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慶帝和永王的對話,殿中的官員們算是真正見識到永王的囂張。


    你打了太子,還要怪太子非把位置讓給你,好像打的有理有據。


    “臣弟惶恐!”


    李長安喊了一句,算是表達了對皇帝的尊重。


    太子咬著牙,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心裏已經開始暗暗記恨。


    慶帝看在眼裏,心裏非常滿意。


    他喜歡爭鬥,喜歡臣子們之間爭,也喜歡繼承人之間爭。


    有爭執才有製衡,才能體現皇權的威嚴,有爭執才不會被底下人架空。


    慶帝顯然不願意再提這件事,就按照管例開始了朝會。


    最先報告的是邊關戰事,秦業年齡大了,由樞密院副使曲向東代為報告。


    “北齊邊關近日無事,但是北齊內部諸侯國卻發生了叛亂。”


    “半個月前,西秦國突然舉兵自立,現在已經吞並了五個北齊諸侯國。”


    “北齊派遣大軍十萬,被西秦大將軍韓信以少勝多,全部殲滅!”


    聽到這個消息,南慶群臣開始幸災樂禍,畢竟兵禍發生在敵國,就是喜事!


    “北魏滅亡後,除了北齊之外還有十幾個諸侯國,那些諸侯國都成了北齊附屬國。”


    “北齊舉國軍隊也就五十萬上下,十萬大軍足以傷筋動骨了!”


    “西秦滅掉的五國,都是比較強大的,剩下那些小國,還不是摧枯拉朽!”


    “那可不一定,北齊有大宗師,苦荷一怒之下屠了西秦皇室,西秦還不是轉眼間滅亡!”


    範閑在鑒查院就聽過韓信的名字,之前他還知道李長安的貼身太監叫趙高。


    他一直都以為是重名,畢竟連太子的名字他也在前世的曆史上聽過。


    慶帝說道,“靜觀其變吧,北齊國的大宗師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


    李長安心道,要是他沒有跟苦荷幹一架,苦荷的確會出手的。


    但是現在嘛,苦荷估計還得養傷呢。


    說完邊關的事情,林若甫又報告了六部的大事,足足一個時辰後,才到了朝議環節。


    侯公公一聲“有事奏本,無事退朝”之後,官員們知道,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李承澤本來準備了自辯的折子,但是後來各方消息傳來,他索性直接躺平放棄了。


    所有衙門都將走私案做成了鐵證,怎麽辯解也沒用了。


    大理寺卿和刑部尚書的目光,都在賴名成身上。


    這兩位都是太子的人,但是太子交代過,放賴名成打頭陣。


    畢竟崔二公子是去督察院自首檢舉的,而且賴名成一向敢說話,讓他出頭最合適。


    果然,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賴名成像上戰場一樣走到了大殿中間。


    “陛下,臣有本要奏!”


    慶帝對於賴名成的出班,簡直是毫無意外。


    “賴名成,今日要參誰啊?”


    賴名成挺直了腰杆,振振有詞的說道,“臣要參的人很多!”


    “這第一個要參的,就是後宮檢疏司!”


    慶帝說道,“後宮檢疏司,專伺采買宮內食材,你為何參他們?”


    賴名成答道,“督察院有風聞奏事之權,彈劾百官之責!


    近日風聞檢疏司首領戴公公當眾行賄,深感此人膽大妄為!”


    “既然敢當眾行賄,就說明私下行賄受賄已成常態!


    因此督察院上下細細查證,已經查明了檢疏司的罪行!”


    “戴公公利欲熏心,不擇手段,為了貪墨索賄,壓榨菜農無所不用其極!


    他利用菜價設下圈套,逼得不少菜農賣兒鬻女!


    “此人在城外購置豪宅三處,遠遠超其俸祿水準!檢疏司的惡行在民間天怒人怨!”


    “百姓私下裏,將檢疏司稱為血肉司!檢疏司不但貪墨枉法,還敗壞了皇室在民間的聲望!”


    賴名成洋洋灑灑說了一通,慶帝又征詢了大理寺的意見。


    大理寺卿奏對道,“檢疏司隸屬後宮,此案理應由陛下聖裁!”


    於是,慶帝就命人將軟成一灘爛泥的戴公公拖了上來。


    戴公公知道,二皇子都快完了,更何況他一個小角色。


    慶帝對賴名成說道,“將罪證給他看看。”


    戴公公看著賴名成甩在他麵前的奏折,上麵的罪證列的詳詳細細。


    平時欺負欺負菜農和小太監的戴公公,哪裏見過這等陣勢。


    戴公公差點就跪不住癱倒,聲音顫抖著說道,“老奴錯了!”


