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店門口傳來一聲巨響。姐弟倆從情緒中抽離,一同望了過去。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謝母和陳嬤嬤。


    他們的身後,還跟了一排丫鬟和小廝。浩浩蕩蕩,好不氣派。


    謝母指著沈玉柔和沈秉躍交疊在一起的手,鼻子都氣歪了。


    “你、你們、你們兩個,這是在幹什麽?即使是親姐弟,也得注意影響呀!”


    這話說得難聽。沈玉柔騰地站了起來。


    “這是我的鋪子,你們來幹什麽?出去!”


    陳嬤嬤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道:


    “自然是接您回去,指導您各項禮儀,助您早日成為一名合格的中郎將主母。”


    合格,那就是說,現在的她不合格嘍?


    想她沈玉柔,嫁給謝知安三年多的時間,侍奉婆母,貼補家用,哪件事不是任勞任怨。


    如今,卻落了個“不合格”?


    沈玉柔出口反譏,


    “合不合格的,皆在人心。又怎會是我努力了,就能達到的?”


    謝母拍案而起。


    “看看、看看,你這一副伶牙俐齒的模樣。


    說你一句,你十句在那等著。


    還不關了鋪子,回去同陳嬤嬤好好學學規矩!


    否則,你以為以你商家女的身份,這中郎將主母的位置能占多久?”


    沈秉躍見謝母的話越說越難聽,竟然扯到了身份。再也忍不住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商家女怎麽了?當初謝知安娶我阿姐,還屬於高攀了呢。”


    這話不假。當年,謝家家道中落,一無所有,沈家將這門婚事一推再推。


    最後,竟是塞了個不受寵的沈玉柔過來。


    可他們也沒法挑剔。總歸,與沈家搭上了關係,也就有了生路。


    沈玉柔的嫁妝有九十九台。


    作為首富的女兒,這數量實在是少得可憐。


    但在謝家人的眼裏,那就是一塊足以支撐起謝家的肥肉。


    這些年來,置辦宅院,迎來送往這些大的花銷,都是借了這嫁妝的力。


    謝母自知理虧。幹脆閉了嘴避而不談。她向後麵揮了揮手,命令道:


    “將夫人帶回去。”


    一排丫鬟,齊齊上陣。


    沈秉躍擋在姐姐的身前。立即有幾個健壯的小廝上來,將他拉到了一旁。


    瞬間,沈玉柔成了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正在無助之際,碧瑤和碧環從天而降。


    兩個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三兩下,就將那一屋子的人打翻在地。然後,緊緊地將沈玉柔護在了身後。


    謝母指著她們兩人的鼻尖,氣急敗壞,


    “反了反了。看我不把你倆攆出府,賣到勾欄裏去。”


    碧瑤和碧環不為所動。依舊一副冷臉站在那兒。


    秋月緊張地上前,走到沈玉柔的身邊,細細查看了一番。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沈玉柔笑著搖頭。悄聲說了句,沒事。


    “對不起,小姐,都怪我。非要拉著碧瑤和碧環出去采買,這才讓你陷入了危險。”


    沈玉柔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撫。


    “真沒事兒,你們這不是及時趕回來了嗎?”


    秋月抹著淚點頭,心裏一陣陣的後怕。


    謝母見說說不過,打打不過,隻能氣鼓鼓地離去。


    臨行前,她撂下狠話。


    “上不得台麵的商家女,等著我兒的休書吧。”


    經曆了這麽多,沈玉柔的心情已經不再因為這種字眼而起伏波瀾。


    可是休書這種東西,誰規定隻能是男子寫給女子呢?


    就算是分開,她也要做主動的那個。


    不僅如此,謝家用了她的一切,她也要讓他們全都吐出來。


    謝家是回不去了,重新置辦宅院也需要時間。


    謝母一行人離開後,沈秉躍提議,讓沈玉柔回沈家住一段日子,過渡一下。


    沈玉柔並不想自己的狼狽落在娘親的眼裏,推脫道:


    “我若回去,柳姨娘母女又該借機發作了,我就在鋪子裏,湊合湊合就好。”


    “她們?”沈秉躍不屑地嗤了一聲,“她們正忙著給沈玉宛肚子裏的崽子認爹呢,哪有時間針對你?”


    崽?沈玉宛懷孕了?可她,尚未出嫁呀!


    沈玉柔比量著肚子,問道,


    “你說的崽,是這個意思?”


    沈秉躍自顧自倒了杯茶。一副要短話長說的架勢。


    “可不就是。自以為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沒想到那個老郡王隻是戲耍她而已。


    如今,那郡爺找了個更年輕更漂亮的,自然一腳把她給踹到了一邊。”


    “那孩子呢?也不認嗎?”沈玉柔的心跟著他的描述揪了起來。


    沈秉躍擺了擺手。


    “按那羅郡王的說法,沈玉宛肚子裏的,是個不知哪兒來的野種。還妄想做什麽側王妃,真是白日做夢。”


    沈玉宛和沈玉柔向來不對付。


    落得這樣的下場,也的確是因她貪得無厭、罪有應得。


    可沈玉柔的心裏,卻不並不覺得暢快。


    相反,心間湧起的,是兔死狐悲的悲涼。


    天下間,得了權勢的男子,大抵都是如此涼薄的吧。


    情到濃稠時,蜜裏調油。失了興致,又翻臉不認。


    就著沈玉柔暫住何處這事兒,姐弟兩人又爭論了許久。誰都不肯讓步。


    最後,還是碧瑤說了句:


    “小姐,前幾日夜裏,鋪子才遭了賊人。如果您住在這兒,實在是太不安全了。”


    聽到“賊人”二字,沈玉柔立即就想到了之前在東郊的遭遇。


    嬌柔的身子不禁一抖,她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


    沈玉柔不再堅持住在鋪子裏。姐弟兩人各退一步。


    最終,沈秉躍給她在鋪子對麵的桃源客棧裏,包了一間天字號套房。


    暮靄沉沉,夜色籠住鄴京城。


    沈玉柔坐在浴桶裏。紅豔的花瓣鋪滿了水麵,遮住了玲瓏有致的嬌軀。


    水溫有些高,水蒸氣氤氳。


    霧氣迷蒙間,精致的玉麵微微泛起紅暈。


    沈玉柔把玩著花瓣,有些昏昏欲睡。


    秋月打門,自外間推門走了進來。


    冷氣鑽入。沈玉柔一下子就清明了幾分。


    她回頭看了眼來人,問道:“床鋪好了?”


    秋月沒有答話,站在那扭扭捏捏地搓著手指。


    沈玉柔揚了揚眉,問。“怎麽了?”


    “是......是姑爺,他來了。小姐要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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