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側,中軍營壘設立帷幕。


    宴飲正歡,趙基跪坐在趙彥身側,看著來來往往相互敬酒、狂歡的人,仿佛白波諸將隨時可以蕩滅一樣。


    這給趙基一種很不好的感覺,仿佛半場開香檳。


    因而他始終沉著臉,與宴席歡快氣氛格格不入。


    莢童坐在他下首,見趙基不飲酒不作樂,也就拒絕宴飲,隻是拿著筷子悶頭吃菜。


    趙彥很想借著這個機會給趙基找幾個同齡夥伴,見到這種氣氛也就作罷。


    當宴席氣氛濃烈時,都尉馬矢枝起身舉起雙手拍拍手掌,引著眾人注目。


    甩袖跳舞的十幾個士人也都停下,酒勁發作臉頰紅撲撲,相互攙扶搖搖晃晃站立,看著馬矢枝。


    馬矢枝笑容滿麵,兩撇胡須翹起,目光從趙基身上掠過,就高聲說:“諸位!使者來報,李伯承、侯文則遣使來報,願奉詔討賊!不日率兵來此,與我等同襄盛舉!”


    又是一陣歡呼聲,有人亢奮之餘將冠帽朝天空拋起。


    趙基身子移向莢童:“這是什麽人?”


    “平陽豪帥,因匈奴牽來,他們聚眾自保,李堪麾下三千餘家,有部曲千人;侯選稍弱,亦有兩千餘家。”


    莢童低聲講解:“白波諸將起兵南下時,李堪、侯選、梁興以及成宜、程銀等人襲擊白波部眾,勢力大勝。擔憂楊奉來討,成宜、成宜已渡河西行,去了左馮翊。”


    在歡呼聲中,馬矢枝雙臂擺動壓製聲音後,又高聲亢奮說:“某之族兄也將率義士千人助戰!”


    “馬矢玩,字伯球,是汾陰豪帥。”


    莢童繼續講解:“等他們來再發兵南下,韓暹等人必有防備,天子危矣!”


    趙基緩緩點頭,就見眾人眼巴巴望著馬矢枝,仿佛期待下一個好消息。


    馬矢枝卻說:“梁文茂使者今夜就能抵達,還請欣賞歌舞,靜候佳音!”


    說著他右臂揮動,邊上鼓吹樂師重新開始演奏,十幾名穿戴兩襠鎧,持短戈、小盾的纖細武士登台。


    趙基一眼就看出這些武士是由歌舞伎扮成,此刻都用黑紗遮麵,腳踩旋律,扭動腰肢,做戰陣之舞。


    他嘴角不由抽了抽,定睛去看斜對麵落座的徐晃,徐晃心思也不在舞蹈上麵。


    察覺趙基目光,徐晃舉杯示意,淺飲一口。


    趙基也隻是點點頭,正準備向趙彥請辭。


    不想馬矢枝的侄兒,虎賁侍郎馬矢通端著酒杯挪步到趙基身邊:“屯長,這些人都質疑屯長神射。舞蹈之後,可否當眾展示一二?卑職以為此舉可以振奮士氣。”


    “我苦心鑽研射術,是為狩獵求生,也是為殺賊除害,怎能如優伶舞妓一樣供人賞玩?”


    趙基盯著這人:“若真有人想看,可以與我持弓對射,這樣才有樂趣。”


    “屯長說笑了,是卑職冒昧,卑職自罰一杯。”


    馬矢通說著就仰頭露出喉結,抓著酒杯咕嘟咕嘟暢飲。


    見他飲盡還展示空杯,趙基也隻是點點頭。


    馬矢通這才後退,繞著眾人後背來到馬矢枝身邊:“叔父,趙屯長不願。若是有人能與他對射,他才肯展示射術。”


    “小賊猖狂。”


    馬矢通笑嗬嗬點評一句,目光落向暢飲的那夥北絳豪強子弟。


    擺手示意侄兒回到座位,扭頭對身邊屬吏低語:“本邑胡謙最為善射,不知可願與趙中郎比較射藝?”


    “是,卑職去問。”


    屬吏應下,端著酒杯遊走去了本地豪強青年附近,詢問他們的態度。


    趙彥端著酒杯與縣令趙緒淺笑低語,眉目察覺到馬矢枝那裏的小動作,笑問:“縣君以為,我家阿季該如何應對?”


