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來了,凜。”


    人生導師張開手表示歡迎,他還低頭看了眼手腕上那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機械腕表——


    “已經淩晨三點了,看來你的安排很難擠進來心理疏導這一項,嗯?”


    林躍看著這個和煦的心理醫生,嘴角掛起牽強的笑容,“抱歉。”


    “先坐吧,晚上呢…就不要喝茶類飲品或者是咖啡因的東西了——”


    “喏,嚐嚐這個。”


    人生導師遞來一杯清水,夜之城管這東西叫做“真水”,總之就是很幹淨的純淨水還加了一些豐富營養元素的飲品。


    在全世界充斥著汙染的現在,很難找到幹淨的水源了,大部分都是化工合成的水資源。


    普通居民也沒人關心過從河道內抽上來的水是否符合飲用標準。


    供水公司的辦公大樓也是常年沒有人辦公的狀態,投訴的信件都把門口的爛郵箱擠爆了……


    “聽v說你之前執行了很危險的任務?放心…我的權限雖然不夠,但是能拿到本州提供給我的心理評估報告。”


    人生導師很懂得避免冒犯別人,他談話的重點也從來沒在荒阪員工的任務上。


    林躍點頭,“確實…很危險,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


    “雖然不太懂任務中那些‘非主觀智能因素’是什麽,但是你的心理貌似受到了一些創傷,這個能講講麽?”人生導師手裏捏著報告,向林躍投來詢問且關切的目光。


    林躍想了想,還是以最通俗易懂的語言組織了出來:


    “大概就是我腦子裏跑過去一個ai,留下了一些東西…至於所謂的人格掉落,我不太懂是什麽意思。”


    人生導師疑惑皺眉,“ai?”


    林躍聳聳肩,“就是一些被病毒感染的惡意人工智能程序,在你大腦裏蹦個迪,讓你的義體失效…大概這樣?”


    人生導師扶著下巴點頭,“唔,我大概懂了。心理評估報告上很不樂觀,凜……現在的你,同理心低到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步,這是本州研究所出具的報告,那裏有對人類行為和意識…包括心理頗有研究的專家團隊。”


    林躍猜人生導師大概不知道自己在本州大開殺戒的事情,如果知道這事,人生導師估計不會接收自己這個“病患”。


    “我並沒有什麽感覺,假如說我有病…沒感覺算麽?”


    人生導師愣了一下,笑道:“想說你的病就是沒感覺?算!人是一種高級動物——”


    “比如說悲慘的畫麵會讓你哭泣和同情,老友相識或是因緣際會下的重逢,絕美的愛情…”


    “這些都會讓你產生心理層麵上的動搖,影響你大腦對於激素的分泌和調控,產生愉悅或者悲傷情感…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性。”


    沒給林躍說話的機會,他接著說道:“作為公司職員,你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


    “不管這活兒幹淨與否,你都會選擇第一時間處理於自己和公司不利的事情,這無可厚非——”


    “但要是在這個過程中,你對於一些沒有阻礙的目標痛下殺手,這就是同理心丟失的直接表現。”


    “如果你覺得使用義體的時候無所不能,也要當心了,這就是人格掉落最直觀的表現。”


    人生導師的目光似乎能看透林躍。


    “所以你有這些情況麽?”


    林躍現在會下意識的撒謊,包括之前在狗鎮用黑牆殺死了厄爾默那件事。


    他對v的解釋是厄爾默的軍用ice級別太高,為了不拖延時間而做的。


    “沒有。”


    人生導師伸出一根手指,“不,你有。”


    “v在報告中寫明了,你在一些沒有必要使用殘忍手段的情況下會使用極端的物理手段來毀滅對方。”


    林躍默默地坐著,似乎不打算對這些事情解釋。


    人生導師的麵部表情非常嚴肅,“這不是好事,凜。量化開悟的提醒裏,你的皮質醇等激素水平非常高,證明你無時無刻都處於緊張疲憊的狀態。”


    “我很慶幸你現在會一件事情,那就是撒謊…那就證明你還存有一定的愧疚心理,這代表有些東西你還沒丟完。”


    林躍沉默了良久,“所以,賽博精神病找上門來了?”


    怎麽會?


    林躍察覺到自己的義體容量還有很多,按照導師的這個口風,自己是要成為荒阪第一任瘋掉的安全部長了?


