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領著這個女人和孩子向太平間走去,當穿過一條鮮花繁茂的屍徑,我告訴她們前方就是太平間時,欣月的呼吸立刻粗重起來,腳底下越來越快。


    福娃不懂,就眨著眼睛問我什麽叫太平間,我告訴他躺在裏邊就能一世太平的房間就叫太平間,他還是很茫然,我就不解釋了,牽著他的手肅穆前行。


    最後,我們三個進入了太平間,福娃驚疑地看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很是不解,我沒有理睬他的驚奇,隻是牽著他的手,加快了行進的速度,欣月在前方有點遲疑,她不知道該往哪條屍廊走,我追上欣月的腳步,對她點頭示意,最後我們就來到了商詩的冰棺旁。


    我指著冰棺對欣月說:“你商姐就在這裏頭!”


    欣月咬著嘴唇抑製住悲聲,但她抑製不住眼淚,它們從眼角洶湧而出。


    我歎了口氣,將商詩的棺罩輕輕抱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欣月撲倒在了棺材壁上,她看到了她的商姐,她濃重地喘息了兩下後,再也控製不住了,大放悲聲。太平間沉寂已久的空氣被攪動了,沉積在各個角落裏的各路冤魂一起揮舞著寬圓的長袖,齊聲唱著沉痛的哀歌!和欣月的哀號合奏出太平間之歌!


    我是分明聽到了這片真切的悲鳴的,雖然在白日的亮色中我看不到她們的影子,我把福娃抱在懷裏,站在欣月的旁邊,對他和聲說:“娃子,商阿姨就睡在這裏頭了,你看她睡得多塌實,這下你放心了吧!”


    福娃看到商詩後,在我懷抱裏手腳一陣亂舞,喊著:“商阿姨,福娃在這裏,你別睡了,好嗎?”


    說完,在我懷裏掙紮著要往棺材裏探身子。


    我怒視他一眼,嗬斥道:“福娃怎麽這麽不懂事,商阿姨為了我們,累了,辛苦了,想睡覺休息,你怎麽還要打擾她!”


    福娃就撅著嘴巴不滿道:“可是福娃想她了嘛,想和她說幾句話,叔叔,你讓阿姨醒一會好嗎?”


    我根本無法控製強自壓在心頭的酸楚,它們翻湧上來,變成眼淚,潤濕了我的雙眼。從眼角凝聚成滴,滾落。


    福娃驚惶地看我一眼,抬起小手給我擦淚,怯生生地說:“叔叔,你別哭,福娃乖,福娃不鬧了!”


    我眨了眨眼睛,使眼淚隱沒,衝他笑笑說:“這就對了,要不阿姨該多傷心,福娃連睡覺都不讓她好好睡!”


    福娃就滿臉難過的樣子說:“那叔叔,阿姨還要睡多久才能和福娃說話呢?”


    我想了想說:“不知道,阿姨實在太累了,可能要睡好長時間,等她醒來了,叔叔就讓她去找你,好吧!”


    福娃就乖巧地點點頭。


    我扭頭去看欣月,我發現她匍匐在棺壁上,光聽見喑喑呀呀的喘息,已經沒多大聲了。


    我嚇了一跳,趕緊將福娃放在地上,跑過去,將欣月從棺板上抱了起來,她軟綿綿地靠在我身上,眼神凝滯,顯然身心疲憊至極。好在她的身體還是溫軟有力的,我放下心來,就輕撫著她的背,默默地等待她恢複心神。


    過了一會,她從我懷裏掙脫開來,說:“讓商姐安靜吧,我們走吧!”


    我點了點頭,就去抱起蓋子,給商詩重新蓋上。


    福娃還有點依依不舍,不想走,我和欣月隻好各牽了他一隻手,安撫住了他,將他帶了出來。


    到了醫院門口後,欣月要開車送我和福娃回我租住的那個家,被我強烈地推辭掉了。最後我說:“欣月,這段時間來真是辛苦你了,你也該重拾心情,好好地去過你自己的生活了,對你一直以來給予的幫助,我和商詩姐要給予衷心的感謝,以後,我會讓…帶福娃去看你的!好了,就到這兒吧,再見!”


