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睜開了眼睛。


    麵前仍然是那像神一樣巍峨又像神一樣孤獨的通天巨塔,但黑蛇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一把血紅色的長刀安靜的釘在黑塔上。


    七宗罪被煉化,隻有萊瓦汀被全力催動的時候才會出現,同時帶來罪與罰的領域,但平時它看起來,就是一把頂尖的煉金武器而已。


    源稚女伸手拔出長刀,目光在四下掃視。


    被血染紅的海水重新變得清澈,隨著貝希摩斯的死去,最後殘存的那點血也被神國吞噬幹淨,古老的城市失去了供養,漸漸安靜了下來,仿佛重新陷入了沉睡。


    但那顆心跳聲卻仍然存在,四麵八方規律的心跳聲共同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而沉重的心跳聲。


    這些聲音來自神國的下方,但不是來自某個點,而是整座神國的地麵都在震動,好像……是這座古老城市的心跳似的。


    這就是當初學院捕捉到的胚胎心跳聲,那些神經質的研究員認為除了龐大的古龍沒有生物可以擁有這麽大沉重而規律的心跳,但這其實是對信號的誤讀。


    無數的東西沉睡在深海裏,他們隻有一個心跳,是因為他們的心跳完全同步,但他們卻隻是宴席前的小配菜,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


    真正被尊貴的君主胎血供養的,也不是那隻畸形的八岐大蛇,而是聖骸。


    那是白王的骨,也是她的骨。


    而她即將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不過在那之前……


    源稚女緩緩揮動萊瓦汀,抬頭看向高塔之上,血色的眼眸裏倒映出一個小小的影子。


    精致的男孩繼續坐在高塔之上,悠閑的晃著腳,隨著他的動作,纏繞在高塔之上的鐵鏈微微作響,帶起淡淡的水聲。


    喚醒黑蛇後,小魔鬼就一直坐在那上麵看著,無論是貝希摩斯發動九嬰,還是那個女人出現,甚至直到貝希摩斯被釘死在絞刑架上,連骸骨都被吞噬,他都無動於衷。


    就好像那不是他的寵物,而他也隻是一個亂入的路人,恰好欣賞到了這麽一場好戲而已。


    可現在好戲已經結束了,他卻並不準備離開。


    源稚女其實沒想通小魔鬼這一趟來的目的是什麽,貝希摩斯明顯不是她的對手,就算沒有那個女人,源稚女也有很大把握能夠屠殺,雖然可能沒這麽輕鬆,但也絕不是什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路鳴澤顯然是知道那個女人……或者說,顯然是知道弗裏嘉複蘇了的,因為他表現的沒有絲毫意外,還沒有帶任何下屬,獨自前來。


    就好像他早就料到了會如此,所以特意前來,隻為老朋友的重生慶祝。


    為此損失一隻心愛的寵物也無所謂。


    可現在他的老朋友已經收下了他的禮物,他還不走是想幹什麽呢?總不能是還想留下來吃飯吧?


    不過很可惜啊,飯是沒有了,但源稚女覺得自己可以用別的東西來招待一下他,以此好好謝謝他之前對自己的“款待”。


    路鳴澤還沒有撈到和路明非交易的機會,現在能對現實造成的幹涉並不大,因為掌控精神元素,他可以輕易的製作幻境,然後將人拖進幻境裏打敗。


    但這些對血統提升至初代種後的源稚女作用不大,她體內流的是白王的血,她同樣擁有精神權柄,哪怕並不完整,但路鳴澤同樣也不完整,他們誰也奈何不了誰。


    最重要的是,路鳴澤現在沒有實體,他的身體還埋葬在不知名的地方,被傳說中的那柄命運之槍貫穿,現在出現在外麵的男孩,不過是類似精神靈魂一樣的東西。


    所以他無法過多幹預世界,想要做什麽都得通過別人之手,但相對應的,這世界的攻擊自然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源稚女就是清楚這一點,拿他也毫無辦法……當然,是在這一刻之前。


    她隨手將萊瓦汀別回腰間,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直接鎖定在了那魔鬼身上。


    “你看上去好像很凶的樣子呢。”路鳴澤單手撐腮,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沒什麽感情的說:“你是要跟我算賬嗎?”


    “你說呢。”


    源稚女忽然笑了,伴隨著她的聲音響起,長發在海水中漫卷,屋頂上無數鎖鏈在海流中起伏,千千萬萬的黑色風鈴搖擺,演奏無聲的音樂。


    就好像整個城市都在回應她。


    “可是就憑你麽?”小魔鬼笑著搖頭,一雙淡淡的黃金瞳裏有幾份戲謔:“你怕是不配。”


    “想挑戰我,讓你的正主出來。”


    源稚女也不生氣,她感受著身體裏流淌的無盡力量,除去貝希摩斯的權柄,還有一股全新的,熟悉又陌生的力量夾雜在裏麵,並不明顯,卻無處不在。


    源稚女確信自己從未擁有過這種奇異的力量,大概這就是弗裏嘉說的,白王的權柄吧。


    緩緩抬起手,源稚女看著手心裏無形的力量瘋狂聚集,海水激蕩起來,無形的領域自她腳底擴開,整片神國都跟著顫動起來。


    海水凝聚而成的巨大漩渦開始盤旋,所有風暴的中心便是源稚女那微微抬起的掌心。


    海底的元素亂流暴動了!


