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街上傳來一陣呼喊,一大批打更人飛奔而來。


    “打更人辦案,速速回避!”


    見到大批打更人趕來,躲起來看熱鬧的百姓們紛紛四散,房間窗戶也全部關上,生怕引火燒身。


    李玉春帶著手下,站在了許七安身前,這件事他聽完之後,毫無保留的支持許七安。


    朱金鑼的身後,則來了兩位金鑼,還有十幾位平日跟隨的銀鑼和銅鑼。


    見到這種場麵,楊硯和南宮倩柔就站到了許七安這一邊,兩邊竟然有些勢均力敵的味道。


    許七安看到有人支持他,頓時感覺心中火熱,本來泯滅的希望再次重燃起來。


    朱陽急吼吼的喊道,“楊硯,南宮!你們要幹什麽,許七安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在皇權社會,判斷是非往往是以等階為主,就像有人冒犯皇帝,無論什麽原因,都是謀反。


    在打更人內部,銅鑼殺了銀鑼,就是違反了打更人的鐵律。


    “好了,回去再說。”魏淵平靜的說了一句話,然後身形一閃就消失不見。


    浩氣閣七樓。


    魏淵高坐堂上,許七安和朱陽對峙,朱成鑄血淋淋的屍體,就放在堂下。


    朱陽是金鑼,率先開口道,“魏公,我兒朱成鑄被許七安殺死,現場多人目睹,請魏公明斷!”


    魏淵緩緩道,“當時誰在現場,將事情說清楚。”


    這位打更人的掌舵人,平日都一副讀書人的溫和形象,今天卻是分外威嚴。


    一位在場的銀鑼,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誰也沒有偏袒。


    魏淵聽完之後,臉色變得更加深沉了,因為許七安阻擾朱成鑄沒錯,但是殺死朱成鑄就是大錯。


    楊硯知道,這時候需要有人堅決站在許七安一邊,許七安才有活路。


    無論是從自己的良知,還是李長安多次幫他的交情,他都要為許七安說話。


    “魏公,朱成鑄知法犯法,這是公然踐踏王法,給打更人衙門抹黑,如果放任這種風氣,打更人上下將再無是非對錯,大失公道人心!”


    楊硯的話說完,朱陽立刻跟上,“魏公,我兒從始至終沒有奸汙那女子,他隻是想做勢警告許七安,讓許七安知道服從上級的規矩。”


    這話多少就有些狡辯了,但是偏偏朱成鑄死了,現在隻能由著朱陽胡說八道了。


    楊硯沉聲道,“朱大人,這話就有些狡辯了吧,用違法亂紀的行為警告下屬,朱成鑄自己怎麽想的,這重要嗎?在場的人都看到了,朱成鑄要奸汙犯官女眷!”


    朱陽厲聲道,“就算如此,那也應該由衙門處置!退一萬步講,我兒若是淩辱了女眷,也是罰俸降職,最多革職而已。”


    “而現在的情況是,我兒並沒有淩辱女眷,而是被許七安殺了!那位犯官女眷好好的,我兒子卻死了!”


    “許七安身為銅鑼,以下犯上,有目共睹,現在我兒已死,應當按照陣亡安葬撫恤!


    許七安應當腰斬示眾!如此,才能清正綱紀,安定人心!”


    這才是朱陽的真正目的,無論怎麽說,許七安以下犯上,銅鑼殺銀鑼,這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


    就算朱成鑄犯了死罪,也是打更人的銀鑼,被一個銅鑼殺了算什麽事。


    現在事情鬧這麽大,衙門裏多少打更人在觀望,就算朱成鑄有罪,也絕沒有許七安罪重。


    區區一個犯官女眷,馬上就要發配的低賤之人,如何能跟打更人銀鑼的性命相比。


    因為事實已經很清楚了,就算朱成鑄淩辱女眷事實成立,也免不了許七安的罪。


    “嗬,淩辱女眷還要按陣亡將士安葬撫恤,朱陽你不要臉,我們還要臉呢。”南宮倩柔不陰不陽的說了一句。


    一向木訥的李玉春突然跪倒,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磕的地板砰砰作響。


    “魏公,朱成鑄這等敗類狂徒,若是按陣亡將士安葬撫恤,我等不服!”