    “陛下開恩呐!”


    這個時候,侯公公對慶帝說道,“陛下,他認罪了。”


    慶帝甚至不願多說一句廢話,“灰飛煙滅!”


    於是,兩個禁軍直接將戴公公拖了出去。


    被拖走的戴公公,還在淒慘的喊叫。


    “陛下開恩呐,老奴願意傾家蕩產,將功補過!”


    “陛下開恩呐!”


    戴公公被拖下去之後,侯公公說道,“賴禦史,您繼續吧。”


    聽到侯公公的話,李承澤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等著賴名成向他開炮。


    但是,賴名成卻說道,“陛下,臣要參的第二人,是鑒查院提司,兼領一處主辦,範閑!”


    剛才賴名成說到戴公公當眾行賄,很多人都以為賴名成要將這件事輕輕揭過。


    範閑當眾索賄,戴公公當眾行賄,這件事也幾乎是官場人人皆知的事情了。


    畢竟範閑是私生皇子,而且銀票也被李承澤撕了,賴名成不參也說得過去。


    慶帝也來了興趣,“賴名成,伱參範閑,什麽由頭?”


    賴名成豎起兩根手指道,“兩條罪名,一則索賄受賄,二則驕橫枉法!”


    慶帝看著剛剛出班的範閑說道,“範閑,你可知罪!”


    範閑高聲說道,“臣不知,臣無罪!


    所謂索賄受賄,驕橫枉法,臣不知從何說起!”


    賴名成又掏出一份奏折,“範閑公然索賄受賄,當時多人所見,人證眾多,證詞在此,範閑你休想抵賴!”


    範閑攤了攤手道,“確實沒有的事情,如何承認呢?”


    賴名成立刻拱手對慶帝說道,“陛下,既然範閑拒不承認,臣請傳人證!”這個時候,李承澤直接站了出來,“陛下,兒臣就是人證!”


    李承澤絲毫不慌,慶帝就順勢說道,“李承澤,你說說當時的情況吧。”


    “當時,鑒查院一處查封檢疏司,範閑當眾暗示索賄。


    後來,他直接拿了戴公公送的三千兩銀票,還當眾清點……”


    李承澤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範閑就說道,“銀票都撕了,哪裏來的受賄之說啊?”


    賴名成卻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年永王殿下被人告禦狀,就是因為不懂刑律,不明法理。


    今日你範閑,也是一樣的無知!”


    李長安無奈的看著賴名成,這時候了還要點我嗎,有這個必要?


    範閑好奇的說道,“賴禦史,難道是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受賄了?”


    賴名成義正言辭的說道,“範閑,當你收下銀票之後,命令鑒查院一處撤走,就此放過檢疏司。”


    “這時權錢交易已經完成,戴公公的三千兩銀票換得了你對檢疏司放手,收錢辦事,受賄已成!”


    “後來二殿下毀你銀票,那是他故意毀壞了你的財物,理應由二殿下賠償!”


    賴名成說完話,李長安心中暗讚,這老頭子還真有兩下子。


    殿中的大臣也都是紛紛頷首,如果範閑真的發出了放過檢疏司的命令,的確是受賄辦事了。


    範閑也是有些發愣,不愧是三法司之首的長官,案情分析的很到位。


    李承澤高聲說道,“陛下,兒臣故意損毀範閑財物,是兒臣的錯,兒臣願意賠償!”


    範閑聽到李承澤的話,立刻說道,“二殿下打住!這個理不是這麽算的!”


    “你沒有毀壞我的財物,銀票也根本不是我的,我沒有受賄!”


    賴明成冷聲道,“範大人,我剛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你如果不懂刑律,就謙虛一點,不要隨意抵賴!”


    慶帝饒有興味的對範閑說道,“範閑,你還有話說?”


    範閑突然笑了笑,“賴禦史聽說過釣魚嗎?沒有魚餌,魚會上鉤嗎?”


    賴名成蹙眉道,“這麽說來,你故意收受賄賂,是讓檢疏司上鉤?”


    範閑笑眯眯的說道,“對啊,其實檢疏司惡行,我也早有耳聞。


    鑒查院上下,遵法如仗劍!


    為國鋤奸的想法,我與大人可謂心有靈犀啊!”


    範閑正笑著,賴名成突然暴怒!


    “我呸!”


    這一聲出口,簾子後的慶帝痛苦的扶了扶額頭。


    範建和陳萍萍都是皺了皺眉,這老頭又來了!上綱上線了!