    人生導師顯然有自己的見解,“不,不是瘋子,而是【高功能性】。”


    林躍有點不太懂這個所謂的心理學名詞。


    “你已經是瘋子了,還會在乎自己瘋不瘋麽?”人生導師直勾勾地盯著林躍。


    林躍義眼內飄過高功能性這個詞的解釋,簡而言之就是能夠控製自己行為的精神障礙者,這看起來似乎很矛盾,但事實上這就是賽博精神病之上的層次。


    有自我的主動行為能力,但道德感會垮塌。


    林躍靠在沙發上,黑牆的副作用貌似除了讓肉體腐朽,還會讓精神出現變故麽?


    百靈鳥又是否和自己一樣遭受著黑牆和精神上的折磨呢?


    人生導師雙手合十,“荒阪有一個獨狼,他和你的情況很像,我也曾短暫參與過亞當·重錘的相關心理研究,他…就是我們所認為的這種情況。”


    “好戰,嗜血,喜歡毀壞,是你們這種極少出現的【高功能性】家夥的統一特征。”


    林躍聳聳肩,“那就是沒救了?”


    人生導師長歎一聲,“知道重錘當時是怎麽處於控製之下的嘛?”


    林躍示意他繼續說。


    “當時有人給荒阪的安全部門建議,把改造後的重錘重新送回城市,讓他在城市中自生自滅——很快他就變成了名震一方的傭兵,幹活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雇傭他的人必須要接受平民的死亡和大量的破壞。”


    “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幾年,直到荒阪確認他是一隻不咬主人的狗…才把他拉回來效力。”


    “當然,我無意冒犯你凜。這隻是個形容和比喻。”


    林躍指了指自己的身體,“我的義體化程度不高…難不成ai也會造成這種情況?你們不準備研究研究?”


    人生導師搖頭,“我最希望的是你能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心理層麵上的東西是研究不完的,最豐富的東西不在現實,而在所有人的精神層麵上。”


    “你現在可能還不太理解,等到你的心理世界成為一片荒漠之時,你就能理解了。”


    林躍表示自己聽懂了,“那就開始提振放鬆吧。”


    人生導師示意林躍躺好,“這趟結束以後,我會給你開一些藥物進行幹涉,當然你也可以自己解決麻煩……”


    這個看似和藹的心理醫生緊接著說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找讓你變成這樣的源頭,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林躍開始迷糊了,“是什麽…呃,ai?”


    人生導師攤開手,“不管是什麽,但不是荒阪自己,你要知道荒阪…最多隻會把你變成可控的機器——”


    似乎是覺得說的夠多了,人生導師開始上傳程序。


    “好啦,凜。睡吧,把煩惱忘掉,好好記住我們說的話,別忘了…”


    ……


    v推開門,對著人生導師點了點頭表示打擾。


    “v…看來你真是對這個家夥寸步不離。”人生導師無奈地笑道,“把荒阪塔當作關押他的牢籠了嗎?”


    v的表情不算好看,“怎麽樣啊他?”


    人生導師歎了口氣,“不樂觀,至少我在和他交流的時候,他對於人格掉落這件事並沒有什麽抗拒。你要知道很多心理疾病,藥物,治療手段,心理疏導隻是輔助層麵。”


    “得想辦法要讓他自己內心不願意服從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但我還是想問一遍,究竟是什麽讓他…呃,你懂得?”


    v表示這不是問題,“我知道日本總部那邊也授予你權限了的,所以可能你需要一點專業解釋。”


    “簡而言之,有個ai曾經在他大腦中鬧了一場,就是你想的那樣,接入賽博網絡空間,在意識暫時下線的時候被流竄ai控製過一段時間。”


    “本州的解釋是,他沒有出現認知上的障礙,但是人格和一些生活細節忘記了。”


    人生導師手指在腦袋旁邊轉了轉,“…唔。是個麻煩事。至於生活細節,能詳細說說嗎?”


    v到這兒表示自己都不清楚了,而是用幽深的眼眸看向林躍。


    “他從不說自己內心的事情,說實話我也不太懂所謂的生活細節改變是什麽表現。”


    “在我看來他隻是比以前更沉默,不會再開玩笑了,更像是精密的機器…他適應性很強,一個沒有公司工作經驗的人坐在安全主管的位置上,沒有任何紕漏出現。”


    人生導師算是徹底明白了v的意思。


    “宜疏不宜堵,v。你是關押不住他的,就讓他做自己的事情,去觸碰讓他改變的東西,這不是壞事。”


    v沉默良久,“這安全嗎?”