    於是,我拉著福娃的手,毅然決然地下了車。


    福娃還對欣月很是眷念,不停回頭,我沒有回頭,並且緊拽著他的手,過到馬路對麵,進了一條小巷子,在巷子口,我才停駐身形,悄然回頭,在欣月看不到我們的地方,抬頭去看她。果然,她的車還一動不動地呆在原地,它一定和它的車主人一樣傷感。我很有耐心,一直等了很久很久,最後它緩緩地上路了,直到它在我視野裏消失不見,我才長籲了一口氣。


    她該有自己的生活了,她需要和趙警官結婚生子,需要去照顧她年邁的父母,我和福娃都不能去拖累她了。


    我俯下身來撫摸著福娃的頭說:“娃子,等你以後長大了,一定要常去看看欣月阿姨,要好好報答她,她是李叔叔、商阿姨以及你的大恩人,你知道嗎?”


    福娃也不明白我話裏的深層意思,但表層意思他是懂的,小臉還滿莊嚴的樣子,點點頭說:“恩,好的,李叔叔,商阿姨,欣月阿姨,都是我的大恩人,我長大了,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報答你們!”


    我無言苦笑,牽著他的手,再次從巷子裏走出來,在附近找了一家銀行,我進去將箱子裏的一百萬分別存入了三張銀行卡,一張五十萬的,打算給商詩的父母,憑商詩生前對她父母的眷念,就知道她一定還放心不下她父母的,我給她了卻這個心願吧,讓她能夠安心離去。一張四十萬的,我打算給福娃,去他老家找一個他的老鄉親做他的監護人,照看他成長,培養他上大學,讀研究生讀博士,這些錢應該是足夠了,這也了卻了商詩又一個心願。這筆錢的監護人我隻能找老鄉親,給他們當地政府或者什麽機構我是絕對放不下心的。另外一張十萬的,用來還給欣月,直接給欣月她肯定不要,我就隻能間接給她父母了。


    一切預算完好之後,我開始行動。


    我出了銀行門,走到這條馬路那頭的大十字路口,正要橫穿馬路過去的時候,有一個十分麵熟的人從拐角處附近的一個飯店裏走了出來。


    我愣了一愣,定睛一看,竟然是譚局長。譚局長也看到了我,也是一愣,然後他就打著哈哈向我走了過來,主動來和我握手。


    我現在對這個世界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所以也不反感他,就機械地伸手和他相握。他抓住我的手熱情地搖了搖說:“李大醫生,咱們可真是有緣啊,在這人海茫茫裏都能不期而遇!”


    我微苦地笑笑說:“譚局長,你這樣的貴人,怎麽也會在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出沒的地方活動啊?”


    譚局長哈哈怪笑道:“哈,李醫生,你太會說話了,不過啊,這次你可就說得不準確哦,不僅是我這樣的小人物,咱們的方市長大人現在可也在那個飯店裏哦!”


    我吃了一驚,下意識再看了一眼那個飯店,一個三層小樓,普普通通,不事裝飾,外邊簡單得很,不由驚詫道:“啊,市長大人會到這樣的飯店吃飯?”


    譚局長麵帶得色道:“還不僅僅是吃飯這麽簡單的事情呢,今天可是市長千金方露女士和房產大鱷任帝厚先生的大婚之日,這麽重大的日子,這麽低調,操辦得這麽簡淡,足可見咱們的市長大人多麽高風亮節啊!”


    譚局長這話一出,驚得我都快忘記了心頭這幾日來沉積的悲傷了,腦子一片空白地傻看著他。


    譚局長頗為自得地笑道:“怎麽樣,震撼吧,社會上對我們這些公務員有很多誤解,今天你應該算是看到了最真實的一麵了!”


    我確實震撼,所以還沒回過神來,就一直木然地望著譚局長發呆。


    譚局長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老弟,剛才出來透透氣,不能出來得太久,我得進去了,有機會咱再聚,上次你給我治好多年的頑疾,我還得感謝你呢!”


