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是價格昂貴的名牌皮鞋、手包、皮帶、精美的化妝品、昂貴的首飾, 還在上下滾動的電梯, 電子廣告在不停的翻滾著。打折產品區,地麵一片狼藉,發生那件事的時候, 這裏一定擠滿了興奮的雌激素上升到某個高度的家庭主婦。


    “哇……我一直在夢裏夢到這樣的景象呢,一個錢不花, 東西隨便拿。”包四海站在一家商場門口四下張望著。


    這裏是商場,也是人間地獄。三個小時前, 一架飛機拉著打著瞌睡冒著鼻涕泡泡的包四海來到吳嵐的第四大城市彤良, 這裏是彤良最大的百貨商場,據說,這裏可以同時容納三萬人購物, 這棟精美奢華的大廈經常出現在各種廣告和電視劇上。現在, 也許將來,人們都無法忘記這一天, 彤良第一商場所發生的慘案。就在兩天前, 一個四歲的兒童在遊樂區發生暴虐,接著是她的母親,然後暴虐的人數越來越多,就像傳染病一樣,很快, 頂層的遊樂區最少有三、四十的人發生暴虐症。最可怕的是,這是一種新的暴虐症,它竟然可以通過某種刺激而傳染, 更加可怕的是,這一次,暴虐症患者沒有自爆……那些患者一個帶一個的對商場裏可憐的購物者進行了毀滅性的襲擊。


    接下來的兩天裏,先後有十五位位置不低的樂醫在這裏丟了性命,還有兩位樂醫也加入了暴虐症的行列。當局密封了這裏,偌大的商場外,厚厚的隔離氣墊包裹著這座巨大的商業大廈,真是難為了吳嵐當局和現在的樂醫仲裁所,才兩天就吹了個鋪天蓋地的這麽大的一個氣球出來。


    “喂……有人嗎?有人嗎?”包四海站在一樓導購處撈起一個丟棄在一邊的喇叭問了幾句。


    大廈裏很安靜,非常的安靜,隻有依舊播放的廣告聲回應他。真奇怪了,這裏不像在飛機上看到的資料裏形容得那麽可怕,最起碼在一樓,這裏是安靜的,無波的。


    丟下麥克,包四海一個縱身跳進導購主控服務台裏,伸出手按了下cd鍵,大樓頓時安靜下來,循環播放的喇叭聲停息了。


    抓起一堆音樂磁帶,包四海招呼易兩:“易兩,喜歡什麽曲風的音樂?”


    易兩非常難得的沒有回應他的問題,他站在那裏,警惕的四下的張望著,當雜音過去,大樓恢複安靜,易兩聽到了黑暗中的咆哮,壓抑不住的血腥味道在空氣裏到處流動著。他熟悉這種氣味,這種夾雜著惡心的血腥味的空氣,曾經伴隨他十多年。


    包四海翻身坐在那張皮椅子上,翹起腿,一張一張的翻動那些音樂磁帶的封麵,嘴巴裏嘰裏咕嚕的念叨著,似乎他對將要來到的那些未知的危險並不在意。


    “《快樂的去找》?喔,出了音樂專輯呢。這部電影我看過……恩……講得是什麽呢?對,是說一個鄉下教師的故事,他覺得薪水太少,於是他到了城裏,結果他越來越窮,後來他就去販毒了,然後全世界的警察都在追他……後來,哦,有個美麗的姑娘救了他,我覺得,我要是這個姑娘我就叫他去死了,誰去救個毒販,導演胡說八道的……恩,這部電影插曲還是不錯的,xx導演?哦,我聽說過,我們學校的女生很喜歡他……他導演過不少影片《奶娘的背影》《我是一朵花》多麽奇怪的電影名字,易兩,我們去看吧,任務完成後就去。”


    易兩點點頭,還是沒扭頭看他。


    包四海在那裏完全按照自己的套路走著,完全不知道他這副無賴、無聊、無趣、甚至無所謂的樣兒完全上了指揮中心,他大概創造了吳嵐樂醫曆史上的記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1、隨便拿高檔食品櫃裏的東西吃,一邊吃還一邊縱容自己的樂盾一起吃,還說:“不吃白不吃。”


    2、噴女性化妝品櫃台的最最高檔的香水,一邊噴一邊說:“電視上說了,隻要擁有,就能擁有全世界的愛,我試驗下。”


    3、拿著油漆筆塗改櫥窗內的女模特的臉,那些模特全部被他畫上了類似小學三年級學生才能畫出來的畫,黑眼眶,外加黑胡子。


    4、毫無羞愧之心的把首飾櫃台的那些首飾掛了一身,然後興致勃勃的在一樓玩挖寶遊戲,見什麽拿什麽。


    指揮中心最大的屏幕下,站滿了各方麵的樂醫,比起旁邊那些監控屏上激烈的戰鬥場麵,包四海這邊更像一幕滑稽的爆笑劇,甚至有人開始壓抑不住的笑了起來。


    “啊,這就是第三方樂醫嗎?”鈥溪照譏諷的聲音很大。


    鈥漢泰跑了過來,他先是呆呆的看了會屏幕,接著扭頭看下自己的養子,他壓低語調,語調裏帶著一股子壓抑不住的怒氣:“誰給他這個任務的?”