    對於強迫症認死理的李玉春來說,這句話發自肺腑,出自良知,毫不違心。


    許七安胸口火熱,他知道這就是李長安讓他回來的原因,因為打更人並沒有涼透,還是有人良心未泯。


    話音落下,宋庭風和朱廣孝幾人也都跪下,表示對頭兒的支持。


    朱陽見狀大怒,剛剛要開口怒斥,就被魏淵伸手攔下。


    魏淵的臉色看不出喜怒,隨後很快做出了決斷。


    “朱成鑄知法犯法,不再是本衙之人。”


    朱陽臉色劇變,生生壓抑怒火,死死盯著魏淵,他知道一定還有下一句,魏淵必須處置許七安。


    就算最昏聵的上官,也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包庇許七安,更何況魏淵一向公正。


    果然,魏公繼續道,“許七安以下犯上,罪大惡極,押入監牢,七日後腰斬示眾。”


    魏淵的語氣毫無波瀾,朱陽也閉上了嘴巴,楊硯和南宮欠柔欲言又止,這些金鑼都不敢說話,都知道魏淵的脾性。


    這個時候,許七安卻發現李玉春有了動作,他就像自己在殺了朱成鑄之後一樣,將胸前銅鑼和腰刀摘下,狠狠摔在了地上。


    “哐啷!”銅鑼和腰牌砸落地麵,發出刺耳的鏗鏘聲。


    一向低調寡言的李玉春,平日裏墨守成規,循規蹈矩,偏執而古板。這時候卻爆發了,他無視魏淵的威嚴,無視金鑼們的怒視。


    “頭兒……”許七安怔怔說道。


    他知道自己應該不會死,魏淵和李長安還有後手,但是李玉春卻不知道。


    作為李玉春上官的楊硯,立刻怒斥道,“李玉春,當著魏公的麵犯渾嗎。”


    朱陽也是罵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難怪許七安如此放肆,原來你這個主管銀鑼就是個無法無天的,當著魏公的麵撂挑子嗎!”


    李玉春盯著朱陽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江湖草莽尚且除暴安良,懲惡揚善。堂堂打更人,斬殺罪大惡極之人,卻要被論罪腰斬。”


    他知道魏淵必須這麽做,如果偏袒許七安,誰還會服他這個掌舵人,但是李玉春咽不下這口氣。


    “這樣的打更人衙門,沒有是非,沒有公義。整日和你們朱家父子這樣的蛀蟲廢物在一起,我臊得慌。”


    “你!你以下犯上!放肆!”朱陽手按刀柄,怒火攻心。


    “魏公!”李玉春的聲音陡然提高,目光堅定的看向魏淵。


    “卑職李玉春,十六年前加入打更人衙門,一直恪守本分,盡職盡責。以肅清貪官汙吏為己任,以報效家國為目標。”“十六年來,卑職不曾瀆職違法,不曾收受賄賂,不曾欺壓良善,原以為一腔熱血能換來天朗氣清。”


    “但是,這些年來,我目睹如朱家父子這般所謂同僚,欺壓百姓,訛詐商賈,每每抄家必貪墨銀兩,奸淫犯官女眷,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公,心無法如何執法,己不正何以正人,今日卑職向您請辭,亦可斬我!”


    李玉春的話擲地有聲,浩氣閣內頓時鴉雀無聲,李玉春這是在當眾打魏淵的臉,當眾揭開了打更人的遮羞布。


    許七安感覺熱血上湧,被這位平日古板沉默的強迫症上司徹底征服了,原來這個時代也有這麽正直的人。


    朱陽冷冷說道,“李玉春,你這是在說魏公藏汙納垢,整個打更人衙門就你一個好人是吧!”


    “魏公,李玉春胡言亂語,肆意誹謗,應該論罪處斬……”


    魏淵還沒說話,楊硯立刻頂上,“朱陽,要不要查查你們朱家父子,是不是真如李玉春所說!”


    楊硯知道魏淵現在很為難,打更人的問題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讓魏淵處置李玉春,他也不忍心。


    果然,朱陽一聽楊硯的話,又看了看魏淵漸漸發沉的臉色,也不敢再多言。


    如果魏淵真搞個稽查隊,借著這次事件整肅風紀,恐怕真的會拿他開刀。


    李玉春對著魏淵和楊硯作揖,然後拍了拍許七安的肩膀,“你做沒錯,如果是我,也會如此。”


    許七安不知道說什麽,到了這個時候,許七安開始懷疑,李長安常常安排李玉春辦事,並不是因為他家離得近。


    而是春哥這人真能處,有事兒他真上啊!


