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當家喝了口酒,又繼續說道:


    大掌櫃等了老花子好幾天都沒見他人影,我們綹子裏麵卻出事了,就那麽短短幾天的工夫,綹子裏就有五六個人接連發瘋,有人吃著飯的時候,用筷子把身邊人的眼珠子給捅了出來;有人打水的時候,把搖轤的人的腦袋砍進了井裏……


    最要命的一次,是有個人睡到半夜出去撒尿,回來的時候抱著炸-藥躺在了炕上,在被窩裏拉著了引線,等到有人看見的時候,那引線想掐都掐不滅了,整整一屋子的人就活下來兩個。


    我們幾個都說,肯定是那寶匣犯了邪,讓大掌櫃趕緊去找老花子回來。結果,我們派出去的人卻說老花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這下那個寶匣可就燙手了,大掌櫃想扔吧?還舍不得扔。不扔吧?卻能要人命。


    大掌櫃思來想去,終於想起來有個叫“太和號”的黑鋪,那裏的掌櫃據說是個高人,什麽邪門兒的玩意都敢收。有時候收帶邪的東西,還比市麵的價格高三成。


    大掌櫃就帶著幾個人去了太和號,結果太和號的老板黑了我們的東西,大掌櫃一怒之下帶著綹子的兄弟斷了太和號,我們也被堵在了太和號裏。


    那時候,我們都準備好要跟外麵的軍警拚命了,老花子卻在這個時候帶著寶匣回來了,他告訴大掌櫃,太和號老板原本是打算把寶匣送到一個造假的人手裏,讓他連夜造出一隻假的寶匣好偷梁換柱。結果被趕過來的老花子撞了個正著,他把造假的人和太和號的夥計一塊兒殺了帶走了寶匣。


    老花子說他逼問太和號夥計的時候,得知太和號裏有一條密道,就帶著我們從密道離開了太和號。


    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大掌櫃才問起老花子那幾天跑到哪兒去了?


    老花子說,他背著三眼蟒的屍首去了萬家宅,在那裏跟人換了寶匣的消息。


    那隻寶匣的確是件邪物,除了它要等的有緣人之外,誰拿著他都得送命。想要自救就隻有打開寶匣這一個辦法。


    老花子說,他跟萬家宅的人換了寶匣鑰匙的消息,那邊人給了他四張地圖,上麵分別寫著四把鑰匙的去向。想要盡快找到鑰匙,就得兵分四路。


    大掌櫃也就按照老叫花的安排,把我們分成了四路人馬各自去找鑰匙,我就是按照地圖上寫地找到了這藏馬洞,這不就交代在這兒了。


    二當家說到這時,苦笑了一聲才停了下來。


    我不動聲色地追問道:“其他人去哪兒了?你知道麽?”


    “不知道!”二當家搖頭道:“綹子裏的規矩就是大掌櫃不說的事情,你不能去打聽,不管是誰都一樣。”


    二當家的這番話,讓我本能地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按照二當家的說法,老花子應該對清風好忠心耿耿,就算是他為了探明靈堂寶匣的真相暫時沒回清風好,為什麽不在得知黑鋪老板準備偷梁換柱之後立即通知徐震山,而是非要在兩家打了個兩敗俱傷之後才動手?


    單憑這一點,老花子的動機就值得懷疑,我甚至懷疑後來回來找清風好的不是老花子。


    我試探著問道:“二當家,我聽你的意思,那個老花子會點法術啊!他究竟是什麽來頭?”


    二當家哈哈一笑道:“排得上名號的綹子的頂天梁,哪個還不會點法術?老花子要是沒點能掐會算的本事,大掌櫃能讓他坐上軍師的位置?”


    “我以前倒是聽老花子說過,他的本事是在萬家宅那裏學來的。我問他萬家宅是什麽去處?他又不說了,這種事兒,我也不好多問不是?”


    我見實在問不出什麽,也就不再問了,二當家把最後一口酒喝完拱手道:“小-兄-弟,謝謝你了,再會無期,就此別過吧!”


    我對著二當家拱了拱手,後者又向胡三奇致意之後,才大步離開了山洞。


    我目視著二當家的身影消失在黑夜當中,不由得歎了口氣。


    胡三奇笑道:“小小年紀就學會長籲短歎了?”


    我回答道:“二當家是條漢子。”


    二當家雖然隻是土匪,但他卻去得如此灑脫,也如此從容。明知道自己馬上要魂飛魄散,卻要像是遲暮的猛虎,找一個無人之處平靜地等待死亡,不讓人看見自己倒下的一刻,便是猛虎留給自己最後的尊嚴。


    胡三奇笑道:“他自己都能想得開,你還有心思替他想不開?”


    “小允,你記住,無論你將來入了哪一門,我們最後修的都是太上無情道。人活著,不需要那麽多情。”


    我根本就沒聽懂胡三奇的話,但是他說了,我也隻能點頭。


    我跟著胡三奇走到洞口就停了下來:“義父,外麵還有不少紙人。”


    胡三奇說道:“秋霜都滅了,那些紙人還能活著嗎?放心走。”


    我又接了一句:“那些紙人都是哪兒來的?”


    胡三奇笑道:“你是真沒見過大戶人家出殯。”


    “紙人說白了就是為逝者服務的奴仆,真正講究的人家,都得按照王侯府邸仆役的人數紮紙人,上到管家,下到丫鬟、婆子一樣都不能少,高門大戶出殯的時候,紙人是以百計算的。”


    “車、馬,船、轎,在陽間隻不過是交通工具,在陰間還有其特殊的地位。出殯時紙馬在前麵領路,後麵需要跟上一隊紙人。這些紙人都是跟著秋霜來的,秋霜死了,她們自然也就散了。”


    我追問道:“那剛才在山上殺人的惡鬼,也是這些紙人?”


    胡三奇耐心道:“你記住,鬼怪,邪祟也跟人一樣,你足夠強大的時候自然會有人追隨你,為你辦事,也求你庇護。所以很多邪祟所在之處會自然而然地形成類似於綹子一樣的存在。”


    “你遇上的邪祟越強,就越不可能出現單打獨鬥的情況。如果,你連邪祟手下的那些小嘍囉都對付不了,就不要想著怎麽跟邪祟本身鬥法了,逃命才重要。”


    胡三奇說得沒錯,孩兒塔裏的鬼麵瘤不就分成了幾夥?


    等我再回去對付鬼麵瘤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又聚集起了更多的鬼怪?


    看來,我得盡快回去,否則,拖得越晚就越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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