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麝鼠照舊帶了一本書出去,躺在吊床上。他正躺得舒服,吊床的繩子斷了,他跌到了地上。


    “絕對不能原諒!”麝鼠把纏在雙腿上的毯子解開,叫了一聲。


    “唉呀,”正在給煙葉澆水的木民爸爸說。“我希望你沒受傷吧?”


    “不是這個意思,”麝鼠陰著臉,咬著他的小胡子回答說。“地球可以裂開,天火可以落下來,這我一點也不在乎,可我不願意落到一個尷尬的處境。對於象我這樣一位哲學家來說,這太有失體統了!”


    “不過還好,這件事隻有我一個人看見,”木民爸爸說。


    “那就夠糟了!”麝鼠回答說。“你會記住我在你家出的洋相!比方說,去年一顆流星落到了咱們這兒來。那沒什麽。可你也許會記住我坐在你妻子做的巧克力凍上。這最傷我的尊嚴了!你的客人有時候把頭發刷子放在我的床上——這真是再蠢不過的玩笑。更不要說你的兒子,你那個小木民矮子精……”


    “我知道我知道,”木民爸爸難過地打斷他的話說。“不過家裏老不太平……你也知道,繩子日子久了要發脆,一碰就斷。”


    “它不該斷,”麝鼠說。“我跌死了倒沒什麽。可你想想,萬一你的幾位少爺小姐看見了可怎麽得了!不管怎麽說,我現在打算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拋棄一切,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我吃了秤砣鐵了心了。”


    木民爸爸很感動。“噢,”他說。“你要上哪兒去呢?”


    “到山洞裏去,”麝鼠說。“到了那兒,就沒有人跟我開愚蠢的玩笑,打斷我的思考了。你可以一天給我送兩次飯。不過不能在十點鍾以前。”


    “好,”木民爸爸鞠躬說。“還要給你送點家具去嗎?”


    “對,可以送點,”麝鼠說,口氣溫和多了。“不過簡單點就行。我知道你很好,可你那家人叫我實在受不了。”麝鼠說著拿起書和毯子,慢騰騰地上山崖那兒去。木民爸爸暗自歎了口氣,接著繼續給自己的煙葉澆水,很快就把剛才那件事忘得幹幹淨淨了。


    麝鼠來到山洞裏,對周圍樣樣都感到非常滿意。他把毯子鋪在洞裏的沙地上,坐下來馬上思考。他一個勁思考了大概兩個鍾頭。周圍一片安靜,透過洞頂裂縫,陽光柔和地照過他的藏身地方。陽光過去一點,他跟著移過去一點。


    他想,我要在這兒一直住下去。根本沒有必要跑來跑去。跟人說話,建造房子,燒東西吃,積聚財物!他很滿意地把他這個新家看了一遍,最後看到了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藏在最黑的牆角裏的那頂魔帽。


    “那個字紙簍,”麝鼠自言自語說。“噢,它原來在這兒。想來總用得上。”


    他又思考了一陣,接著決定睡一會兒。他用毯子把身子裏起來,把假牙放在帽子裏不讓它沾上沙子。接著他又安心又快活地睡著了。


    木民家午飯吃煎餅——黃澄澄的大煎餅,上麵塗上黑麥醬。還有昨天留下的粥,可沒人要吃,決定留到第二天早晨再吃。


    “今天我覺得想找件不平常的事情做做,”木民媽媽說。“我們擺脫掉那頂可怕的帽子,實在值得慶賀。再說,老待在一個地方不動,也真叫人厭煩。”


    “你說得一點不錯,我親愛的!”木民爸爸說。“咱們上哪兒去旅行一次怎麽樣?”


