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井明是被疼醒的,他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暗,狹小的環境限製了他的自由,手腳都施展不開隻能蜷縮著,他似乎被關進了籠子裏。


    那是一個很粗糙的籠子,甚至有鐵釘裸露在外,而且籠子很顛簸,像是在什麽正在行駛的車上,而櫻井明剛剛就是被顛的後背狠狠碰到了鐵釘,直接疼醒了。


    他手腳都被綁住,嘴巴也被封住,就這麽被關在籠子裏,什麽都看不清,這著實是一種很糟糕的境地,櫻井明覺得自己可能是被綁架了。


    可這個結論又讓他很迷茫,因為他想不通什麽人會綁架自己。


    櫻井明今年二十歲,之前一直在一所教會學校當校工,也是那所學校的畢業生。


    可這不是普通的學校,是家族用來監禁血統不穩定之人的牢籠,櫻井明從五歲檢測出血統有問題後就被關了進去,至此他的世界隻剩下石牆之上那四四方方的天空。


    他每年都會接受檢測,每一次檢測的結果都是合格,隻要保持這樣的結果下去,他四十歲就可以恢複自由,變成一個還沒來得及長大就老去的大叔。


    櫻井明不想這樣,可是他也毫無辦法,隻能不甘心的在本子上寫幼稚的,假裝自己是冒險故事裏麵的主角。


    直到那一天,一個自稱是他姐姐的人出現,將他從深山中帶了出來。


    櫻井明對幼時的記憶已經幾乎記不清了,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姐姐。


    他一直以為自己就算還有親人也是那種恨不得讓他趕緊去死好撇清關係的家夥,這樣就能掩蓋他們生出了一個惡鬼的事實,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沒有一個親人來看望過他。


    也談不上怨恨不怨恨吧,畢竟他連父母的樣子都不記得了,更像是陌生人,誰會去恨一個自己連模樣都記不住的陌生人的?連失望都變得無力。


    所以那個自稱是他姐姐的嫵媚女孩來接他的時候,他是非常意外的,意外的甚至沒有多少驚喜,隻是下意識就問了一句為什麽。


    為什麽要來救他,為什麽早不來,為什麽現在又來了。


    那個女孩穿著緋紅色的衣服,撐著一把白色的傘,頂著深山濃濃的霧,就那樣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


    聽到他的問題,女孩隨口說:“可能是因為我的血統也有問題,但我遇到救我的人了,看你這麽孤苦伶仃,於是就想拉你一把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真的很敷衍,好像隻是隨便找個理由。


    不過櫻井明其實也不在乎她說了些什麽,更不在乎她是不是自己的姐姐,他隻知道自己自由了,困了他這麽多年的牢籠終於破碎了。


    因為在山中課程隻教到高中,他從未離開過深山中的學校,也幾乎沒有活下去的能力,於是這個女孩還給他介紹了工作。


    ——給一家風俗俱樂部當跑腿幹苦力的後勤臨時工。


    這個工作遠比深山學校裏的工作要累,但是櫻井明卻很高興,不僅是因為帶他出來的女孩子再沒出現過好像真的沒有什麽企圖,還因為他終於領到了自己的第一份薪水。


    他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每天晚上還可以去出租屋對麵的店鋪裏麵買一點吃的和喝的,這些都是深山裏望塵莫及的東西,此時卻觸手可得。


    櫻井明時常感覺自己活在夢裏,又感覺自己這二十年裏,隻有這段時間像是活著。


    他非常知足,同時在很認真的攢錢,下一個目標是租一個有衛生間的房子,這樣他就不用半夜出門去公共廁所了。


    而距離他這個目標,他還差一個月的工資就可以達到了,再過兩天就是領工資的日子,他已經看好房子了,是精心挑選了很久的,還是很小,可是有衛生間,還有廚房。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被綁架了。


    櫻井明想不通自己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被綁架,電視劇裏這種戲碼不都是有錢人專屬的嗎?


    而他一窮二白,什麽都沒有,連認識的人都沒幾個,可能失蹤很久都不會有人會意識到,綁架他有什麽意義?根本換不來半分贖金啊!


    是有什麽搞錯了吧,櫻井明胡思亂想著,腦子裏一會兒是自己還沒領到手的工資,一會兒又是以往在深山裏麵暗戀過的奈美老師。


    直到箱子被猛地掀開,刺眼的光亮照進來,櫻井明下意識的眯起了眼睛,但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硬生生拖了出來。


    巨大的力量讓櫻井明像個小雞仔一樣毫無反抗之力,他被直接丟到了地上,頭還重重的磕了一下,疼得他眼冒金花半天看不清東西。


    “就這些了。”有粗獷的男聲響起,帶著淡淡的不屑:“雖然是些沒人在乎的垃圾,但一下子消失太多,還是容易引起注意,所以我隻分開抓了幾個。”


    “調查過了,都是臨時工,沒朋友也沒親人,死了也不會有人在意。”