    人生導師:“我猜本州的意思也是這樣吧?不然壓根不會放他回夜之城,你偏心了v…你是出於自己的目的才看著這家夥,你有私心——或者說你不願意讓他再被你們所認為的那些怪物所傷害。”


    “本州讓他參與社會社會實驗,那就是證明鐵了心要讓他接受這場曆練,靠你一個人是看不住的。”


    v點頭,“我承認,我是覺得被網絡空間那些東西影響是一件很難接受的事情,所以我想讓他遠離夜之城的那些人,那些事…”


    人生導師:“總有看不住他的時候,就像我說的,他要殺戮,就殺戮,要毀滅,就毀滅——荒阪隻要不遭受損失,本州的本來想法就是這樣。”


    “可那樣…”v有些不忍。


    人生導師:“你想說機器?還是荒阪的武器?不…這恰恰是他唯一能找到自我的方式,你這樣的圍堵,隻會讓他掉落的人格難以找回,不接觸讓他受影響的東西就在無痛的過程中丟失自我……”


    “那對他才是真的殘忍。”


    v明白了這位心理醫生的意思。


    凜現在遭受了ai清洗人格的影響,如果就讓他遠離賽博網絡空間,遠離之前底層接觸過的人和事情,反而是一種變相的溫水煮青蛙,但冒險將他丟到一灘大池子裏,他才可能會掙紮,會擺動自己的雙臂遊起來脫離危險。


    解釋起來有點抽象:大概意思是,麵對明顯的危險才會有求生的欲望。


    人生導師扶著v的肩膀,“讓他自己休息會兒吧,你也該下班了,我呢…也熬不住夜了。”


    v最後看了一眼凜,起身和人生導師一前一後離開了心理診療室。


    就在房門自動輕輕關閉的時候,林躍的眼睛睜開了。


    他默默地坐直身體,眼睛猶如黑暗中熠熠發光的明燭,有種暗紅色縈繞在其中。


    也許人生導師說得對,自己得接觸賽博網絡空間。


    可這是冒險的舉動,林躍沒有學習過係統的網絡計算機技術,貿然深潛舊網…他不知道自己還會招惹什麽東西過來。


    有的時候林躍更願意麵對有形且惡意明顯的敵人,那些藏在暗處的敵人讓人迷茫且無從下手。


    不知道v是怎麽想的,但是林躍很清楚自己必須學習這些東西。


    他伸手拿過心理診療室內的紙巾,擦了擦嘴巴。


    紙麵上沾染了紅色,林躍發覺嘴裏出現出血點的情況越來越頻繁了,偶爾在上樓梯時,腿部會產生一些無力感。


    想來百靈鳥大概也是出現這種慢慢腐朽的情況才被替換了全身義體的。


    大概荒阪也在針對自己做這方麵的研究,屆時也許自己也會變成這種“類人”機器也說不定。


    影響自己的到底是誰?


    它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也許真如人生導師所說的,得需要麵對“它們”才能知道更多。


    ……——


    麗姿酒吧的下層,播放著朱迪最喜歡的電台頻道。


    “朱迪姐姐?”


    薩沙推開門,表情有些局促。


    坐在電腦屏幕前興致缺缺的朱迪看到來人後,表情立馬大變樣,“薩沙?!我的天,你還好嗎親愛的?”


    快步走來的朱迪抓得薩沙手臂有點發痛,但她還是耐心地回答這個擔心了自己好多天的女人:


    “朱迪姐,我沒事,公司的事情已經擺平——不要再擔驚受怕了。”


    朱迪驚喜地看著毫發無傷的薩沙,她這才發現背後還有一個矮個子女孩,紮著雙馬尾,黃粉的義眼靜靜地盯著她。


    “這是…呃?”


    薩沙扭頭看向麗貝卡,“朱迪姐,這是麗貝卡,我的夥伴…我們一起在來生找活兒幹。”


    麗貝卡笑得沒心沒肺,“嗨~”


    朱迪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你成年了沒?”