    “什麽地方咱們都去過了。再沒有什麽新鮮地方可去了,”赫木倫說。


    “一定能找到新鮮地方的,”木民爸爸說。“真找不到新鮮地方的話,咱們造也造它一個出來。孩子們,現在別再吃了——咱們把食物帶著去旅行。”


    “已經在我們嘴裏的,可以把它們吃完嗎?”小吸吸問道。


    “別說傻話了,小寶寶,”木民媽媽說。“快去收拾你們要帶的東西吧,爸爸這就要動身了。沒用的東西可別帶。咱們可以給麝鼠留張條子,讓他知道咱們在哪兒。”


    “天保佑我的尾巴!”木民爸爸把一隻手按在腦門上叫起來。“我忘得一幹二淨了!咱們得到山洞去給他送食物和家具!”


    “山洞裏!”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同時尖聲叫起來。


    “對,吊床的繩子斷了,”木民爸爸說。“麝鼠說他再也沒法子思考,因此他要拋棄一切。你們把刷子放到他的床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離開這兒上山洞去了。”


    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麵色頓時發青,恐怖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帽子!”他們都在想。


    “那沒什麽,”木民媽媽說。“咱們去海灘旅行,順路給麝鼠把吃的東西送去。”


    “海灘太普通了,”小吸吸咕嚕說。“不能換個地方嗎?”


    “別多嘴,孩子們!”木民爸爸很凶地說。“媽媽要去洗個海水澡。好了,走吧!”


    木民媽媽趕緊去收拾東西。她要帶去的東西有:毯子、煎鍋、樺樹皮1、咖啡壺、大量食物、塗了可以使皮膚更容易曬黑的油、火柴,等等等等。她還用大口袋裝上雨傘、厚衣服、醫肚子疼的藥、打蛋器、墊子、蚊帳、遊泳衣和桌布。她走來走去,動腦筋想還忘了什麽東西沒有。最後她才說:“現在好了!在海邊休息一下,那多麽可愛啊:“木民爸爸帶上他的煙鬥和釣竿。


    “好,你們全都準備好了沒有?”他問道。“你們肯定沒忘掉什麽?那好,咱們出發吧!”


    他們排好隊向海邊走。走在最後的是小吸吸,他後麵拉著六隻玩具小船。


    “你想麝鼠已經變成了什麽東西?”小木民矮子精悄悄地對小嗅嗅說。


    “但願沒有!”小嗅嗅也悄悄地回答他。“不過我有點擔心!”


    這時候大夥兒一下子停下,赫木倫幾乎讓齦痛亮搜睛。


    “誰在叫?”木民媽媽嚇得叫起來。


    整座樹林子給狂叫聲震得發抖,小路上有什麽人或者什麽東西在向他們跑來,一路跑一路發出恐怖和狂怒的咆哮聲。


    “躲起來!”木民爸爸叫道。“一隻怪物來了!”


    大家還沒來得及躲,隻見那怪物原來是麝鼠。他眼睛瞪圓,小胡子豎起,搖動著雙手,發出誰也聽不懂的聲音,不過一聽就知道他很生氣,或者很害怕,或者生氣正是由於他害怕。接著他尾巴一轉,逃掉了。


    “麝鼠出什麽事情啦?”木民媽媽焦急地問。“他一向是那麽文靜,並且架子十足。”


    “吊床斷了繩子就氣成這樣!”木民爸爸搖搖頭說。


    “我想他生氣是為了咱們忘了給他送食物,”小吸吸說。“現在他那一份咱們可以吃掉了。”


    他們繼續向海灘走。心有點兒亂。不過小木民矮子精和小嗅嗅溜掉,抄近路上山洞去。


    “咱們可不能從洞口過去——也許那東西還在那兒!”小嗅嗅說。“咱們爬到洞頂,打裂縫往下看吧。”


    他們悄悄地往上爬,象印第安人那樣繞來繞去,一直來到洞頂上那條裂縫那兒,朝洞裏看下去。魔帽在那裏,裏麵是空的。毯子扔在一個角落,書扔在另一個角落。洞裏沒有人。可洞裏的沙地上到處可以看見奇怪的腳印,就象有個人在這裏跳過舞,蹦來蹦去。