    果然,賴名成指著範閑鼻子說道,“誰跟你心有靈犀!


    本官仗義執言,秉公守法,而你公然受賄,驕橫枉法,我們不是一路人!”


    範閑有些惱怒的說道,“賴名成,我剛剛說的不是很清楚了嗎?”


    “我跟你一樣想查檢疏司,我是以自身為魚餌,以身入局!”


    “因為我的行為,你們也注意到了檢疏司。


    最終,你們查出了罪行,戴公公伏法,這不是很好嗎?”


    殿中的大臣很多人也是這麽想的,都不知道賴名成為何發火。


    賴名成接著說道,“範閑,你的刑律水準,還比不上當年十四歲的永王殿下。”


    這話一出,李長安馬上接口道,“本王與此案無牽扯,請賴禦史慎言!”


    賴名成拱拱手道,“抱歉,當年殿下對刑律的無知,讓老臣刻骨銘心,難以忘懷。”


    李長安無語,李承乾卻樂了,惡人還需惡人磨啊!


    賴名成接著對範閑說道,“範大人,你是鑒查院提司,手握執法大權,可以決人生死,刑律可要好好學啊。”


    範閑一時無語,這相當於國家最高檢的檢察長在跟你說,小夥子,學點法吧。


    “賴禦史,你到底想說什麽?”


    賴名成說道,“我問你,戴公公到檢疏司見你的時候,就想著要賄賂你嗎?”


    範閑說道,“那可不是,他想的是二殿下會給他撐腰呢。


    結果二殿下不說話,他才想著賄賂我。”


    賴名成又說道,“是你話裏話外暗示,送錢就能平事,他才送銀子給你的?”


    範閑坦然答道,“對啊,我剛也說了,這是在釣魚,我不暗示他,他怎麽會送錢給我呢?”


    賴名成點了點頭,然後拱手對著禦座說道,“陛下,戴公公本來沒有行賄的想法,但是作為國家執法者的範閑卻引誘其行賄犯罪。”


    “執法者引誘別人犯罪,然後再以執法者的身份懲戒。


    這種行為本身就是枉法!用範閑自己的說法,可以叫做釣魚執法!”


    “範閑口口聲聲的尊法如仗劍,自己卻在釣魚執法,枉顧律法,知法犯法!”


    李長安倒吸一口涼氣,範閑和賴名成合作,竟然將現在不存在的釣魚執法概念發明出來了。


    而賴名成所言,也暗合了犯罪需要主客觀相統一的定律。


    戴公公本來沒想犯罪,範閑引誘戴公公犯罪的執法方式,本身就是犯法。


    接著,賴名成又轉身對殿中的大臣們說道,“諸位,你們都是京官,都受鑒查院一處監察!”


    “而一處的代理主辦範閑,不但覺得釣魚執法沒有問題,還在朝會上炫耀,你們難道不怕嗎?”


    “你們本來沒有犯罪的心思,但是範閑卻派人引誘你們。


    然後,他再以鑒查院的名義辦你們,你們怕不怕!”


    殿中的官員們,紛紛交頭接耳,顯然是沒有想到這一層。


    賴名成轉身對慶帝說道,“陛下,鑒查院這些手段用在刺探情報、對付敵人當然無可厚非!”


    “但是,如果這樣的手段用在百官身上,那是不是對民間百姓也是這個樣子?”


    “如此手段恐怕令百官不安,人心不服,不利於國家長久安寧啊陛下!”


    慶帝默然不語,林若甫卻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鑒查院這麽多年囂張慣了,對付敵國暗探的手段,隨手就用在了監察懲貪上,他們自己當然不會覺得有問題。”


    陳萍萍推著輪椅到了大殿中央,“陛下,範閑行此事之前,是對臣說過的,臣也同意了。”


    “那個時候,院裏已經掌握了檢疏司的初步罪證,戴公公也不是無辜之人,範閑的手段並無問題。”


    賴明成立刻說道,“陳院長此言,可有憑證?”


    陳萍萍微微一笑,“賴禦史,鑒查院處事機密,此時隻有我和範提司兩人知情。”


    賴名成聞言也是一聲冷笑,“如此說來,豈不是你陳萍萍說什麽就是什麽了!”


    “你們鑒查院的權勢,已經到了枉顧慶國律法的地步!”


    陳萍萍更是不依不饒,對著禦座拱了拱手道,“賴禦史,你應該清楚!”


    “鑒查院大權,乃陛下所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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