    許七安有些激動,最後憋出來一句詩,“頭兒,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之後,李玉春灑然而笑,揚長而去。


    許七安被幾個銅鑼押住,他看向魏淵道,“魏公……願以深心奉刹塵,不為自身求利益,可是真心話。”


    魏淵也看了一眼遠去的李玉春,“當然是。”


    隨後,許七安再也沒說話,被銅鑼們押了下去。


    眾人散去之後,魏淵身邊隻留下楊硯和南宮倩柔。


    “義父,總不能真殺了許七安吧?”


    魏淵感慨道,“我們殺的了嗎,如果李長安出手,我都不一定攔得住。”


    “更何況,我也不打算殺他,不過要給他生路,總得有個由頭。”


    接著,楊硯試探性的問道,“義父,衙門的風紀……”


    魏淵歎了口氣道,“這是傷筋動骨的大事,之前要和各黨爭鬥,不敢太過削弱自身。現在,我們已經成為朝中最強的勢力,也是時候整飭一番了。”


    這些年來,打更人作為魏淵手中最強的底牌,為了在朝中站穩腳跟,為了壯大力量,也的確容忍了內部風紀問題。


    李長安府中。


    李長安看著臉色發黑的李玉春,忍不住笑著說道,“所以,你這最守規矩的人,當眾給魏淵甩臉子了?”


    “大人見笑了,其實我並非一時意氣,而是積憤已久,寧宴的事情讓我徹底失望罷了。”


    自古至今,當麵給領導甩臉子的刺頭,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但也都是有一股意氣在胸中。


    “大人,我此來,一是通報情況,請大人設法救援寧宴。二來……是想在大人處謀個差事。”


    李長安道,“這事兒簡單,先去長慶商行做個押運隊長,就是要長年跑外地。”


    “大人,我不怕辛苦,隻要有錢賺,能養家糊口足以。”李玉春感激的說道。


    李玉春非常正直,讓他辦事可以非常放心,不過這人遲早還是要回打更人衙門的。


    魏淵差不多大難臨頭了,總不能讓朱陽那樣的廢物占據打更人衙門吧。


    “這本風神腿給你,方便你追拿毛賊。”


    李長安將三分歸元氣的基礎之一,送給了李玉春,他隨手拿出來的秘籍,在這個世界都是可以越級殺敵的。


    李玉春目露驚喜之色,恭敬的接過秘籍,辭去公職的失望也有所平複。


    李長安很清楚,李玉春這個人是可以重用的,所以要盡快培養起來。


    三日後,長公主來了。


    一襲藍色宮裝的懷慶,神色威嚴的走入了書房,看到李長安之後,明亮的眼神中充滿了笑意。


    懷慶像女主人一樣,坐在李長安的太師椅上,端起許玲月呈上的茶水,眼含笑意,略有深意的說道。


    “李先生,你教的好弟子啊。”


    李長安走過來,坐在她身邊,聞著懷慶身上沁人心脾的清香道,“殿下哪裏話,我的弟子不就是殿下的弟子嗎。”


    站在旁邊的許玲月心中狂跳,原來公子和長公主的關係,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看來許七安又要多個師娘了。


    懷慶臉色一紅,白了李長安一眼,然後隨意的說道,“玲月,你忙你的去吧,我和你家公子有事要談。”


    許玲月走後,懷慶傾國傾城的臉上,笑意吟吟,十分動人。


    “油嘴滑舌,你的弟子就是你的,和我有什麽關係?”


    “他以下犯上,膽敢斬殺上官,幾天後就要腰斬,李先生要怎麽救他。”


    李長安不失時機的拉過懷慶的手,然後牢牢握住,“他師父沒法救,不知道他師娘有沒有辦法?”


    懷慶輕哼一聲,“許寧宴那麽多師娘,你說的是哪一個?”


    她剛剛說完話,就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李長安輕盈的抱在懷裏,兩人坐在了同一個椅子上。


    懷慶被迫靠在李長安手臂上,腰肢被牢牢拿捏,頓時麵若桃,嬌豔欲滴,明亮眼眸變得水汪汪的。


    她一把按住李長安向上遊走的大手,故作矜持,嗬氣如蘭,“無所不能的李先生,想救你的弟子嗎?”


    懷慶紅唇翕動,貝齒微露,言語中頗有挑釁意味,“嘻……來求我呀……”


    話音未落,豐潤的紅唇已經被噙住,傲人的峰巒盡被牢牢掌握。


    懷慶心中幽怨,這哪裏是求人辦事的態度,這分明就是軟飯硬吃……這人真的很過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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