    “這腳印不是麝鼠的,”小木民矮子精說。


    “我想是別人的腳印,”小嗅嗅說。“奇怪極了。”他們又爬下來,緊張地朝四周望。


    可沒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情。


    他們永遠也弄不明白是什麽東西把麝鼠嚇唬成這個樣子,因為麝鼠拒絕再提起這件事1。


    可這時候其他人已經來到海灘。他們在海邊站成一堆,又講話又揮手。


    “他們找到了一隻船!”小嗅嗅叫著說。“來吧!咱們跑過去看看。”


    一點不錯。是隻可愛的大船,有槳,有釣魚用具,漆成白色和紫紅色。


    “這船是誰的?’”小木民矮子精跑到他們那兒時,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


    “沒主的!”木民爸爸得意地說。“它遇了險,給海水衝到了咱們這兒海邊,咱們就有權把它留下來。”


    “這船總得有一個名字!”斯諾爾克小妞叫道。“叫它做‘紅嘴鷗號’吧,這名字不是很美嗎?”


    “你才是紅嘴鷗,”斯諾爾克小子惡狠狠地頂她說。“我情願叫它做‘海鷹號’。”


    “不,應該叫個拉丁文名字,”赫木倫叫道。“叫它做‘木民納特斯·瑪裏蒂瑪’吧,意思就是‘木民的船’。”


    “船是我先看見的!”小吸吸尖叫道。“該由我給它起名字。叫它做‘小吸吸號’不是很好玩嗎?名字又短又甜。”


    “就象你一樣……我覺得不好!”小木民矮子精笑話他說。


    “噓,孩子們!”木民爸爸說。“別吵別吵!當然應該由媽媽來起名字。今天是她的旅行。”


    木民媽媽臉有點紅。“我起得出就好了,可我沒這本領!”她不好意思地說。“小嗅嗅想象力豐富。我斷定他想出來的名字要好得多。”


    小嗅嗅聽了她的話受寵若驚。“這個我可說不準,”他說。“不過說實在的,打一開頭我就想,叫它‘潛狼號’倒也不錯。”


    “去你的,”小木民矮子精說。“由媽媽來起名字。”


    “好的,小寶貝們,”木民媽媽說。“隻要你們不認為我腦子笨,太老派。我想這船的名字應該能夠提醒咱們大家,坐著它去做什麽事,因此我想‘冒險號’會是一個好船名。”


    “好極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們來給它舉行命名典禮!媽媽,你有什麽東西可以用來代替香檳酒嗎1?”


    木民媽媽在她帶著的那些籃子裏要找一瓶莓汁。


    “唉呀,多糟糕!”她叫起來。“我想那瓶木莓汁給忘了!”


    “唉,我不是問過你,東西都帶齊了嗎,我親愛的?”木民爸爸好意地說。


    他們全都難過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沒有舉行過命名典禮的船去航行就會倒大黴。


    這時候小木民矮子精有了一個出色好主意。“給我鍋子,”他說。接著他舀了半鍋海水,帶著它上山洞去找那頂魔帽。等到他回來,就把兩鍋莓汁交給他爸爸,說:“你嚐嚐這個!”


    木民爸爸喝了一口,十分高興。“孩子,這木莓汁你是打哪兒弄來的?”他問道。


    可小木民矮子精說這是秘密。於是他們灌了一瓶木莓汁,在船頭上把瓶子打破,這時候木民媽媽自豪地宣布說:“我現在命名你為‘冒險號’。”


    大家歡呼,接著他們把籃子、毯子、雨傘、釣竿、墊子、煎鍋和遊泳衣放到船上去,於是木民一家和他們的朋友就此動身,到無邊無際的綠色大海上去了。


    ☆☆☆


    1樺樹皮用來生火刮刮叫,你們出去遠足旅行,必須把它們帶上。——作者。


    1要是你想知道麝鼠的假牙變成了什麽,你可以去問你媽媽。她一定知道。——作者。


    1船隻命名下水時.習慣上要在船頭上敲破一瓶香檳酒。這是個晴天。也許還不夠明朗,因為太陽上有一片金色的煙霧,可是“冒險號”張開它的白帆,飛快地往海上駛去。海浪拍打著船舷,風在歌唱,美女魚和美男魚在船頭周圍跳舞,而白色的大鳥在空中回旋。


