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位姓錢的前輩曾經說過:借書,是男女戀愛的必然步驟。因為借了要還,一借一還,一本書可以做兩次接觸的借口,而且不著痕跡——大意如此,領會精神。我也是在那天管月蝕借《x》的同時才突然想到這一點的,於是生怕他忘了,晚上放學的時候,想要提醒他一下。可是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月蝕已經離開教室了。於是我追出去,跑到二樓緩步台的時候,赫然從窗子看見他在外麵,於是我推開那窗戶,半個身子探出去,向他招手,大喊:“月蝕男!明天別忘了給我帶書!”窗外的月蝕驚得嘴張得像大河馬一樣,喊道:“你別掉下來!”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是懸在半空的。


    大約是我這種為了漫畫書不要命的精神感動了月蝕,反正第二天月蝕真的把那六本“買賣不成仁義在”都帶來了,而且從此以後,他有什麽漫畫書都會拿來跟我分享一下。什麽《雙星記》、《灌籃高手》之類的,我都是從月蝕手裏借了看的。這樣一來二去,跟月蝕就比以前熟了,雖然不至於有多親密,好歹也不像從前一樣,見到沒有話了。甚至於,漸漸地,在每天下午月蝕去畫班之前,都要跟我告個別,然後我陪著他從教室溜達到校門口,看著他騎上自行車走了,我再進教室——看來,所謂借書效應,還真有點用。


    不過奇怪的是,我每日送月蝕出門的行徑持續了半年之久,竟然沒有一個閨蜜發現,多年以後,大力水手問起,我提起這事,大力水手驚詫道:“居然還有這麽一段!那個時候我們幾個跟連體嬰兒一樣整天膩在一起,居然都沒發現,你是不是做地下工作出身的?”


    可我沒有刻意隱瞞啊!可見你們當年有多不關心我……(這是得便宜賣乖,請忽略……)


    這幾天我的情緒不是很好,因為一些閑事讓我覺得很無謂——有些事情明明就是沒事找事,就像有一堆垃圾在腳邊,你閃躲著走避之惟恐不及,誰知旁邊卻躥過來幾個揀破爛的要打你,原因是怕你跟他們搶。遇到這種情況,你能怎麽辦?跟拾荒者對打?還是趕快逃竄以免沾一身臭氣?我可不是一個不避腥膻的人,所以我還是逃竄吧。


    在這種情緒之下,月蝕大大來電話,請我吃壽司,理由居然是,再不去贈券就過期了。於是我爽快答應,吃他個生活不能自理。席間,又聊到過去的同學,月蝕提到了山魈君。我說,山魈君當年是喜歡黛玉的,結果說了幾次,都被黛玉撅了——其實這事黛玉也是欠考慮,當時他們倆同桌,山魈喜歡寫些風花雪月的臭氧層子,黛玉很是欣賞,不時拿他的作文本給別人看,大肆宣傳山魈的文學修養,結果山魈就誤會了,以為黛玉對自己有意。月蝕說,山魈那時是個孤獨到極點的人,隻要有人對自己稍微注意一點,他就會誠惶誠恐受寵若驚,所以對黛玉有意思倒不奇怪。


    然後,月蝕喝了一口啤酒,帶著一種不知是得意還是什麽的表情說:當年,黛玉上大學以後來找過我一次,我沒搭理她。我一聽,有戲!這段我雖知之一二,但都是從黛玉口中得知的,我還沒聽過另一當事人月蝕的自述,於是百般催促月蝕講講這段八卦。月蝕立刻換了一幅時光久遠回憶模糊的嘴臉,道: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上大一的時候,黛玉到我們學校去找我,我覺得她好象有那個意思,但是沒理她……我插話道:那時你有女朋友吧?月蝕道:沒有啊,當時我還沒女朋友,不過她又沒明說,我也不能自做多情就認為人家看上我了,我也沒有直接撅她,就是說“你要是以後有空也可以來找我玩,隻是得等我有時間的。”


    我心內冷笑,暗道,這月蝕果真經常在裝傻,其實門清著呢,黛玉喜歡他,他一定早就感覺到了,隻是暗自享受被暗戀被追求的感覺,既不想跟黛玉糾纏,又不把話說死,讓黛玉斷了念想。


    實在是有點可惡——不知道是由於我最近的情緒低落開始有反人類反社會傾向還是怎樣,我忽然覺得月蝕這廝,很是無恥。


    在寫“猴子撈月”這一段的時候,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時候,我真可謂是吭哧癟肚了,雖然我那無厘頭的戀曲對自己來講彌足珍貴,但是我盡可能地想找出一些像黛玉那麽彪悍的事跡來,卻屢屢受挫,這也正是我停筆了這麽多天的原因——原來我根本還不夠彪悍。


    不過不管怎麽說,還是要進行下去,自曝一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再說,魚刺那關於魈哥的紀實文學也給了我新的靈感,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記述一下當時發生過的故事。


    既然提到了魈哥,那就從他開始說起吧。


    關於魈哥,我的記憶並不像月蝕那麽豐富。我隻依稀記得他古怪的外表:矮個子,瘦小的身材,濃眉大眼,瘦臉,臉上有些溝壑縱橫。還有,我記得我曾經借過魈哥的校服穿——我們剛發下校服的那天,我就覺得男生的那套好好看,於是就尋摸著要借套穿穿看,後來就借了魈哥的,我穿著居然正好。所以,他一向號稱的164公分的身高,很令人存疑,因為我那時連一米六都不到。


    我關於魈哥最重要的記憶,應該要數他企圖追求黛玉的那一段了,現在回想起來,不知道黛玉是不是還記得這麽一段似有若無的追求了。


    高一的某段時間,就是我們還按照個頭兒而不是成績進行排座的時候,魈哥跟黛玉分成了同桌。魚刺在前麵堅持說黛玉當年“青澀得讓人直嘬牙花子”,但是,青澀歸青澀,姿色歸姿色,至少在魈哥眼裏是這樣的。反正是他們剛剛同桌沒幾天,我就覺得魈哥跟黛玉走得挺近的。而黛玉呢,這大小姐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貌似對魈哥也並不是很反感起來。就因為一點對文學的共同愛好,這兩個人每天吟風弄月詩酒唱和的,倒和諧得很。黛玉不但把魈哥的作文本子拿出去到處炫,甚至還在聽說了魈哥痛說家史之後,有感於魈哥孤獨一人的淒涼景況,在沒人處痛灑幾滴傷心淚,然後居然以魈哥為主角寫了一個爛尾的小說出來——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小說的主角名字叫做“落飛”,黛玉的解釋是,一落一飛,反差這麽大,代表了這個任務跌宕起伏的人生。現在想起來,簡直是無厘頭,雖然魈哥常年獨自在家,以一米六的個頭兒八九十斤的身板兒還要自己去換煤氣罐確實很值得同情,但哪來的什麽“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不過在這爛尾的小說一問世之後,魈哥似乎更加篤定黛玉對他也有些好感了,腰杆子都硬了起來,跟黛玉說話也顯示出些與眾不同的熟絡來。可是那黛玉,終究是喜歡月蝕的,魈哥這小身板兒怎能進得她的法眼?以我對黛玉的了解,她那時對魈哥的友善,估計是出於被魈哥弱小的外表所激蕩出的深埋的母性靈魂吧。


    反正不管是誰先開始的,誰讓誰誤會的,反正在跟黛玉同桌了一學期以後,魈哥漸漸有點飄飄然了,徹底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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