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冶煉場,這裏隻有一座冶煉爐。


    賈逵押運三車銅器抵達,雖然現在融了鑄造的銅馬蹄一時間用不上,可他相信趙基能討平白波諸將。


    即便討伐失敗,他留著這些銅器也沒意義。


    持家清貧,不貪不占,這才是賈氏的門風。


    既然趙基舍得拿銅去做馬掌,他又有什麽好惋惜的?


    隻要投入到驅逐匈奴一事上,就是用黃金來打造馬掌,賈逵也不會在乎。


    冶煉場外圍,賈逵還沒有靠近,就聽到木棚下鐵匠鍛打鐵器叮叮當當的噪音,隻覺得耳朵有些疼。


    柳孚也出來迎他,旁邊也有簡陋的庭院。


    賈逵進入後才發現庭院外麵看著簡陋,內部用的都是好木料。


    幾個女婢就在庭院內的涼棚下紡織素絹,她們的技藝很好,織機與絲料也好。


    素白的蠶絲就跟她們的手掌、小臂一樣白嫩,明顯是侯氏兄弟培養的優秀女織工。


    賈逵不由多看了幾眼自己的妻兄,好在是自己的妻兄,自己不是對方的妻兄。


    柳孚仿佛沒有察覺,很有先祖柳下惠的風采。


    三個女婢似乎平日裏本就有較高的地位,專心於紡織,也不起身迎奉、伺候。


    柳孚引著賈逵進入屋舍,就問:“梁道運來這麽多銅器,是何緣故?”


    對於這個妹夫,私下沒外人的時候,柳孚也不會端著架子。


    故而柳孚神情狹促,明顯誤會了。


    賈逵反問:“兄長以為呢?”


    “莫不是銅器粗笨,不易輸運?想要融了,便於藏匿?”


    柳孚做著合理分析,直接問:“庫中黃金還能剩下多少?”


    “大約三成,趙阿季提議進獻七成黃金給朝廷,另有兩千匹絹。”


    賈逵感到有些心累,繼續說:“這些銅器也要融了,用來鑄造馬掌。”


    柳孚無語,盯著賈逵:“你同意了?”


    賈逵知道他在問進獻金帛的事情,點頭:“或許這是趙公授意的事情,雖然會得罪衛固。但趙阿季開出條件,他想請趙公出麵,征我做尚書郎。”


    這可是尚書郎,賈家三十年裏沒出仕了。


    起家為尚書郎,以後賈逵不橫死,前程是穩妥的。


    柳孚也是心生羨慕:“受趙公所舉,以尚書郎起家……朝廷又是危難之際,梁道也立有功勳,想來不難。可這樣如同要置衛氏於死地,鄉人難免誹議、詬病。”


    “所以我拒絕了。”


    賈逵轉而就說:“我應募虎賁的初衷就是驅逐匈奴,趙阿季也盟誓助我。此刻正是用武之際,哪能入朝為官?”


    “梁道糊塗啊,匈奴隨時都可以發兵驅逐,這入仕的機會可是難得。”


    柳孚急的站了起來,又說:“討平白波賊,朝廷重用我等本就在情理之中。懲戒衛氏也不算意外,何必為虛言而壞長遠大事?”


    見他著急,賈逵一笑:“因此我向趙阿季舉薦了兄長,隻要兄長同意,趙阿季就會在趙公這裏推舉兄長。”


    “我?”


    柳孚本要落座,聞言半撅著屁股僵在那裏,還是緩緩落座:“我怎麽能當尚書郎?論功勳不如梁道,也不如裴秀,門第也不如。又是縣吏,若是舉孝廉還有些機會。”


    “那兄長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賈逵追問,不見柳孚拒絕,就知道這事情穩了:“既然兄長不反對,此事就這樣定下了。銅器融造馬掌一事乃趙阿季看重之事,兄長這裏多多費心。大約討平白波賊他率虎賁歸來時,朝廷敕書、使者也會抵達。”


    “既然趙公看得上愚兄,愚兄就應下了。”


    柳孚斂容,並說:“趙公滿門忠烈,能做趙公的門生,也是我的幸事啊!”