    小吸吸已經把他的六隻玩具小船一隻接一隻連成一串,現在他這整個船隊正隨著“冒險號”前進。木民爸爸掌舵,木民媽媽坐在那裏打盹。她真是難得有這麽清閑。


    “咱們上哪兒去?”斯諾爾克小子問道。


    “讓咱們上一個海島去吧!”斯諾爾克小妞求木民爸爸說。“我還沒上過海島。”


    “這回就讓你去,”木民爸爸說。“見到第一個海島咱們就上岸。”


    小木民矮子精高高地坐在船頭那裏,留神著暗礁。朝下望著綠色的深海底,看著“冒險號”的船頭破開白色的浪花,真是太棒了。


    “哈哈!”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咱們上海島去!”


    大海上遠遠有一個孤零零的哈蒂法特納島,周圍被暗礁和激浪包圍住。(哈蒂法特納人一年一度在那裏聚集,然後又出發去進行他們沒完沒了的長征,環遊世界.他們來自指南針的四麵八方,一聲不響,小白臉十分嚴肅。他們為什麽一年要開一次會,那很難說,因為他們又聾又啞,一生中隻有一個遙遠的目標:到達旅遊的終點.他們所以開年會,也許想有一個地方能使他們感到象在家裏一樣,可以休息一下,見見朋友。他們的年會總在六月舉行,因此水民家人和哈蒂法特納他們來到孤島差不多是在同一時間。)這個島荒涼而誘人,從海上露出來,周圍是激浪,島上是翠綠的樹,好象穿戴好了要去參加盛會似的。


    “到岸了!”小木民矮子精叫道。大家都*到船舷來看。


    “有個沙灘,”斯諾爾克小妞叫道。


    “還有個很好的海港!”木民爸爸叫道,巧妙地使船繞過暗礁,駛到岸邊。“冒險號”插入沙灘,小木民矮子精帶著係在船頭上的纜索跳到岸上。


    海灘很快就熱鬧起來。木民媽媽拖來一些石塊,搭了一個行軍灶好熱那些煎餅,她去拉柴火,把啦計開,四個角各放一塊小石頭壓住,不讓它給吹走;她擺好所有的杯子,把一瓶奶油理到石頭前下的濕沙裏;最後她紮了一束百合花放在桌子當中。


    “我們能給你幫點什麽忙嗎?”等到事情都辦舒齊了,小木民矮子精問道。


    “你們可以在島上勘探一下,”木民媽媽說(她知道他們就是想去探險)。“知道咱們在哪兒上的岸很重要。不知道就會有危險,對嗎?”


    “一點不錯,”小木民矮子精說。他帶著斯諾爾克兄妹和小吸吸朝南邊海岸走,而喜歡一個人發現東西的小嗅嗅向北走。赫木倫帶著他的鏟子、綠色的采集罐和放大鏡進樹林子去。他想他會發現幾種還沒有人發現過的了不起的植物。


    這時候木民爸爸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來釣魚。太陽慢慢地落下去,金色的煙霧籠罩著海麵。


    海島中間有一片青草地,很平滑,周圍是花叢。這兒就是哈蒂法特納人秘密聚會的地方。這種會一年一次,都在仲夏時節。已經有三百個左右的哈蒂法特納人到了這裏,至少還有四百個要來。他們在大草地中央插著一根高杆,漆成藍色。高杆上掛一個寒暑表。他們靜靜地掠過草地,文雅地相互鞠躬,每次經過那寒暑表邊深深地向它鞠一個躬。(看著真有點怪.)