    鈥溪照連忙低頭回答:“他自己接的羽七任務。”沒錯,他討厭第三方樂醫,就像他怨恨自己的堂兄一般怨恨著,他希望這些人都去死,去出醜,為什麽?世界上要有這樣的人,那麽天生就被大家推崇,崇拜。


    “外援呢?樂盾呢?該死……為什麽隻有他們兩個?”鈥漢泰幾乎想掐死麵前這個笨蛋孩子。


    “抱歉父親,沒人願意和他搭檔,沒有相應符合的級別樂盾,我問過他了,他說沒關係……父親……?”


    鈥漢泰轉身往主控室走,他必須阻止這次任務,屏幕上麵的這位小爺就是掉一根汗毛,那位離家出走的小島主琴早會把自己切成比毫米還小的塊丟進大海。第三方樂醫的那位傳說中的怪人,他的怒氣會直接影響到大島主,他想撚死鈥溪照這個白癡……但是在撚死他之前他必須做一些事情挽回這次錯誤。


    指揮中心的大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了,一些工作人員無法阻止這群人的怒氣。


    “是誰給了我家孩子,這麽可笑的任務?”魚悅一邊走一邊高聲的問著。


    圍觀的樂醫們,驚訝的看著這群無禮的人,沒人敢在指揮中心如此放肆。


    屏幕上,包四海拖著更加長的絨布牛皮哄哄的走來,走去。


    “魚先生……真是抱歉,我也是剛趕到,請不要生氣,這件事情可以解釋。”鈥漢泰低頭迎接過去。


    魚悅擺下手,皺著眉頭看下大屏幕,他奇怪的扭頭問月光:“他……在做什麽?”


    他都不懂,月光能懂嗎?月光仔細看了一會,倒是給了個非常符合實際的評語:“饑餓的老鼠,掉進食物堆裏……老鼠於是瘋了。”


    “哦,真是個不錯的比喻。”榔頭很是讚同的拍手,魚悅撇了他一眼,榔頭尷尬的笑笑,摸下腦袋:“玩笑啊。”


    一行人慢慢向裏走著,那扇可憐的大門再次被人踹開,魚悅好歹是用手,這次這人,竟然是用腳的。


    “鈥漢泰,鈥漢泰!你個老混蛋給我滾出來!!!!!!”琴早一邊罵著一邊向裏衝。


    融心的樂醫們彎下腰恭迎這位口不擇言的小島主,鈥漢泰一臉冷汗的迎接過去:“請您安心,任務還沒開始……這隻是個誤會。”


    琴早伸伸手想做一些什麽,更玉蹦起來按住他的手:“您要冷靜,要保有您島主的尊嚴,要矜持,要有風度……”


    一排長長的沙發被拖到大屏幕正對的空地上,大堂裏安靜的嚇人,隻有包四海繼續在屏幕上狂妄的笑,他揮舞著一根糖果架上的巨大棒棒糖,那個棒棒糖有一米那麽長,糖麵像小傘。“知道嗎?易兩,漂亮姑娘無法釋懷如此打擊,頓時對一切失去信心,一位新的角色出現了……你知道怎麽了嗎?”他伸出舌頭舔了下那塊巨大的糖,大概按照這種速度他明年也舔不完它。


    魚悅緩緩坐下,無奈的拿手蓋住自己的臉□□了一聲:“太……丟人了!”


    月光倒是很高興:“不會啊,很可愛。”


    “馬上安排飛機,我要過去。”魚悅對正在不知所措的鈥漢泰說。


    榔頭悄悄扯下他的衣服:“你不能去。”


    魚悅奇怪的看他一眼,榔頭看下離他們不遠距離的那些帶著強大好奇心各派樂醫們:“你是第三方的主心骨,隻是個簡單任務,你就要親自出馬,會影響第三方樂醫的地位。”


    魚悅眼神閃了一下,臉色鐵青的笑了下:“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榔頭還是那副樣子,一點也不妥協:“你不能去,我去。”


    琴早站起來:“我去。”


    “不關你的事!”魚悅和榔頭瞪了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


    “我才不管什麽融心,什麽第三方,那是小包子,我不能看著他出事。”琴早的語氣帶著一絲絕然,他才不管呢,世界上,他惦記的人實在不多,這個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出事。


    “給我兩個冰激淩蛋糕,我去。”一直不發一言的小豆突然插話。


    大家安靜下來,魚悅看下屏幕,看下小豆,他扭頭對鈥漢泰說,有辦法聯絡到他嗎?


    鈥漢泰連忙點頭,從一邊拿過一個無線話筒雙手捧給魚悅。


    包四海還在興致勃勃的說著那部電影,似乎,他玩得很高興,魚悅的聲音突然在大堂響了起來。


    “四海。”


    包四海下意識的把那個棒棒糖藏到身後,第二個動作就是把身上那些零碎甩到一邊,立正站好。


    “哥?哎?”