    麗貝卡立馬抱緊了手臂,表情有些不忿,她就知道所有人見自己的第一麵都要問這個問題——


    拜托!自己看起來很幼嘛?!


    薩沙趕忙解釋,“朱迪姐,她都是我們小隊最能幹的傭兵了,怎麽可能是小孩子…長得可愛罷了。”


    麗姿小孩不能進來,這是莫克斯幫老大【蘇珊】的規矩。


    朱迪眼中有淚花,“知道麽我都快擔心死了,這兒被弄得一團糟,我到現在都沒有跟蘇珊解釋那天我們在,暴恐機動隊走後,莫克斯的姐妹們歇業了三天才把這的爛攤子解決完。”


    “我特麽都快嚇死了。”


    薩沙抱著朱迪,衝著麗貝卡眨眨眼,這個家夥邁動步伐跳上遠處的沙發,抱著手臂把臉蛋埋在寬大的夾克衣領下生悶氣。


    薩沙安慰了好一陣子朱迪,這才讓這個女人破涕為笑。


    朱迪拉著薩沙往她工作室電腦旁的躺椅旁邊走,“上次你還沒來得及看的超夢,我已經做好了,要不要看看?算是——我送你的禮物。”


    麗貝卡欲言又止,她們來這兒可是有正經活兒幹的。


    薩沙把手指比在嘴唇上,示意麗貝卡耐心等待,這才讓這家夥偃旗息鼓。


    “對了,麗貝卡——”朱迪衝著麗貝卡招呼道。


    “茶幾上有很多超夢的原片,市麵上你想買都買不到的東西,可以隨便看哦。”


    一聽到這兒麗貝卡立馬沒了怨氣,好奇地打量著茶幾上一堆堆的超夢原片。


    “我去!超殺手…還有賽博瘋子啟示錄!我的天,還有這個…”麗貝卡腦袋左右搖晃,沉浸式挑選超夢。


    朱迪和薩沙相視一眼,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這是…麗貝卡嘴裏念叨著。


    她的機械手裏捏著一顆芯片,這個超夢自己貌似看過,是在狗鎮體育場買的…


    是一部很無聊的飆車超夢,超夢拍攝者的駕駛技術很差,但重要的是買超夢時旁邊的那個人。


    林躍現在是真的消失了。


    那晚。


    那頭通話時,林躍接起電話的表情很疲憊。


    “你個混蛋!”


    麗貝卡不停地咒罵著。


    而讓麗貝卡驚恐的是,林躍嘴裏再也沒有抱歉這種話出來了,即使那隻是敷衍。


    他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樣盯著她,那一瞬間她覺得距離好像變得非常遠——林躍穿上西裝坐在荒阪塔裏,而自己也沒有任何機會走進公司廣場的那座巨型塔裏。


    麗貝卡收起情緒,把艾瑪要找他和凜老板的事情說給了林躍。


    林躍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順便說了一句極其官方的:辛苦了。


    被拉撒路傭兵包圍的那晚,林躍猩紅的眸光注視著要處決自己的傭兵,他嘴巴裏那句:你動她試試……


    那也許是林躍說過最親密的話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年紀才二十歲的姑娘完全想不到林躍在日本接受了三十幾天治療的事情。


    她隻知道一些讓二人階層變化的事情發生了:


    林躍變成了大家嘴裏最喜歡咒罵的公司狗,但小隊所有人都覺得林躍是逼不得已。


    凜先生肯定是捆綁住了林躍,讓他為公司解決麻煩。


    於這些傭兵而言,給誰幹活並不重要,不管是攻擊公司,還是替公司解決麻煩,他們從不看背後的原因。


    他們隻知道,自己最為信任的隊友因為公司之間的破事遠離他們了。


    麗貝卡手裏的芯片被她的指尖摩擦著,最後輕輕的放在了茶幾上,失去對超夢興趣的她耐心等待著薩沙那邊的事情結束。


    此時。


    薩沙乖巧地躺在椅子上,朱迪為她調試好了設備,隨著超夢頭環亮起,薩沙來到了新的世界。


    這裏的溫度很是宜人,到處都是亮晶晶的光點,還有複雜的鏡麵包圍起來的天空——


    這是…是媽媽手裏捧的萬花筒?!