    赫木倫這時候一直在樹林子裏逛來逛去,被奇花異草迷住了。它們不象木民穀長的花草——噢,根本不象!沉甸甸的銀白色花叢看去象是玻璃的,棗紅色的驢蹄草象是王冠,還有天藍色的玫瑰花。


    可赫木倫不去注意它們美不美,因為他忙於數雄蕊和葉子,自言自語地咕嚕說:“標本第二百十九號!”


    最後他來到哈蒂法特納人的秘密地點,隻顧埋頭找稀有標本,走進去了。他一直沒有抬頭,直到腦袋撞在藍色的高杆上,才嚇了一大跳。他有生以來沒見過那麽多哈蒂法特納人。他們密集在所有東西上麵,用灰白的小眼睛盯住他看。“我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在發脾氣,”赫木倫心裏說。“他們很小,可多得可怕!”


    他看著那閃閃發亮的桃花心木大晴雨表。它顯示著“有風雨”。“不對頭,”赫木倫對陽光眯縫著眼睛說了一聲,敲敲晴雨表,它就降低了很多。這一來,哈蒂法特納人威脅地噝噝響著朝他上前一步。


    “別擔心,”他害怕地說。“我不會拿走你們的晴雨表!”


    可哈蒂法特納人不聽他的。他們一個勁地過來,噝噝響著,揮著他們的手。赫木倫嚇得心都跳到了喉嚨口,趕緊找機會逃走,可對方團團圍住他,象道厚牆,越走越近。在樹木間,哈蒂法特納人越來越多,眼睛盯住他,無聲地踏腳。


    “走開!”赫木倫尖叫。“去!去!”


    可他們依舊悄沒聲音地向他走近。這時候赫木倫提起裙子,開始爬上高竿。這木竿又髒又滑,不過害怕使他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力氣,他竟然爬到了竿頂,抓住了晴雨表。


    這時候哈蒂法特納人已經來到高竿腳下,等在那裏。整塊草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象一塊白色的厚地毯。赫木倫一想到掉下去會出什麽事,不由得汗毛直豎。


    “救命啊!”他放開嗓子大叫。“救命啊!救命啊!”可樹林子裏一片寂靜。


    接著他把兩個指頭塞到嘴裏吹口哨。三短,三長,三短。sos。


    ☆☆☆


    小嗅嗅正順著海灘走,聽到了赫木倫的這個呼救信號,抬起頭來仔細聽。等他弄清方向,馬上衝去搭救。口哨聲越來越響,小嗅嗅覺得已經很近了,就改為仔細地向前爬。樹林子裏亮起來,接著他看到那塊草地,看到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還看到緊緊地抓住高竿待在頂上的赫木倫。“太糟了,”他自言自語地咕嚕了一聲,接著大聲對赫木倫說:“喂!你是怎麽搞的,弄得這些和平的哈蒂法特納人變得那麽好鬥?”


    “我不過敲了敲他們的晴雨表,”可憐的赫木倫哼哼說。“它給一敲,氣壓就低下來了。試試著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弄走吧,親愛的小嗅嗅!”


    “我得想一下,”小嗅嗅說。


    (哈蒂法特納人根本聽不見這些話,因為他們沒耳朵.)


    過了一會兒赫木倫叫道:“快點想吧,小嗅嗅,我要滑下來了!”


    “你聽著!”小嗅嗅說。“你還記得那一回嗎,那些田鼠到花園裏來?木民爸爸把一大堆木竿插到地上,上麵裝上風車。風車一轉,地麵大震特震,田鼠嚇得隻好討饒!”


    “你講起故事來總是非常有趣,”赫木倫苦惱地說。“可我不明白它跟我這些哈蒂法特納人有什麽關係!”


    “關係大得很!”小嗅嗅說。“你沒看見嗎?哈蒂法特納人又聾又啞,看也看不清楚。可是他們的感覺特別靈敏!試試看把高竿前後搖動吧。哈蒂法特納人在地上會感覺到,就害怕了。要知道,這種感覺一直通到他們的肚子裏!它們這些肚子象無線電收音機!”


