結在胸口處的那股濁氣吐出來。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個陌生的來電提醒。


    “喂,你好哪位?”


    “你好,請問是簡夏的江總嗎?”


    “我是,你是?”


    “我是隆安的項目經理李序,我們之前已經聯係了貴司的趙總,和貴司的合同已經擬定好了,不知道江總什麽時候方便到隆安來一趟?”


    隆安背靠隆氏集團,和朝暉的性質一樣,是隆氏集團單獨開辟出來的子公司。


    隆氏集團主做建築重工,和許氏集團方向不一樣,但在各自領域的地位以及集團市值上旗鼓相當。


    簡夏到底是個小公司,又是我靠手段從許知夏哪裏拿來的項目,隆安那邊能讓人主動通知就算給麵子,也不奢望能讓隆安的負責人來簡夏簽合同。


    “好的,我安排好後會第一時間聯係你。”


    “好的江總。”


    掛斷電話轉手給趙信澤打了過去。


    “信澤,剛才隆安的負責人打電話聯係我了,你先在手底下找個信得過的,繼續盯著旭碩的進度,你和我去趟隆安把合同簽了。”


    “行,我知道了,等人過來我就動身回天海。”


    將簽合同的事暫時安排完,我的胃開始和我抗議。


    沒心情做飯,本來想著出去對付一口,但快要出門的時候才想起來。


    許知夏把重要的東西都放在公司的保險櫃裏,所以她的房間門平時都隻是關上就走,因為需要我給她收拾房間。


    然而她的房間我沒有鑰匙,沒辦法從外麵上鎖怕保潔撞見許知夏房間裏的那些東西,我還不能隨便出門。


    許知夏的別墅不算特別大,但也有四百多平,萬幸的是不是新房開荒,保潔團隊隻需要四五個小時就能解決。


    簡單做了碗疙瘩湯填飽肚子,胃部的疼痛感逐漸平息下去。


    別墅外柵欄門的門鈴突然響起,門鎖有許知夏和小朱的指紋,我不禁好奇來的人會是誰。


    從窗戶往外看去,柵欄門外停著一輛麵包車,門外站著的人穿著紅色的製服。


    看清麵包車上貼著的廣告之後,認出來了,原來是跑腿員。


    給許知夏送東西的?


    我走到院子裏,還沒等我說話,跑腿員先說道,“您好,是江先生吧,這是您朋友林行帆先生讓我給您送來的中藥還有砂鍋。”


    “麻煩開下門,東西太大我不好給您遞過去。”


    跑腿員從他車上抱下來一個紙箱子,的確是塞不過來。


    剛把紙箱子抱回房間放在桌上,放在一邊的手機就彈出季樂清的消息。


    【季樂清:回去之後你肯定沒聽我的去抓藥熬藥吧,我讓林行帆給你找的跑腿,熬不熬看你自己反正東西是送到了。】


    被季樂清料到,明明人不在麵前,我卻還是有幾分心虛。


    拆開箱子,裏麵是季樂清給我熬藥的砂鍋,還有幾包配好的中藥。


    給季樂清回了句謝謝,將紙箱子放到一邊。


    自從確診胃癌之後,時間總是過得很快,越是想緊緊地抓在手裏越是怎麽都抓不住。


    保潔團隊打掃完離開,我看著一塵不染的別墅,心裏難得痛快幾分。


    想到許知夏房間裏堆的那些東西,嗬,許知夏不是不讓我動嗎,那就讓她自己處理吧。


    許知夏回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裏盯著砂鍋裏的中藥,哪怕吸油煙機一直開著,廚房裏還都是中藥的苦味兒。


    聽見高跟鞋噠噠的聲音越來越近,扭頭看見一臉怒氣的許知夏。


    “有事?”


    “江儉,你在幹什麽,難聞死了?!”


    許知夏捂著鼻子,眉頭快要能夾死蒼蠅。


    “沒人逼著你進來,覺得難聞就滾出去。”


    我對許知夏拿不出什麽好臉色,轉過去不再看她。


    本以為按她的性格肯定會扭頭就走,或者是氣急敗壞罵我幾句,結果她隻是出聲問了句,“好端端的熬中藥,你是不是病了?”


    霎那間我以為我的胃癌已經嚴重到出現幻聽的地步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也不是鐵打的人,結婚五年裏我也有過生病的時候,但是許知夏從來沒有關心過一句。


    真沒想到第一次從她的嘴裏聽見關心的話,居然會是在我已經徹底放棄愛她之後,可笑又諷刺。


    “我要是病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


    “你想的美,我還沒折磨夠你,你還沒有還清欠知行哥的,病死太便宜你了!”


    提起裴知行,許知夏臉上再次浮現出恨意。


    “許知夏,如果我告訴你,當年如果我給裴知行捐腎,死的人就會是我,你也會選擇讓我去死嗎?!”


    我憤然從椅子上站起來,麵色陰沉地低頭看著許知夏。


    許知夏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到台麵的邊緣,“你、你胡說八道什麽,隻是捐一個腎,怎麽可能會死?!”


    “你就是故意看著知行哥去死,找什麽借口?!”


    我死死地抓住許知夏的肩膀,這些年壓在心裏堆積成山的不甘與委屈在此刻爆發,“說,死的人是我,你也會讓我捐腎嗎?!”


    “你知不知道當年我為了你已經……”


    許知夏拚命地掙紮著,“江儉,你瘋了你弄疼我了!”


    “我爸花了這麽多錢資助你,足夠買你這條賤命了,我隻恨當初死的人為什麽是知行哥而不是你!”


    許知夏說完的一瞬間,我鬆開了她的肩膀,將她用力地推了出去,像是一頭徹底鬥敗的狼頹喪地低著頭。


    “滾出去……”


    “你憑什麽這麽和我說話?!”


    “我讓你滾出去,聽見沒有?!”


    一拳砸在台麵上,再抬頭時,我的眼裏滿是猩紅的血絲,眼底有些許淚水的碎光。


    許知夏還想說些什麽,但見我這副模樣,最後還是轉身離開。


    我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捂著臉。


    原來在許知夏的眼裏,我接受她父親的資助,就算把命豁出去也是理所應當。


    本來差一點兒我就要把原本準備一輩子都不告訴她的秘密宣之於口,但現在想想根本一丁點兒的意義都沒有。


    就算說出來,許知夏也隻會覺得微不足道。


    原來,我深愛著的追逐了十八年的太陽,都是我一廂情願堆砌出來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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