    櫻井明緩了好半天才緩過來,睜眼就看到眼前站著幾個魁梧壯碩的黑衣人,他們蒙著臉看不清麵容,但顯然不是日本人,因為很少有日本人能長得這麽高壯,說的還是一口流利的英語。


    櫻井明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卻能聽出他們語氣中的不以為意,巨大的恐慌在他心底裏炸開,可他卻隻能蜷縮起來躲在角落裏,祈禱能逃過一劫。


    這裏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倉庫,而他的身邊,雜爛的地上橫七豎八的還躺著幾個人,每個人都被五花大綁,嘴也被牢牢的封住,隻能在地上掙紮的扭動,發出細微的嗚嗚聲。


    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嫌棄的掃了他們一眼,對黑衣人說:“審問吧,抓緊時間。”


    “是。”


    一個黑衣人應著,隨手就在地上拖了一個瘦弱的女孩出來,他一把撕開女孩嘴上的膠帶,因為手勁太大,膠帶硬生生帶下了一塊血肉來。


    女孩猛的發出一聲痛極了的嗚咽,可才剛剛發出聲音,黑衣人就重重的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臉上。


    瘦弱的女孩直接被扇趴在地,半天爬不起來,黑衣人就走過去,一把扯住女孩亂糟糟的頭發,逼著她仰起頭,粗聲粗氣的用日語問:


    “你是蛇岐八家的人嗎?”


    女孩說不出話來,眼眶通紅滿臉是淚,隻是不住的搖著頭。


    “說話!”男人吼道:“不說話就殺了你!”


    女孩哽咽著,艱難的開口,聲音滿是顫抖:“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是在極樂館工作嗎,不是蛇岐八家的人?”


    “我不知道啊。”女孩不停的搖著頭,精致的臉蛋上眼淚直滾:“我就是去兼職,我爺爺生病了我沒有錢救他,求求你放過我爺爺隻有我了我就是個普通人……”


    “該死。”男人暗罵一聲,隨手掏出槍對著女孩的腦袋就是一下。


    伴隨著消音器的振動聲,女孩的腦袋炸開了花,血肉伴隨著腦漿飛濺,可那黑衣人卻隻是嫌棄的將軟倒的屍體踢開。


    他隨手又扯了個人出來,這人已經被嚇的神誌不清了,封嘴的膠布一掀開就開始哭喊,男人煩躁無比的就又是一槍。


    “慢點殺。”西裝革履的男人皺了皺眉:“你殺那麽快,殺完了怎麽辦。”


    “那就再去抓。”黑衣人嘿嘿一笑:“黑道裏麵最不缺的就是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的最底層,這種垃圾死再多也沒人在乎,更何況還有人掩護。”


    “那隨你便吧。”聽他這麽說,西裝男人也懶得再管,恰好手機響起,他便走到了一旁接聽。


    “老師有什麽事嗎?”


    “佩裏,你說有進展了,是查出什麽了嗎?”


    “暫時還沒有。”佩裏說:“但我的人已經潛入了源氏重工,就目前查出來的內容來看,蛇岐八家似乎沒什麽特殊的,僅僅隻是卡塞爾學院的日本分部而已。”


    說到這裏,男人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鄙夷:“很多年前,昂熱一個人就製服了他們所有人,將他們變成了日本分部,而這些軟骨頭的家夥卻連反抗都不敢。”


    “那個s級出自這樣的家族,她真的敢背叛昂熱嗎?我覺得不太可能。”


    “嗯,你的猜測有道理,我剛剛收到消息,昂熱派人去三峽水庫了,似乎是打撈上了什麽,日本很有可能就是個幌子。”


    佩裏聞言一愣,緊接著恍然:“那就差不多了,在我的觀察下整個蛇岐八家不過是一群沒腦子的混混而已,估計就是昂熱拋出來吸引眾人目光的,沒什麽真材實料。”


    “不管怎樣,日本那邊先放放吧。”蒼老的聲音在電話裏說:“你現在立刻去中國,看看能不能截下他們打撈上來的東西,記住,動作要隱蔽,不要被昂熱發現。”


    佩裏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他這個老師什麽都好就是太膽小,昂熱早就老的快入土了,哪裏還需要如此提防?


    不過他終究還是沒將心裏話說出來,隻是應了聲:“好,那我獨自前去,其他人留下來做掩護。”


    電話被掛斷,他轉頭對著剩下的黑衣人說:“計劃有變,我得去一趟中國,你們在日本待命。”


    黑衣人們一愣,見男人轉身就要走,有人連忙問道:“那這些家夥呢?”


    佩裏十分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還要問嗎?當然是都殺了啊。”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理所當然,就好像有人在問他垃圾怎麽處理,於是他詫異的回答,丟掉啊,不然還能幹什麽?


    垃圾當然要被丟掉了。


    櫻井明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他還在想今天曠工會不會弄丟這份工作。


    他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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