    在醫院裏陪著媽媽的時候,媽媽清醒的時間不多,她總會因為神經的刺痛在呻吟,短暫的清醒時,媽媽就會用蒼白的手扭動小薩沙放在眼睛前麵的萬花筒。


    那裏像是複雜的美麗空間堆疊在了一起,伴隨著金色裝飾物細碎的響聲,如夢一般。


    媽媽跟薩沙講過很多故事:


    每一麵鏡子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媽媽也會拿過萬花筒,告訴小薩沙自己把新家選在了萬花筒裏某個世界裏——


    那裏四季都是春天的樣子,湖水也沒有被汙染過。甚至還有很多連【生物技術】都沒有複活的天鵝在裏麵起舞。


    波光粼粼的水珠子,加上天鵝輕盈的腳步…薩沙恨不得和媽媽一起去那裏。


    小孩子是很容易上當受騙的,直到薩沙和姐姐麵對著夜之城骨灰龕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媽媽壓根就沒有去萬花筒裏。


    隻有一隻蝴蝶塗鴉,一行字,和一個名字:


    【加莉娜·瓦莉娃】


    【她為國捐軀】……


    而如今,朱迪這位超夢專家僅僅是憑著薩沙幾句相關的話語就能構建出自己向往的世界,這種同頻的感覺讓少女覺得很欣喜——


    至少在這個世界來說自己並不孤單!


    薩沙望著朱迪構建起來的鏡麵世界,輕盈地舞動了起來,耳邊愛心的吊墜嘩啦啦地作響。


    薩沙腳步輕盈,走起路來就像是跳舞,在生活中,她也很喜歡在悠閑或者走路的時候時不時轉個圈——


    麗貝卡之所以喜歡跳舞,也是因為她…是薩沙教會她的。


    她到處摸索著超夢裏新鮮的一切,直到超夢的播放進度結束。


    她久久不能回神。


    似乎在那裏看到了穿著衛衣的年輕媽媽捧著萬花筒對自己笑。


    “太棒了,朱迪姐!”


    朱迪看見取下頭環的薩沙眼角掛著幾滴晶瑩,緊緊抱住了朱迪,“謝謝你。”


    朱迪笑著蹭了蹭她的頭發,“喜歡就好,親愛的。”


    互訴衷腸的時間很快就結束了。


    薩沙望向遠處躺在沙發上不停地拋動手裏彈殼的麗貝卡,表情有些猶豫。


    朱迪作為一女孩子自然能觀察到薩沙的不自然,“呃?怎麽了?”


    麗貝卡嘟囔了一句,“想麻煩超夢專家能不能幫我們分析一個超夢,提取一些對話和信息記錄,幫我們找找人…大概?”


    薩沙笑著點頭,算是承認了。


    朱迪一臉狐疑地拿過薩沙手裏的超夢分離芯片,插進了麵前用來編輯超夢的設備上,貌似是一個女人偷聽男人的話,應該是…性偶拍攝的超夢,有很多地方不是很清晰。


    “這個男人有防止超夢拍攝的設備,你們要怎麽做?話說你們現在是給誰辦事?”


    薩沙猶豫著沒有說話。


    麗貝卡撓撓頭,“呃…荒阪?”


    朱迪的臉色立馬變了,“荒阪?!”


    “你們……”


    她的手立馬從鍵盤上抽開霍然起身,叉著腰不停走動,時不時向後捋著頭發,整個人看起來很焦躁。


    就這樣打轉許久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薩沙?”


    麗貝卡發覺朱迪的聲音突然變大,有些疑惑地坐直了身子,而薩沙則是默默地坐在旁邊不說一句話。


    “那天早上,公司帶著一幫殺人犯,在巷子口把我堵住,刀都架在我的脖子上!你告訴我,荒阪…哼!”朱迪語氣顫抖,“跟公司攪合在一起沒有好下場,你知道嗎?”


    薩沙突然說了一句,“那虎爪幫呢?”


    朱迪皺眉,“你說什麽?”


    薩沙深呼吸一口氣,“【舞子】姐在雲頂上班對吧?你覺得給公司幹活,或者給幫派幹活,有什麽區別?”