    說完,他轉身要走,我腦子突然冒出點意識,我衝他的背影急聲道:“譚局長,再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譚局長回過頭來愕然地看我一眼,點頭說:“可以啊!”


    第282章 方露和任帝厚結婚


    我鄭重地說:“我想問你,那次在天上人間,是你請的我,還是任帝厚請的我?”


    譚局長好奇道:“是任總買的單啊?”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是問誰掏的錢,我的意思是,是誰主動提出要請我去天上人間玩的!”


    譚局長愣了愣,突然眨了眨眼睛笑道:“哈,老弟你可真靈光,這你都能想到,老實說吧,那次確實是任總主動向我提出要請你去天上人間玩的,不過你不能因為這點就懷疑你譚哥謝謝你的誠意,即便他不提出來,我也是要請你的,正好他提出來,我也就借花獻佛,而且我也覺得那次不算,下次一定要再找個時間好好請你,李老弟,今天指定不行了,你等我電話吧!我回去了!”


    說完,他向我揮了揮手,就向飯店匆匆走去。


    我腦子頓時一片眩暈,呆若木雞般凝立半天,好久好久才緩緩吐了口鬱積的悲憤,對茫然無知的福娃微微笑笑,就牽著他的手繼續前行。


    如果不是有福娃,我真想立刻就去炸了那個飯店。因為裏邊隱藏的禍患實在太可怕了。潘天高的巨大地產和任帝厚的巨大地產通過權力一聯姻,天下沒有房子住的老百姓還能有活路嗎?商詩當初寄語方露希望她能妥善管理潘的地產,好好造福於天下沒有房子住的百姓,卻哪裏料想得到原來方露早就向任帝厚拋了權力的繡球,潘天高之後新一輪的魚肉百姓計劃將更加慘烈!而且似乎方露還沒有真地喪失生育能力,那麽這種魚肉計劃還將一代一代傳遞下去,老百姓將永世不得翻身了!


    還有我那個可憐的羅萍,巴心巴肺地想要擁有任帝厚的巨無霸房子,結果也隻是淪為人家的玩物。可悲啊,她一個可憐百姓家的孩子,又怎麽去跟那巨大的權力抗爭呢!


    哎,我長歎了一口氣,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我追隨商詩而去的心意已決,再說,就算我能夠堅強地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我一個一無所有的精神病人,又能起什麽作用呢?與其眼睜睜看著老百姓風餐露宿、死去活來,還不如一死了之,眼不見為淨!


    不過,無論如何,我得去看看羅萍,她確實太可憐了,那麽龐大的心願,轉眼成空,不從情感的角度,就從人類悲憫情懷的角度,我也要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之後再赴死。


    不過,眼下我得先把福娃安置好,先幫著他把他父親的遺體安葬後,再送他回家好好學習好好生活。


    於是我帶著他再次來到了醫院,我給殯儀館打了個電話,以前我和殯儀館打過交道,所以很方便就和他們說好了,我帶著福娃在門口等他們來車來人。時間倒也不長,他們就來了,我和福娃上了他們的車,車很快開進了太平間小院。


    我下了車後,剛準備去找老張頭辦手續,就聽到太平間裏傳來一陣又一陣哀號和嗚咽,傷筋動骨,讓人心膽皆悲,也不知道又是哪個可憐的鄉親去世了,我不由一聲苦歎,靜靜地站在院裏等老張頭處理完畢後出來。


    果然,大概一刻鍾功夫,老張頭陰沉著臉,邁著蹣跚的步伐出來了,他後邊跟著一對須發斑白的老年男女,互相扶持著,嗓子裏嘶嘶做響,臉上的悲戚令空氣冷卻,身體上籠著的痛苦令河山動容。再後邊是那幾個敬業的運屍員,他們一臉茫然,除了搬運屍體,他們不知道還能做什麽幫助這對傷心的白發人。


    肯定又是一對老年喪子的可憐夫妻,不知道他們的孩子遭遇了什麽變故,不知道是不是也象我的商詩那樣出於無奈,如果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世界也太無奈了吧!但願她不是這樣的!