    “四海,站在那裏別動,從原路退出。”魚悅看著屏幕上正在到處尋找他的包四海說。


    “為什麽?”包四海那股子興奮突然沒有了。


    “不為什麽,你退出去,有人會過去協助你。”


    “為什麽?”


    “你從來沒有過對敵經驗,而且,這次任務遇到的對象和之前不同……”魚悅的語氣帶著一絲商量,他知道如果就強行換下包四海,也許真的會傷了他的心,這孩子的自信心其實從來都不強。


    “哥哥……不信任我嗎?”包四海坐回服務台。


    “不是這樣,四海,你是最優秀的,隻是,這次任務和以前不同,他們不是乖乖的病人,他們……是變異的暴虐症……你再等一會,最多兩個小時,小豆……”


    魚悅話音未落,榔頭從一邊捂住他的嘴巴,就連月光也露出一臉不讚同,這個魚悅難道他就不知道,小豆是包四海的死敵嗎?


    魚悅捂住話筒,眨巴下眼睛:“沒那麽嚴重吧?”


    服務台上的包四海,看下一言不發的易兩,他跳到地麵上,彎腰把腳上的鞋帶全部緊了一遍,他站起來,活動下自己的腰,慢慢走到糖果架前,他很認真的挑選了一遍,然後,他拿起一個粉紅色的棒棒糖打開包裝塞進自己的嘴巴裏。


    魚悅這下子算是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因為包四海的腳已經踩到了自動電梯上。


    小豆站起來,來到臉色蒼白,開始冒冷汗的鈥漢泰麵前:“我要去哪裏?”他指著屏幕。


    “這邊來。”鈥漢泰連忙帶著他向著通向天台停機坪的電梯小跑著奔過去。


    “要……小心。”魚悅無奈的坐回沙發,看著屏幕說了最後一句話。他不知道該怎麽收場了,能夠確定的是,這個小混蛋如果毫發無傷的回來,他要狠狠的打他的屁股,但是,如果他受傷了呢?如果他傷的很重呢?他的心跳加劇,心髒裏有成千上萬的小人敲進行曲。


    包四海的腳步終於踏上了二樓的樓梯,二層的樓口,新上市的遊戲倉擺了七八個,它們嶄新的排列在那裏,包四海興奮的吹了一聲口哨,走過去挨個撫摸了一下,扭頭對著不知道在哪裏的攝像頭很認真的問:“任務完成了,我要全部買一套。”


    魚悅無奈的搖頭:“買,你完不成也買,先下來。”


    包四海笑了下依舊拒絕:“不!”


    “要注意安全。”月光終於明白了魚悅手裏的東西是可以和包四海說話的工具,他湊過腦袋來了一句。


    “知道……謝謝月光哥。”包四海笑了下,站起來,開始巡樓。


    “後來呢?”月光搶過話筒問。


    “後來?什麽後來?”包四海不懂得他說什麽。


    “那個漂亮姑娘和毒販,他們在一起了嗎?”月光倒是很認真的聽了那個故事。


    “沒有,毒販被警察打死了,漂亮姑娘自殺了。”包四海站起來看著四周回答。


    月光想了一會:“這部電影一定不好看。”


    包四海點點頭,沒有回答月光的問題。


    遊戲區……安全。


    玩具區……安全。


    針織品區……安全。


    然後他和易兩來到兒童服裝區,包四海停下腳步,緩緩從身後拿出自己的風笛,他緩緩的拆去風笛的絲絨包布,他的對麵,兒童服裝區的展示台上,一個暴虐症的女性患者正在左顧右盼的尋找著什麽,她不遠處的地板上,有個很小的還在包尿片的小娃娃躺在血泊中,看不出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因為他的頭不見了,血液已經幹涸了。但是,那是母子吧?她們身上穿的同款式的母子套衫,粉嫩米色的毛衣上,一大一小的兩個連接的紅心花色曾經是多麽的溫馨。


    對於包四海的到來,那位暴虐症患者並不在意,她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她想不起她丟了什麽了,她在哭,淚水伴隨著紅色緩緩在眼角滴落,被她襲擊的售貨員,已被她撕成碎片,丟棄在四麵的貨架上,現場如此詭異。


    “我一直很好奇……暴虐症,到底是什麽東西?到底是怎麽來的?你知道嗎,哥哥?”包四海調整了幾個音,一邊調整一邊問自己的哥哥。


    “它出現在我出生之前。”魚悅回答。


    “以前,我很羨慕樂醫這個職業,拿那麽高的薪水,每天過著混吃等死的好日子,我覺得做樂醫就是做國王了。”包四海笑了下,看下易兩。


    易兩從口袋裏拿出一副全皮質的手套慢慢帶在手上,他看下身後,拿起一個金屬玩具,對著那位暴虐症患者丟了出去。


    金屬狠狠的砸到了那位還在尋找孩子的女患者身上。


    “啊!!!!!!”女患者被激怒了,她大叫了一聲,速度快速無比的衝向易兩,易兩成功的吸引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的丈夫,一定會非常難過吧?”包四海歎息了下,把風笛放到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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