    朱迪顯然不同意薩沙的理由,“嘿!你得知道,那是公司!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們利用完你就會把你隨意丟棄,你現在告訴我你在給荒阪幹活,你就不怕他們有一天讓那些殺人犯來處決你嗎?”


    麗貝卡看著這一切,“不管是給誰幹活,我們是傭兵,不需要考慮那麽多。”


    薩沙聳聳肩起身,“謝謝你的超夢,朱迪姐,我想我們還是找其他人合適一些。”


    察覺到氣氛微妙的麗貝卡也站起了身,“麻煩了。”


    薩沙太執拗了。


    朱迪本意是想讓她離公司遠點,眼見沒法阻攔,這才長歎一口氣,不停地揉搓著額頭,“好吧,我幫你,要怎麽做?”


    麗貝卡見薩沙不好說話,自己幹脆一五一十地說出了訴求。


    “別說是我幫你們分析的。”


    朱迪這邊點頭了以後開始逐幀抽離信息層。


    不得不說這位超夢專家幹活還是很麻利的,薩沙和麗貝卡很快拿到了想要的東西。


    一個小時後薩沙和麗貝卡站在麗姿的大門口,看著天橋下來來往往的車流。


    “所以…你失去了一個朋友麽?薩沙…”


    麗貝卡聳聳肩,這種事情還是很傷的。


    總之在夜之城沒有人會跟公司沾上關係的人交好。


    曼恩小隊他們都算是傭兵裏膽子大的,很多人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在為公司解決麻煩,但都會裝作不知道。


    不是因為負罪感或者其他有的沒的,而是知道東西越少,自己就越安全。


    此時曼恩的電話打了過來。


    薩沙接起電話後,那頭的曼恩隻說了來生的包間號就掛斷了電話,看樣子來新活了。


    整個小隊現在是屬於富裕小隊且裝備強橫的那一個行列,至少在來生,想和他們做交易的中間人很多。


    麗貝卡扯了扯薩沙,望向麗姿酒吧門口兩個貓耳少女一般的霓虹燈牌。


    真的好像薩沙的樣子——


    “走吧。”——


    來生包間,一隻精致的皮鞋踏入了包廂內。


    那家夥穿著一身暗紅色的西裝,左側三隻光學組件義眼看起來很是瘮人。


    “要見你們一麵可真不容易啊。”


    法拉第坐在幾人對麵,翹起二郎腿,有種居高臨下的蔑視感。


    曼恩身體前傾,手裏夾著一根煙,嘴巴裏發出輕微的嘁聲,“我們最近有活,很忙,得隨時聽中間人的命令——”


    “所以很抱歉了。”


    還沒開始就要拒絕自己?


    法拉第有信心吃下他們,所以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新的中間人…聽來生的酒保說,有幾個荒阪的家夥來過,喂喂…幾位是要給公司當狗麽?”


    法拉第笑容嘲諷意味十足,“在我看來給公司辦事無非幾個下場,要麽進公司,當公司最忠心的助手,要麽被公司無情的拋棄…最後當作公司攻擊對方的武器,連公司豁免權都拿不到最後當垃圾一樣被丟掉。”


    多莉歐抱著手臂冷眼看著,整個小隊在來生現在都快算作是一流的隊伍了,很多中間人都願意雇傭他們,而麵前這個法拉第一直有種盛氣淩人的感覺。


    於是她毫不客氣地嗆了一句:“那你又是為誰辦事呢?”


    法拉第微微鞠躬,“那當然是為了我們自己。”


    麗貝卡和薩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來了對這個中間人的不喜。


    曼恩直起身子,“我們不接小活,而且你之前劫幽冥犬那事…收尾工作辦的很差勁,到處留痕,我們都說你是才開始幹中間人活計的冒失家夥……你做事有點粗糙,沒法信你。”


    法拉第的臉皮倒是挺厚。


    他毫不在意地說道:“但確實是大活,不是嗎?出現的變數,不是我這邊控製之中的——認識你的幽冥犬,這種事情我能管得過來麽?”


    曼恩冷笑著沒有說話。


    而法拉第接下來的話讓眾人都沉默了,“這趟活不用你們跑到惡土或是狗鎮,就在夜之城,公司廣場。”


    “所以我得找一些敢闖惡龍巢穴的家夥們幹這趟差事,而你們有最優秀的黑客,還有義體和智能武器的加持——”


    “不考慮挑戰下自己麽?”