    待老夫妻倆慟哭離去之後,我對走到我旁邊的老張頭說:“老張哥,我來辦手續,給那個老鄉辦後事!這是老鄉的兒子!”


    老張頭愣了愣,看了看殯儀館的車,明白了,點了點頭,就領著我和福娃去了他的辦公室。


    在他辦公室裏,他拿出一個小本說:“你們稍等,待我給剛才那個死者登記一下!”


    在他往本上寫字的時候,我無意間掃了一眼,看到那個名字後,我眼前一陣發黑,我拿手撐住桌子,才防止了跌倒,我使勁眨了眨眼睛,讓眼睛亮了點,繼續看了幾行信息後,我的心變得冰涼。


    我一把將老張頭的肩膀掰了過來,老張頭吃了一驚,好奇地看著我,十分不解。


    我問:“這個死者叫羅萍?”


    老張頭說:“是的啊?”


    我問:“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


    老張頭點頭:“確實很漂亮!”


    我問:“怎麽死的?”


    老張頭說:“說是服用了大量安定,送到醫院沒搶救過來!”


    我問:“她不是第二醫院的護士麽?怎麽送到咱們醫院來搶救?”


    老張頭說:“聽說是在醫院對麵那個小區花園的椅子上被發現的,所以就近送到咱們醫院來了!”


    我沒有話了,渾身每個細胞已經趨向死亡。


    老張頭想起來什麽,問:“對了,你怎麽一下子就知道她是第二醫院的護士啊?”


    我用殘存的腦細胞告訴他說:“因為她是我以前的女朋友!”


    老張頭開始發傻。


    我說:“老張哥,幫我辦手續吧,殯儀館的車等著呢!”


    老張頭醒轉過來,微顫著手指給我把手續辦完了,臨了,他說:“李醫生,多保重!小老頭沒什麽能幫你的,還是那句話,太平間的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和友好,牽著福娃嫩嫩的小手,離開。


    老張頭帶著他的屬下和殯儀館的人去太平間搬運老鄧的屍體,我沒有跟著去,那裏邊現在正飄蕩著羅萍的氣息,我不敢進去感受,我怕自己控製不住會去看她的遺體,我實在是沒有這份勇氣再去接受心靈的打擊了,我等了他們一會,就帶著福娃隨著老鄧的屍體上了殯儀館的車,在殯儀館火化後,用骨灰盒裝上老鄧的骨灰,到商店裏買了蠟燭、打火機及一些紙錢和佛香,我就帶著福娃再次去了那座龐大的深山群。


    我讓福娃捧著他父親的骨灰,我牽著他的手,我們沿著昔日商詩為我們指引的路躑躅前行。


    福娃整個過程中一點都沒有明白他手裏捧著的是什麽,他捧著它有著什麽濃重的意義。他隻是一直愣愣地聽從我的安排和分配。我倒沒給他苦口婆心地解釋什麽,他將來長大了,回憶起這一非凡的過程,自然就什麽都明白了!


    最後,在山洞裏,我舉著蠟燭給福娃照明,照亮他為他父母盡孝的路。


    我們來到那個方圓十來米的山洞空間裏,我在老鄉埋葬了他妻子的那個小墳包前,雙手合十鞠了一個躬,向那個可憐的妻子默默禱告了一番,說要暫時冒犯一下她的遺體,原因是要讓她的丈夫來和她一起安睡,請求她的理解。


    禱告完畢後,我讓福娃舉起蠟燭,我就蹲下身子來,用手刨開了這個小墳包,墳包上的土已經有點緊了,所以略微有點吃力。


    最後,那個可憐的晚期腫瘤女病人顯露在了我麵前,當福娃看到他母親後,哇的一聲哭起來,手上的蠟燭晃了晃。


    我趕忙起身,也不管手上的土疙瘩了,將他攬在懷裏,輕輕摩挲他的臂,給他安慰,直到他平靜一些了,我才顧得上表達自己的驚奇,我好奇地打量著我的那個女病人,她麵容倒是沒多大變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神奇的山洞可以養顏美容的緣故,但這不是令我驚訝的,令我驚訝的是,她竟然穿著一身寬大的男人衣服。