    趙緒捉杯隔著趙彥瞥一眼趙基側臉,見他不苟言笑,就斂笑說:“彼輩見識短淺,實不足慮。還要恭賀趙公,家中能有這等英物。”


    他趙緒施政一方再庸碌,也是曆經公府、郎署,通過一番考核後才任官一方。


    跟馬矢枝這種本地混起來的郡都尉比起來,官秩不如對方高,但眼界遠勝對方。


    對趙緒的誇讚,趙彥也隻是嗬嗬做笑,看不出情緒變化。


    馬矢枝想幹什麽?


    趙彥心知肚明,無非就是一步步試探。


    李樂死的太潦草了,讓新募虎賁輕易除掉,目睹這種事情發生在眼前,馬矢枝怎麽可能沒有其他想法?


    原來白波諸將這麽弱,這麽容易幹掉。


    他們忽略了侯氏覆滅與來犯匈奴小王的兵敗身死,他們看到的隻是白波諸將的外強中幹!


    不多時歌舞停歇,執短戈、小盾的假武士們下台陪酒,歡笑聲更是一浪蓋過一浪。


    而本地的胡謙登台,他扭頭看一眼鼓吹樂師,樂聲停止,男女笑聲顯得突兀,也漸漸停下來。


    就見胡謙對趙彥拱手長拜:“趙公,仆聽聞虎賁中郎趙基善射,仆鬥膽,願與之試射。仆有良馬一匹作為彩頭,懇請趙公許可。”


    趙彥側頭看趙基:“阿季如何?”


    “可以。”


    趙基站起來擰了一圈自己脖子,盯著身高八尺有餘沒有蓄須,但皮膚黝黑的胡謙:“我也出良馬一匹,你提議比拚射術,我提議射法,可好?”


    “這很合理,願聽趙中郎安排。”


    見胡謙同意,趙基見眾人望著自己,馬矢通這家夥抱著的假武士都快把人家摟窒息了。


    環視一圈,趙基就說:“射術比試從易到難,先射五十步,再七十步,再九十步,最終一百一十步。每次增注彩頭,可好?”


    “可以,趙中郎欲如何射法?”


    “很簡單,且看此物。”


    趙基說著將自己桌案上的麥餅拿起來,扭頭看向帷幕門口站崗的韓述:“拿弓箭來。”


    “喏!”


    韓述亢聲應答,快步上前,從腰間箭壺抽出一支箭雙手遞上。


    趙基接過箭,從餅的邊上插進去,然後舉起來放在頭頂:“就這樣,由你我的夥伴持餅,你我射餅。若有死傷,也怪不到對方身上,不會傷你我和睦之氣。”


    胡謙聞言皺眉:“中郎這未免嚴苛?”


    趙基從韓述背上取下畫弓,又將餅遞給韓述,從韓述右腰解下箭壺懸掛自己腰上,笑問韓述:“敢不敢?贏來的彩頭,都給你。”


    “有何不敢!”


    韓述咧嘴,扭頭去看胡謙,又看其他麵麵相覷的人。


    見胡謙不語,趙基抓起桌案上酒壺,問韓述:“我滿飲壺中酒,你還敢麽?”


    “願為中郎效死!”


    韓述深吸一口氣,神情決然,眉目堅決。


    趙基瞥一眼胡謙,又看看他那些夥伴,掀開壺蓋,仰頭就開始暢飲。


    也不欺負對方飲過酒,現在拚的就是勇氣。


    胡謙見此隻能扭頭去看周圍,沒人響應他的目光。


    莢童見狀給了下首的西門儉一肘,低語幾句,西門儉於是站了起來,對胡謙大聲:“文恭兄,我這人不怕死,就是缺馬。給我兩匹三四歲的母馬,我來幫你。五十步兩匹馬,七十步四匹馬,九十步六匹馬!”


    “可以,贏了後彩頭也給你。”


    胡謙立刻同意,西門儉對趙基拱手:“卑職鬥膽,向屯長借鎧甲一用。”


    “嗯,就在趙公營房裏,你快去取用。”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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