    多莉歐皺眉道:“你是說在公司廣場摸進公司的大樓?你瘋了?”


    法拉第依舊穩坐,“不,我沒瘋,看看這東西吧…我想你們的黑客會更有發言權一些。”


    說話間法拉第手指按著一顆芯片,微微用力將其彈出去滑倒了薩沙這邊。


    曼恩給予了薩沙肯定的眼神後,她才拿起芯片插進了脖頸。


    法拉第接著說道:“這是多名頂尖黑客開發的屏蔽程序,通殺市麵上的安保防衛係統,就算是生物技術這種大型公司也防止不了屏蔽,到時候我會找人上傳至生物技術大樓的服務器中。”


    “你們隻需要派一到兩個人…最好是這位輕盈的黑客小姐,去數據辦公室,把我要的東西提出來。”


    曼恩沒有著急回答,而是望向薩沙,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薩沙微微點頭,“這東西很複雜,也有模擬覆蓋的程序進度預測,沒問題。”


    法拉第微微一笑,攤開手。


    “給公司做事,遠沒有給自己搏一個名聲來的有意思,各位,當傭兵為了票子也為了名聲,試想一下,你們成為第一個從公司廣場全身而退的小隊…這是榮譽加冕的成王路,真的不考慮麽?”


    曼恩沉聲問道:“什麽時候辦這趟差事?價格呢?”


    法拉第豎起五根手指,“今晚,十二點過後。五十萬歐元,一次性付清,拿到的財務記錄交給我,至於免疫抑製劑原型你可以保留複製——”


    “那東西賣給夜之城的醫生,版權可是價值上百萬哦。”


    曼恩搖頭,“如果像你說的這麽簡單,五十萬歐元和抑製劑配方信息…是開玩笑嗎?”


    法拉第指頭擺了擺,“我很擅長計算成本,你要知道這活畢竟是摸老虎屁股,風險沒有的委托…這世界存在嗎?不要跟我開玩笑曼恩,我花多少錢,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


    “我沒有義務給我要雇傭的人提供勇氣,軟蛋是沒有這東西的。”


    曼恩咧開嘴笑,“說話可真像個混蛋。”


    法拉第微微勾起嘴角,目光望向薩沙,“看來你很有興趣,黑客小姐呢?我聽說你曾經就攻破過生物技術的數據堡壘——有經驗才對。”


    “對於你們這些喜歡在公司網站留logo的黑客來說,沒有什麽比這個更有吸引力了吧?至少比給公司處理敵人要堂堂正正的多,怎麽樣?”


    一陣沉默後,薩沙微微一笑,“我隨時奉陪。”


    曼恩看了一眼多莉歐,發現女友也支持這件事。


    “多少行動的時間?”


    法拉第起身,“十分鍾,建議讓你們最靈活的隊員前往公司廣場,而你…曼恩,隻需要坐在來生,盯著屏蔽倒計時就行了。我提醒各位,這趟事我隻要安安全全地拿到數據,不要幹粗糙的事情引起我客戶的不滿。”


    他伸手拿起茶幾上的酒杯,將裏麵味道濃厚的苦艾酒一飲而盡,輕輕放在了桌麵上。


    “那就祝你們好運了。”


    法拉第走後,眾人都麵麵相覷。


    這活看樣子…隻能薩沙一個人幹了?


    薩沙倒是無所謂,臉上是一直都會掛著的溫柔笑意。


    曼恩有自己的判定,沉吟許久後說道:“十分鍾的時間,薩沙你需要提前落位,為了避免目標顯眼,我們在來生給你提供遠程的支援……”


    “這活如果真按照他說的那樣…的確不麻煩,滿打滿算幾分鍾完全可以搞定,突破防火牆後,隻是一些占用內存不大的財務數據表格而已。”


    “風險就是必須快,哪怕耽誤一秒鍾,甚至係統卡一下都是要命的事情。”


    薩沙微微抬起腦袋,算了算,“唔,你說的不錯曼恩。但是放心吧,我的下載軟件優化版本,絕對不會存在下載卡頓的情況。”


    “按照芯片裏的地圖,我算了算大概需要六分鍾一個來回,一分鍾的冗餘時間。”


    曼恩似乎記起來了什麽,“林躍教的,有情況用炸彈製造混亂…雖然法拉第那個混蛋說了動靜不要鬧太大,但為了避免出現狀況和留下馬腳,生物技術的報複我們可吃不消。”


    “做完任務以後直接一袋炸彈把數據辦公室摧毀,這樣就沒問題了。”


    就在商討即將結束的時候,麗貝卡舉手了。


    “我要和薩沙一起去!”


