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柔下意識看向謝知安,然後,又連忙收回了視線。


    對於他,她怎能還心懷希冀呢?


    果然,謝知安如她所料,並沒有站在她的這一邊。


    他皺著眉,一臉的不耐,


    “柔娘,快給母親道個歉。如今我們的身份水漲船高,諸多方麵更該注意,母親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


    還有你那鋪子,要我說,就趕快關了吧。”


    原來,連她那常年貼補家用的鋪子,也成了被嫌棄的對象。


    “那鋪子貼補了你們謝家多少家用,竟想把它關掉?”


    謝知安被戳到了痛處。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說話怎麽如此不留情麵,


    “你莫要在那兒瘋言瘋語,本本分分做你的中郎將主母。再做行商這種末流的勾當,小心我當真休了你。”


    如果把心掏出來摔在地上,再攆踩兩腳。那疼痛也不過如此吧。


    沈玉柔心裏的那根弦崩斷。


    “就是說,從今往後,我要在家侍奉婆母,看著你謝知安左擁右抱,與不同的女人夜夜笙歌?”


    謝母拍著桌子跳了起來。


    “我兒子隻是納了幾房妾室,還輪不到你來數落。你這女子,自己無所出,還如此善妒,這可是犯了七出重罪。


    知安,給她一紙休書,讓她滾出我們府去!”


    謝知安卻沒有動作。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沈玉柔,唇角竟勾起了弧度。


    他自作多情地以為,沈玉柔的這一係列反常舉動,皆是在吃醋。


    也難怪他會有這種錯覺。


    畢竟,在過去的沈玉柔眼裏,夫君就是自己的天。


    他踱步到沈玉柔的身邊,握住她的肩膀,語氣緩和了許多。


    “柔娘聽話,夫君現在要去上職了,有什麽事兒,等我回來。我們再細細地說。”


    沈玉柔看向握住自己肩膀的那隻手,向後退了一步,掙脫出來。


    因為她記得,就在前一刻,那隻手還在那妖嬈的胡姬身上,肆意揉捏。


    謝知安見她這樣,也不介意。反而輕點著她的鼻尖,寵溺道:


    “乖乖等我,今晚,為夫隻屬於柔娘。”


    沈玉柔並沒有在府裏等待。


    那座宅院的每一處都讓她感覺壓抑,呼吸艱難。


    鬧劇散場後,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鋪子上。


    至少在這裏,有香甜的雲朵糕陪伴著她。


    這一上午,大部分時間,沈玉柔都在發呆。


    思緒,總會莫名其妙地就溜走。


    淚珠,也總是莫名其妙地掉落幾顆。


    賀冽霆坐在鋪子角落的一張小桌上,視線一直盯著櫃台裏的沈玉柔。


    靈動的眼失了焦,沈玉柔整個人都蔫蔫的。


    賀冽霆的心跟著揪到了一起,出乎意料的難受。


    他自嘲的笑了笑。沒想到,這場謀劃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粗糲的手指懸在半空,細細地描摹沈玉柔的輪廓。


    心中,是無限柔軟,他自言自語道,


    “柔兒,待你入我懷,我定不會再讓你哭。”


    晌午剛過,沈玉柔的弟弟,沈秉躍就來了。


    他從高頭大馬上跨步而下,奔著沈玉柔就衝進了鋪子。


    沈玉柔別過臉,仔細地擦幹麵上的淚,這才勉強扯出笑意,迎了上去。


    “弟弟今天怎有空來?可是有事?”


    沈秉躍見沈玉柔強顏歡笑的樣子,心中更加憤憤。


    “阿姐,我都聽說了。如果你難過,就跟我說說吧。我長大了,你不必再自己強撐。”


    見他一副強裝大人的模樣,沈玉柔直想打趣:二八之年,裝什麽大人。


    話到嘴邊,卻被翻湧起的酸意堵住了嗓子。


    淚水開了閘,像斷了的線的珍珠,滾滾而落。


    沈秉躍輕輕攬住她的肩,像小時候姐姐哄他那樣,輕聲地哄著。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身量已經與成年男子無異。


    自己費盡心機想要得到的人,就這樣水靈靈地投入了別的男子的懷抱,賀冽霆怒火中燒。


    也不顧此時自己的出現是否會嚇到沈玉柔了,他直接站起了身。


    剛抬起腳來,店裏的夥計就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夥計一臉愧疚之色,為難地說,


    “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掌櫃的弟弟來了。小店要提前打烊了。”


    賀冽霆反應了一會兒,又眯著眼細細地看了看那擁著沈玉柔的男人。


    眉眼間,與她倒真是有幾分相似。


    想必,他正是沈玉柔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沈秉躍了。


    隻是沒想到,他們姐弟的感情竟是這樣要好。


    夥計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繼續勸道:


    客官,這樣,今天您的消費全部免單,歡迎您下次再來。”


    說完,他微微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賀冽霆又深深地看了沈玉柔一眼,這才撂下些碎銀子,依依不舍地離開。


    自他進門,到他離去,沈玉柔都沒有注意到他。


    此刻,她趴在弟弟的肩頭,哭得昏天黑地。


    好一會兒,沈玉柔的哭聲才平緩下來。沈秉躍為她遞上一方帕子,


    “阿姐,要不你就和離吧,大不了,我養你。”


    哭了一大場,沈玉柔壓抑的心情緩和了不少。與弟弟逗趣道:


    “養我,用什麽養?用你的蟋蟀將軍嗎?”


    沈秉躍一時鬧了個大紅臉,嘀嘀咕咕地說,


    “都多久以前的事兒了,姐姐還提。”


    像急於證明自己似的,他從懷裏摸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拍在了桌上。


    “這一千兩,阿姐先拿去,權當零花。”


    沈玉柔見了銀票,嚇了一跳。


    雖說沈玉柔的父親是鄴京城的首富,可她也知道,因著柳姨娘的緣故,娘親和弟弟的手頭並不太寬裕。


    她連忙問:“秉躍,你哪來的這麽多錢?”


    沈秉躍得意地揚了揚頭,


    “我都說了我長大了,這點小錢才哪兒到哪兒呀。”


    他往沈玉柔的身邊蹭了蹭,誇著海口。


    “阿姐,如果你真和離,弟弟再送你一座大宅子,買他十七八個麵首往裏一放。讓謝知安那個沒眼光的,後悔去吧。”


    這一番孩子氣的言論,終於讓沈玉柔放了晴,破涕為笑。


    沈秉躍的心底不由跟著一鬆。


    他握住沈玉柔的手,神情鄭重起來,


    “阿姐,沒什麽大不了的。你還有我,我一直站在你身邊。”


    淚水在眼前氤氳。沈玉柔淚中帶笑,回握住沈秉躍的手,重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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