    我凝神想了一會,腦子裏閃了一下靈光,也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肯定就是潘天高的衣服,當初潘天高裸體現身在我的病床上,衣服不翼而飛,卻原來是被這個女病人穿上了,很可能是老鄧帶他妻子離開的時候,不想讓她穿著病號服太醒目,所以幹脆把潘天高的衣服剝下來給她穿上,潘天高齷齪的褲衩當然不能用了,就隨手扔在了床底下。


    想到這裏,我突然又想起了潘天高的手機,那一定也是在這衣服兜裏了?我好奇心大盛,就伸手到衣服裏去掏摸,果然,在褲兜裏摸出了一個手機,當我看向手機屏幕的時候,嚇一大跳,手機屏幕竟然是有顯示的,而且正好顯示一個電話號碼,那個電話號碼我太熟悉了,正好就是我自己的手機號碼,我看屏幕上邊有個標注為“已撥電話”,聯想起以前來救福娃時在山洞裏的神奇遭遇,頓時也就明白了八九分,我曾經給潘天高的手機打過電話,所以他手機上有我的號碼,那次福娃被我和商詩驚嚇之後一屁股坐在鬆軟的墳包上,正好就將我的這個號碼給撥了出來。所以我接到了屍體的電話。而為什麽潘天高的手機先前是關機的,怎麽突然就開機了,很有可能是老鄧在將他妻子搬到這個墳墓裏掩埋時巧之又巧地觸發了手機開關鍵,於是手機開機了!當然,這一切都隻能是推測,現在所有人都死了,也無從考證了!不過就算搞清楚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它不能給這個社會帶來任何什麽,吃人的人他總是要吃人的,活不下去的人也終究難逃慘死的命運!


    就象我,時間不等人,我也得趕緊去死了!


    我把潘天高的手機重新放了回去,但願女病人在陰間可以通過它和她陽世的兒子進行交流,接著我在女病人的身體旁邊再刨了一個小坑,然後讓福娃把他父親的骨灰盒親手放了進去,再指引著他把刨開的黃土重新封了上去,這種動作必須由他來完成,等他長大了,知道自己的父母雖然慘遭橫死,但終歸是他親手將他們安葬,他的怨恨和遺憾可能就要小一些了!


    封上墳土堆後,我在墳前插上幾支佛香,點著,再燒了一些紙錢,然後就讓福娃跪在了她父母的墳前,福娃一直懵懵懂懂的,不太理解我讓他做這些動作的涵義,但他經曆了這些天來的情感衝擊,似乎是有了一些感覺的,神情很是黯然的樣子,一直很乖巧地聽從著我的吩咐。


    我說:“娃子,向你父親母親磕三個頭!”


    他就不知從哪裏學來的樣子,雙手著地,瘦弱的身體前傾,匍匐在地上,頭搗了三下。


    我說:“娃子,告訴你父母,你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乖乖長大,讓他們放心,安心睡覺!”


    福娃就說:“媽媽,你安心睡覺,福娃很乖,一定會聽叔叔的話,好好學習,快快長大的!”


    我心裏有點難過,也有點不滿,我瞪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不孝之子,你爸爸為了你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委屈,你怎麽一點都沒想著他呢?快把爸爸一塊喊上,重新說一遍!”


    福娃驚惶地看我一眼,又連忙說:“爸爸,媽媽,你安心睡覺,福娃很乖,一定會聽叔叔的話,好好學習,快快長大的!”


    我不由苦笑一下,想了想,覺得自己也很可笑,有很多東西是不能強求的,尤其是人類情感這樣的東西,來不得半點形式,既然引不起他人共鳴,那就自己一個人消化吧,福娃,這個可憐的孩子,但願他將來能夠知曉這一段曠世奇冤,最終能夠深刻體味到他父親對他的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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