    曼恩哈了一聲,“這種潛行的任務,行麽?”


    麗貝卡拍了拍胸脯,“我有大猩猩手臂,也有簡單的網絡植入體,黑個攝像頭不成什麽問題,突發情況也能相互照應啊…怎麽不行,喂,曼恩你是不是又瞧不起人了?”


    多莉歐擔心地看了一眼麗貝卡:“跟皮拉說一聲吧。”


    麗貝卡立馬就暴躁了起來,“誰要跟他說!天天在屋子裏捯飭他那些破玩意兒,就是簡單的小活兒,不用說!”


    多莉歐看著像是踩了尾巴小貓一樣的麗貝卡聳聳肩,麗貝卡最不喜歡別人小看她了。


    薩沙抬起手掌,表情有些寵溺,“那就…祝我們成功咯?”


    麗貝卡馬尾抖動,伸出手和薩沙牢牢按在一起,“當然!”


    就在這時,曼恩問道:“你說的那位超夢專家,到底怎麽樣了?看麗貝卡發的消息說,她不太喜歡和公司沾邊?”


    薩沙耐心解釋道:“之前軍科咬我和林躍的時候,摸到了麗姿酒吧,朱迪姐姐可能被那個…公司女人逼問過。當時我和林躍都不清楚荒阪的意思,所以連荒阪一起躲了,可能那個時候給她留下了一些創傷——”


    “不過別擔心,超夢分析出來了的。”


    想到這兒,薩沙的表情有點暗淡。


    於情於理她都是把朱迪坑了一道,因為她完全沒想到荒阪把朱迪扣下逼問過自己的去向。


    雖然v沒有對朱迪做什麽,但荒阪要是惡意的…薩沙想都不敢想。


    曼恩點頭,“把東西交給凜吧。”


    麗貝卡眨眨眼,“我們自己不看看麽?”


    多莉歐把手裏的煙丟在地上踩了踩,“凜有自己的安排。他讓我們把動物幫打散,給各個部落之間栽贓陷害,就是為了讓太平洲亂起來……這種布局是上麵的東西,麗貝卡,不該看的別看。”


    麗貝卡不明覺厲。


    她隻知道辛苦拿來的東西一定要自己看看才滿足,雖然不知道那超夢裏是什麽,但就算是對自己沒什麽底線的薩沙都不讓她看。


    沉默過後,麗貝卡低聲問了一句:


    “給公司辦事沒有好下場麽?公司豁免權是什麽?”


    多莉歐起身,坐在麗貝卡旁邊,那隻堅實的臂膀摟住這個看起來要碎掉的姑娘,“公司豁免權就是觸犯了公司法,還能夠被公司所接納——是為了你,公司不惜與其他公司為敵。”


    “也有庇護的意思,公司會幫你解決追殺你的一切敵人,甚至讓你進公司為他們幹活。”


    麗貝卡腦袋靠在多莉歐的身上,“所以林躍是有豁免權了嗎?他殺了好多軍科士兵…”


    薩沙微微歎了一口氣,想起了凜熟悉卻又疏離的眼神後欲言又止。


    曼恩嘴裏咂著煙,“那小子哪來的豁免權,他就是公司的人,凜讓他出來辦事,事情辦成了自然就回去了。”


    “那他會被公司丟掉嗎?”


    麗貝卡問著。


    但其實很多底層傭兵都不知道公司裏是什麽樣的,街頭上會說公司裏就是蛇窩,哪天就會死在上司和同事的槍口下,但也有人玩了命也要考進大學,然後給荒阪這些企業投遞簡曆,一旦進去就是富足平穩的人生……


    誰知道呢?


    薩沙笑道:“以林躍的本事肯定能在公司如魚得水,他可是很聰明的。”


    麗貝卡神色暗了下去,電話那頭是用戶無法連接的斷聯頭像。


    那個女人也許說的沒錯,忘了他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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