    赫木倫試著在高竿上搖來搖去。


    “我要掉下來了!”他嚇得大叫。


    “搖得再快點,再快點!”小嗅嗅叫道。“幅度不要大。”


    赫木倫狠狠地又搖了幾搖,這時候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開始感到腳跟不舒服。他們開始沙沙響著,著急地動來動去。緊接著就象那次的田鼠一樣拔腿就逃。


    才兩秒鍾,草地上已經跑了一空。小嗅嗅感覺到那些哈蒂法特納人逃進樹林子時碰到了他的腿,象蕁麻那樣紮他。


    赫木倫從上麵滑到草地上來,完全精疲力竭了。


    “噢!”他哼哼說。“自從我到木民家以來,碰到的盡是麻煩和危險。”


    “安下心來吧,赫木倫,”小嗅嗅說。“你到底還算是運氣好的。”


    “該死的動物哈蒂法特納人,”赫木倫咕嚕說。“我怎麽也要把他們的晴雨表拿走,罰他們一下。”


    “還是別動它,”小嗅嗅警告他說。


    可赫木倫不聽,把閃閃發亮的大晴雨表從高竿的鉤子上拿下來,得意洋洋地夾在胳肢窩裏。


    “現在咱們回到大家那裏去吧,”他說。“我俄壞了。”


    當他們來到的時候,大家正在吃煎餅和木民爸爸在海裏捉到的金槍魚。


    “啊!”小木民矮子精叫道。“我們已經把整個島繞了一遍,遠遠那頭有一座荒涼的懸崖,它一直伸到海裏去。”


    “我們看到許多哈蒂法特納人!”小嗅嗅告訴他們。“至少有一百。”


    “別再提那些畜生了,”赫木倫板著臉說。“我受不了。不過你們來看看我的戰利品。”他自豪地把晴雨表放在桌布當中。


    “噢!那麽亮那麽好看!”斯諾爾克小妞說。“是個鍾嗎?”


    “不,是個晴雨表,”木民爸爸說。“它告訴你天氣是好是壞。有時候說得很準。”他用指頭們們雨表。接著他繃起了臉嚴肅地說:“要有雷雨!”


    “是大雷雨嗎?”小吸吸擔心地問。


    “你自己看吧,”木民爸爸回答說。“晴雨表指著最低點——要是它不是作弄咱們的話,就是有雷雨。”


    不過它確實不象是在作弄他們。金色的霧氣越來越濃變成了一層灰黃色的濃霧,*近水平線那兒,海異常地黑。


    “咱們得回家了!”斯諾爾克小子說。


    “還不到回家時候!”斯諾爾克小妞央求說。“我們還沒來得及把懸崖的另一邊好好查探一下!我們甚至還沒遊過水!”


    “咱們再待一會兒,看看會出什麽事,好嗎?”小木民矮子精說。“剛發現這個島就回家,太可惜了!”


    “萬一有雷雨。咱們就根本不能走了!”斯諾爾克小子高興地說。


    “那更好!”小吸吸叫起來。“咱們就永遠待在這兒。”


    “別鬧,孩子們,我得想想,”木民爸爸說。他走到海邊,聞聞空氣,把頭轉向四麵八方,皺起眉頭。遠處隆隆地響。


    “打雷!”小吸吸說。“噢,多可怕呀!”


    水平線上空呈現出一排烏雲。它們顏色深藍,把一些輕飄飄的小雲朵推到前麵。不時電光一閃,照亮大海。


    “咱們留下吧!”木民爸爸拿定主意。


    “留一整夜嗎?”小吸吸尖聲問。


    “我想是的,”木民爸爸回答說。“現在趕緊搭帳篷,很快就下雨了。”


    “冒險號”給拖到沙地上。他們在林邊用船帆和一些毯子搭了個帳篷。小木民矮子精用青苔塞起所有的縫,斯諾爾克小子繞著帳篷挖了一道溝,讓雨水有地方可以流走。所有的人跑來跑去,把他們的東西安全地蓋住。這時候雷聲越來越近,一陣微風焦急地歎息著穿過樹間。


