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盤子摔碎的聲音。


    準確來說,摔碎的是骨碟,就是楓糖市那邊認為隻能用來裝垃圾不能用來吃飯的那個餐具……葉笙倒是無所謂,她的用餐習慣很寬鬆,隻要菜有辣的就好。


    “是我對你太寬鬆了,還是你叛逆期到了?”


    “黎星明什麽德行,隨便查一查便知,你才剛認識就被他給蠱惑啦?”


    “就你這智商,我看也別修星辰命途了,學藝術去吧!”


    “好吧,退一萬步講,就算黎星明真的不是壞人,你覺得你做得就對啊?明年的星辰聖女選拔,對於靈魂的純淨度要求是很高的,結果你談戀愛,星辰教會那邊能願意?強調過多少遍,不許早戀,至少要等到成為聖女……”


    惡毒的咒罵,與苦口婆心的絮叨,無縫切換。


    嘖,這就是葉教授的忍道!


    起初葉笙被媽媽批判的時候還會心裏不是滋味,次數多了,建立起深厚的心之壁,幾乎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今晚就裝死吧,隨便罵,葉笙一句話也懶得說。


    “怎麽不說話了?哦,又開始死倔是吧,行,真行,長大了,翅膀硬了。”葉教授仍然在念叨著在葉笙聽來很典的話語,有些詞兒,葉笙甚至都會背了。


    說到底,母親就是這樣一種生物,你說她壞吧倒也不至於,但就是喜歡把自定義的愛強加在孩子身上。


    星辰聖女什麽的,葉笙不想當,她隻對神秘的超凡世界本身感興趣,可是,媽媽說成為星辰教會的聖女,才是通往幸福的必由之路。


    所以歸根結底,幸福到底是什麽呢?


    不懂。


    葉笙又挨了會兒罵,有人敲開小包間的門,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大抵是聽見了骨碟摔碎的聲音。


    是葉教授所在學院的領導,主管對外交流,實際上就是替大領導擋酒的苦力,此時已經喝得醉醺醺了,卻仍然在葉教授麵前努力保持清醒,葉教授是學院的領軍人物,有需求要盡快解決才是。


    “沒事,跟不成器的小東西拌了幾句嘴而已。”


    “啊哈,這樣……”領導看了眼葉笙,撇撇嘴,如果這是不成器的小東西,那俺家的孩子算什麽?


    不可回收垃圾嗎?


    不是很懂你們文教區的雞娃父母……


    “嗝,有事情喊人啊,不打擾了先。”


    被這麽一打岔,葉教授的火氣降下去不少,眼看著葉笙也沒心情吃飯了,正打算離席帶她回家,葉笙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亮起來。


    【黎星明official:開一局嗎?】


    葉教授一眼掃到了手機屏幕上的信息,瞬間聯想到最近熱播的、那個厚顏無恥的廣告,當即火冒三丈,試圖去把手機拿過來。


    葉笙反應也很快,母女二人幾乎是同時抓到手機。


    一陣激烈的爭搶。


    桌椅東倒西歪。


    葉笙已經突破二階了,身體素質約等於這個階位的平均水準;葉教授沒有突破到三階,且因為種種原因身體孱弱些,但,再怎麽說也是二階上段。


    混亂之中,手機飛到半空,葉教授搶先激活機動功能的魔靈,身體反重力地浮空。


    葉笙慢了半拍,索性一發輝石慧礫,將手機毀屍滅跡。


    “哎呦呦,怎麽這麽急啊,打死不讓媽媽看你手機?是你們的聊天記錄裏藏著見不得人的東西?!”撲了個空的葉教授勃然大怒,儼然是已經紅溫了。


    “那是我的個人隱私。”


    “嗬,隱私!你是媽媽肚子裏出來的東西,你跟我談什麽隱私?!少給我扯這些沒用的,說,你和黎星明到底在聊什麽,開一局是什麽意思?”


    “你說話啊!!”


    眼見母親愈發癲狂,葉笙的火氣也上來了,抬起憊懶的眼神,目光灼灼,扯起嘴角笑容譏諷。


    “對,媽媽,你猜的沒錯,我就是和黎星明不清不楚,我和他做了。滿意了嗎?”


    ……


    紅溫一時爽,結局火葬場。


    葉笙講了句很爽的賭氣話,結果便是挨了葉教授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其實這不是什麽大事,葉教授急了會打人,但也就小打一下。


    而且很快就後悔了。


    “笙笙,原諒媽媽好不好……媽媽不該打你的,媽媽是氣糊塗了,媽媽隻是,無比期盼著你成才啊……”


    回到家,葉笙被帶進了一個特殊的房間,算是書房和臥室的結合體,甚至還融合了一個小巧的衛生間。


    葉教授的住所是北四環的三層獨棟別墅,這個房間是經過特別設計的,牆體和地板鐫刻了禁製靈力的符文,對於三階以下的超凡者都有效。


    此時葉笙坐在床沿,旁邊的葉教授拉著她的手,哭哭啼啼,絮絮叨叨。


    聲淚俱下。


    就差下跪了。


    可以,這很葉教授。


    發完瘋再展現懷柔的一麵,有時超雄有時玉玉,跟得了甲亢是的。


    葉笙瞥了母親一眼:“我原諒你與否,你總歸都要關我禁閉。”


    “媽媽也是為你好。”葉教授再次強調主旨,“你現在這個情況,肯定有人要找你麻煩,星辰聖女的位置有很多人盯著呢,雖然在修為方麵你遙遙領先,但如果在日常修身養性的方麵落了下風,勝負猶未可知。”


    “哦。”


    瞅著葉笙一副擺爛的嘴臉,葉教授心知,對話無法再有效地推進下去了,自家女兒是這樣的,早慧,思想方麵也比較偏激,青春期的女孩子嘛,難免鬧別扭。


    再長大點就好了,就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有上進心的正經女孩子,誰會跟路邊小少爺混在一起啊?


    趁著葉笙和黎星明認識還不算久,感情不深厚,早點斷了,為妙。


    “先在家裏待幾天吧,避開風頭,網絡熱點一陣一陣的,很快就過去了。”葉教授摩挲著女兒的手,喃喃道,“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你盡早地、順利地成為三階……「三階之下,隻是棋子」,三階的超凡者才有成為棋手的機會……有了三階,人生就圓滿了……就一定,能夠得到幸福了,嘻嘻,你一定要晉升呀,笙笙,媽媽是你最強有力的後盾呀……”


    絲絲縷縷的愁緒,以及來自葉教授的過去的執念,宛若柔軟卻堅韌的藤蔓,纏得葉笙喘不過氣。


    她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沒有反駁。


    那些殘念,來自媽媽的青春年少。


    好像是和爸爸有關吧,不清楚。


    她也不想清楚。


    “晚上沒吃好吧?夜宵想吃什麽,跟媽媽說。”


    “我想吃螺螄粉。黎星明做的。”


    “……”


    葉教授氣得翻了個白眼,沒再說什麽,摔門而去。


    等到母親離開,葉笙開始思考一個蠻要緊的問題。


    她應該,會利用自己的職權,去找黎星明的麻煩吧。


    唉。


    好煩。


    母女之間的矛盾,就像鈍刀子割肉,一次不疼,次數多了,總會積累到一個閾值,爆發的閾值。


    葉笙現在就感覺自己快要爆了。


    一想到母親要發癲找黎星明的麻煩,葉笙就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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