    弗裏嘉並沒有解釋這些力量該如何運用,可源稚女卻並不覺得有多困難,就好像生而就會,又好像……她已經熟練應用過千百次了,此時不過是回歸。


    路鳴澤那始終掛在臉上的笑容終於褪去了,他向著源稚女伸出手來,目光中閃動著金色的烈焰:“都出來吧!”


    “十二宮黃金聖衣!”


    “相轉移裝甲!”


    “我王雙龍炎烈拳!”


    “天翔龍閃!”


    ……


    如此嚴肅的對決中,這位魔鬼卻像個搞笑角色,他每說出一個名字,身上的中二屬性仿佛都在上升。


    因為這些全部都是漫畫中的東西,基本上都是各類漫畫中的最強防禦最強武裝,不過也有亂入的,比如“天翔龍閃”和“我王雙龍炎烈拳”這樣的進攻性招數。


    每一個名字都如雷貫耳,聽起來都有逆天改命的威力。


    這些最強武裝在他和源稚女之間排成一條直線,他的麵前瞬間多出了數十道最強防禦,按照漫畫中的設定這些防禦加起來連核爆炸都能彈射回去了。


    源稚女在原著中見過這一招,不過魔鬼當時是用來對抗奧丁的那把命運之槍,沒有人知道路鳴澤的能力是什麽,似乎也是精神類的一種,可以憑空創造出幻覺一樣的東西。


    誰也不知道他召喚出來的這些東西有什麽用,因為這些東西本來就隻是漫畫裏虛構的東西,也正是因為他們是虛構的,魔鬼才能信手拈來。


    但……


    源稚女忽然笑了:“你不是沒有實體嗎,任何攻擊不都是傷不到你嗎,那你怕什麽?”


    “配合你演出一下嘍。”路鳴澤看上去蠻不在乎的樣子,似乎真的毫不在意:“不然你一個人開大多無聊。”


    “是麽。”源稚女眨了眨眼睛,無聲的笑:“那就來試試吧。”


    女孩的手腕用力拍下,透明的領域邊界迅速的擴張,卻沒有任何攻擊的波動,也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殺機,相反的,一時間連元素亂流都安靜了下來。


    就好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安撫。


    一股無形的力量,悄無聲息的穿過路鳴澤召喚出來的那些東西,就像是水流沒過,悄無聲息。


    那些傳說中的聖物也無法阻攔,因為這道攻擊根本沒有實體。


    幾乎隻是一個眨眼,高塔之上的男孩便被領域整個籠罩,海水裏的血腥味迅速褪去,取而代之是草木的氣息,神國的顫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迅速拔起的巨大建築,建築裏古鍾轟鳴。


    僅一瞬間,場景便從海底變成了一座古老的建築,那是一座廢墟般的教堂,沿著漫長的走道進入教堂最深處的黑暗,巨大的白色十字架靜靜的矗立著。


    黃金裝飾的利劍把男孩刺穿在那裏,魔鬼遍體鱗傷,血染紅了十字架的下半截,他的黑衣撕裂,被人在身上刻下屈辱的印記。


    垂死的小魔鬼抬起頭,嘴裏不甘的發出嘶吼,卻被死死束縛,他的眼睛裏是兩個猙獰的血洞。


    源稚女靜靜的看著那血腥殘忍的一幕,仿佛一個看客在欣賞藝術,而她的麵前畫麵反複閃爍,教堂,雪地,草原……


    不同的時間在不同的地方,魔鬼被反複貫穿,被釘死在各種各樣的刑架上,最終的最終……是在如同海底那樣一座通天的塔上,源稚女仰頭望向空中,魔鬼的血流過黑塔的塔身,染上血紅的顏色。


    釘在柱子上的罪人,無止境的淩辱,悲傷的風和斑駁的血……


    “這就是你記憶深處,最痛的記憶麽?”源稚女無聲的笑了:“很精彩啊。”


    她再次抬起手掌,於是畫麵一幕幕的倒退,倒退回最初再次重新開始,反反複複,魔鬼瘋狂掙紮,鐵鏈聲嘩嘩作響,卻宛如瀕死的困獸,無法逃脫束縛。


    他自然無法逃脫,因為這些本就是他的記憶。


    魔鬼沒有實體,他的軀體早已被釘死在了冰原裏,所以任何攻擊無法傷害到他,因為他本就是一團靈魂和精神一樣的東西。


    於是源稚女也沒有攻擊他,她隻是將他內心中最慘痛的記憶引導出來,然後將他困於其中,反複體驗當初那種極致的疼痛,仿若淩遲。


    這種仿佛幻術一樣的手段,不是任何言靈,不過是白王權柄的體現,她是尊貴的精神元素掌控者,她可以掌控這世間所有幻象,她就是一切幻象本身!


    而這種精神控製,領域中的人很難從噩夢中解脫出來,即使他意識到這隻是幻境。


    “好好體驗吧,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女孩微笑著轉身,滿頭銀白色長發在水中漫卷,輕盈的就像一尾銀魚。


    而她的身後,高聳入雲的黑塔之上,魔鬼被無形的力量釘死,蒼白的臉上流下血淚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龍族:我能隨機抽取言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骨骨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骨骨子並收藏龍族:我能隨機抽取言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