    “我去看著島角上天氣怎麽樣,”小喚嗅說著把帽子牢牢地拉到耳朵上,動身就走。他獨自一個覺得很高興,跑到岩石最遠一頭,用背頂在一塊大石頭上。


    海變樣了。它現在是深綠色,海麵上的浪花象奔跑著的白馬。岩石閃著黃色,象黃磷。雷雨莊嚴地隆隆響著從南方過來。它把它的一大張黑帆罩在大海上空,罩了半個天空,不祥的電光閃閃發亮。


    “雷雨直往這兒島上來了,”小嗅嗅感到一陣快活興奮,心裏想道。他麵對著過海而來的雷雨。忽然他看見一個很小的黑色騎士,坐在一樣黑色的東西上麵,看去象是一匹長著短腿的馬。過了一會兒才在乳白色的雲彩襯托下看得更清楚。騎上的披風鼓起來象一隻翅膀,他們越升越高……接著在耀眼的電幕中消失了。雲彩遮蔽了太陽,雨在海上落下來,象拉開一道灰色的幕。“我看見魔法師了!”小嗅嗅想。那一定是魔法師騎著他那頭黑豹!他們真正存在,不光是古老童話故事裏說說的。


    小嗅嗅轉身跳過一塊塊石頭回去。他趕回帳篷正是時候,因為大顆大顆的雨點已經給風掃來掃去,在嘻嘻嘻嘻地敲打帆布了。小吸吸最怕響雷,用毯子把整個身子裏緊,其他人你貼著我我貼著你地坐著。帳篷裏充滿赫木倫的植物標本的濃烈氣味。


    就在他們頭頂上一下子響起了可怕的霹靂聲,他們這小避難室被一道道白色的電光一次又一次照得通亮。雷聲在天空中轟隆隆地響過來響過去,象開著一輛大火車。大風激起最大的浪頭衝擊孤島。


    “真是老天爺保佑,咱們不是在大海上,”木民媽媽說。“天響,多可怕的天氣呀!”


    斯諾爾克小妞把她發抖的手拉住小木民矮子精的手,使他感到有男子漢大丈夫保護人的那種神氣。


    小吸吸躺在毯子底下嚇得直叫喚。


    “這就沒事了!”木民爸爸說。可就在這時候,一道閃電照亮了全島,緊接著是霹靂一聲。


    “它把什麽給劈倒了!”斯諾爾克小子說。


    真是太過分了。赫木倫抱著他的頭坐著。“麻煩!老是麻煩!”他嘰咕說。


    現在雷聲漸漸向南方移去,越去越遠,閃電也越來越弱,最後隻剩下雨聲和海聞岸聲。


    “我先別告訴他們魔法師的事,”小嗅嗅想。“他們已經嚇得夠厲害了。”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小吸吸,”小嗅嗅說。“沒事了。”


    小吸吸亂轉一通才從毯子底下鑽出來,打了個哈欠,抓抓耳朵。他慌張成這樣,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幾點鍾了?”他問。


    “快八點了,”斯諾爾克小子回答說。


    “那我想咱們該睡覺了,”木民媽媽說。“這些事把咱們折騰了半天。”


    “去看看閃電劈掉了什麽不是很有勁嗎?”小木民矮子精說。


    “早晨去吧!”他的媽媽說。“早晨咱們哪兒都去查看一遍,還好好遊泳一番。現在島上濕淋淋,灰禿禿,沒意思。”她把他們都打發上床,然後用手提包當枕頭,也睡覺了。


    外麵風雨加倍厲害。海浪聲現在夾雜著一些奇怪的聲音:哈哈大笑聲、跑步聲和大海遠處打大鍾的聲音。小嗅嗅一動不動地躺著傾聽,做夢,回想他環遊世界的旅行。“我很快一定又要動身,”他想。可還沒到動身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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