    賈逵不搭腔,柳孚感慨一番後,就問:“金帛之事,可否暫緩?”


    “我已將獻表、金帛裝車,讓趙阿季帶去了。”


    賈逵語氣也高亢起來:“討賊時,雖然依賴吏士效命。可若有了這些金帛,趙公也能策反部分賊兵,易於破敵。至於衛氏存續,與你我何幹?”


    將河東冠姓衛氏拉下來,他們才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柳孚聞言也不再強求什麽,隻是說:“趙阿季驍猛剛毅,梁道也要謹慎行事。”


    “謝兄長關愛,趙阿季已有安排,今後他在前督兵破敵,我為他管理後方雜事。”


    “嗯,這樣我也就放心了。”


    柳孚是真的怕賈逵去前線參戰,萬一兵敗,趙基那麽勇猛,自然能殺出一條血路。


    賈逵就不好說了,柳孚可不想自己妹妹當寡婦。


    隻是想到自己即將出仕擔任尚書郎,柳孚坐在那裏忍不住對著空氣癡癡發笑。


    似乎已經看到消息傳到族裏,族老、父兄長輩們的驚歎、欣慰神情。


    起家尚書郎,這幾乎是最頂級的出仕起點。


    當然了,還有些奇葩起家就是郡守,這種人是不能比擬的。


    賈逵見柳孚坐在那裏時不時的翹起嘴角,索性不再言語,起身離去。


    侯氏重要的產業就三份,一個是囤積財物、糧食的莊園;另外兩個就是冶煉場與牧場,至於農莊之類的,反倒好管理,派兩三個虎賁郎,督率十幾個輔兵就能完整接管。


    所以莊園那裏很重要,抓著糧食,才能穩定軍心,穩定各處的人心。


    青黃不接之際,莊園裏的糧食能救所有人的命。


    賈逵不敢疏忽,出去後見卸車完畢,立刻就帶著空車返回。


    隻有待在莊園裏,他才安心。


    侯氏走私馬匹帶來的收益太豐厚了,虎賁主力出征之際,若疏於防備,自然會刺激附近的好鄰居。


    賈逵走了後,柳孚才腦袋暈乎乎走出庭院,隻覺得遠近光景分外明媚、光鮮。


    就連冶鐵爐飄來的氣味,都是那麽的提神,令人暢懷。


    現在誰敢搶他的尚書郎,他就敢剁了對方。


    別說衛固,就是衛固老爹來了,他也敢砍!


    就柳氏的門第來說,還不如賈逵。


    賈逵雖然父親早亡,可有個遭受黨錮,黨錮前就有清名的祖父。


    而黨錮之際,柳家依舊在出仕。


    閹黨勢力被肅清後的當下,考評士人的一個標準就是黨錮之際父祖、近支親屬的出仕情況。


    能出仕卻拒絕出仕的,自然是上上之選。


    就清正一項,賈逵遙遙領先,是柳孚無法比擬的優勢。


    雖說兩個月前清正的賈逵來柳家走親,夜裏與他同塌而眠討論國家社稷大事,走的時候不小心把他好褲子穿走……但這不影響賈逵的清正門風。


    返回莊園的路上,賈逵看著山道草叢裏出沒的蝗蟲,心情很快就變的沉抑。


    大概再過幾天時間,就能看到灌木、草叢生長被壓製。


    以他的見聞和認知,再有一個月,就會出現密密麻麻的小蝗蟲,將視線內一切能吃的植被吃光,然後向其他有草木的地方遷徙。


    隨著蝗蟲漸漸長大,啃食草木的能力也會暴漲。


    之後就是走到哪裏,吃到哪裏。


    到時候匈奴人的獸群也會缺草,四月下旬開始,匈奴人的機動力就會嚴重下降。


    不管是渡過汾水來抄掠,還是部落遷徙……獸群餓肚子又沒草吃的情況下,匈奴想跑都跑不動。


    四月下旬,極好的戰機就會出現。


    現在隻希望河東武庫裏能有一些驚喜,讓虎賁獲取完整的漢軍武裝,從器械上取得一些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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