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我就直奔徐若芳的發廊,大下午的,正是悶熱的時候,整個巷子裏都是汽車尾氣突突的聲音,還伴著讓人煩躁的蟬鳴,這個點也沒什麽人來理發,果然我一進屋,就發現這屋裏悶熱難當,徐若芳倒是挺省錢的,一個電風扇搖頭晃腦的吹來吹去,她坐在鋪了竹墊的沙發上,不斷地搖著扇子,看見我來了,這才把門關上,打開空調,笑著說:“祁師(si)來了啊,昨晚上好多事沒說清楚,今天我想再跟您說說,我這婆婆啊,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老陝喜歡把別人稱為x師(si),平時在街上就能聽見各種王師,劉師,趙師……乍一聽,還真有點不習慣。


    第二百五十一章三姑六婆


    ¢¥|||||我笑了笑說:“這個我們都看出來了,不過這個婆媳關係啊,還是需要你自己去克服,最好找你婆家的親戚。老舅什麽的跟她好好說說,慢慢緩和下來就好了。”


    徐若芳笑了下說:“我指的可不是這個,您昨天不是也看見了嗎?您瞅瞅她那打扮,有正常的老太太捯飭成那樣的嗎?”


    我一聽,敢情是說這個啊,就又笑著說:“這也沒啥,現在這個老年人都愛往年輕點打扮,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個婆婆確實打扮的有點過,不過也不影響生活嘛。”


    徐若芳搖了搖頭說:“那是您不了解情況,我婆婆啊,可不光在城裏,在農村也是這樣,不過隻不過農村沒有這麽多花裏胡哨的衣服。無非就是鮮豔點的布。”


    這個我就有點不怎麽理解了,在我的印象中,這個農民都是最最樸實的人,偶爾有那麽三五個冒尖的村姑想捯飭捯飭也無傷大雅,但從張玉蘭那臉上那些抹不平的褶子數量來說,今年怎麽著也6ギ70歲了,不是說老年人沒有愛美的權利,但是也要和自己的年齡段相匹配才行啊,這好家夥。一張臉抹得跟試驗田似的,而且還是個農村老太太,還確實挺讓人意外的。


    於是我就說:“怎麽著?她在村裏也是這種花裏胡哨的造型,那不被老鄉們罵死?”巨貞嗎血。


    徐若芳笑著說:“祁師,自從那天晚上我看到她穿著道袍睡覺,我老公又跟個鬼似的立在她旁邊,我心裏就一直打鼓,後來突然想起來我以前聽我老公說過,說我婆婆以前在村裏是十裏八鄉有名的媒婆,我雖說沒什麽文化,但是也知道這個三姑六婆向來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說到這。徐若芳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概是因為自己把尼姑也說進去了。她接著說“所以我就琢磨著,我這婆婆穿道袍是不是和媒婆有關係,我也是瞎猜。您是行家,可千萬別見笑。”


    我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個非常重要的線索,就笑著對徐若芳說:“芳姐,這個線索太重要了,既然你婆婆年輕的時候當過媒婆,十有**也懂一些三姑六婆行當裏的事,這樣你容我好好想想……”


    隨後我和徐若芳又談了很多,從她打小在潛伏庵的經曆,講到她和寬仁師太親如母子的關係,又說道庵裏這麽多年的來往變化,最後聊到自己的丈夫和婆婆。


    我這才知道,徐若芳的丈夫姓劉,叫劉光岩,他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早些年死了,劉光岩多年來一直在西安打工,先是在一家駕校裏當老師,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徐若芳,兩個人就結了婚,此後徐若芳就開了這家發廊,攢了些錢,又貸了些款,和丈夫在郊外租了塊地,跑前跑後辦了一個小駕校。


    駕校辦起來才兩三年光景,兩口子一心奔好光景,因此這駕校一天比一天名氣大,雖說比不上市裏那些大駕校掙錢多,倒也算不錯,總之當年開駕校借的銀行貸款,現如今已經還的七七八八了,隻要再好好奮鬥兩年,掙的錢就全進自己腰包了。


    這徐若芳雖說沒什麽文化,但是也知道駕校這種事她一個女人家不好攙和,就踏踏實實經營自己的小發廊,劉光岩整天在駕校裏忙,兩個人的生活算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可是煩就煩在這個張玉蘭身上,自打她來以後,這個劉光岩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這才有了徐若芳晚上起床看到的那一幕。


    徐若芳講到這裏,淚水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裏淌了出來,雖說她一直沒提這些年和劉光岩一起受的罪,但是從言談舉止中可以看出,這個女人在過往的歲月裏,為了奔一個好光景付出了多麽大的努力,所以她自然是無比珍惜現在的生活,我暗下決心,這事一定要盡快解決。


    回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張玉蘭是媒婆的事,這個事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奇怪的,因為農村裏這種媒婆數不勝數,但是從古至今無數的民間故事裏,這個媒婆都是最會壞事的人,十個媒婆裏九個都不是好東西,還有一個是因為錢才辦了好事,因此你看那些電視劇裏一演媒婆,都是穿得大紅大綠,臉上還有個大痦子,無一不是醜角。


    尤其是這個三姑六婆,更是一個大的範圍,我記得以前我看過一本古書,上麵就說,三姑六婆是我們中國特色,隻要你把她們招惹進門,家中的婦女無知,往往就被其所害,要麽騙些錢財,要麽拐帶些衣物,更有甚者,還昧著良心害人性命。


    而三姑六婆究竟是怎麽個三姑?怎麽個六婆?很多人並不知道,其實這三姑指的就是“尼姑ギ道姑ギ卦姑”,這三個職業從字麵上就能看出來,而六婆則指的則是“牙婆ギ師婆ギ虔婆ギ藥婆ギ穩婆ギ媒婆”。


    其中牙婆和我在山丹遇到的那倆人販子是同行,就是以介紹人口買賣為業,從中牟利的婦女,舊時農村這種賣孩子的事海了去了,也不能算是違法,都是些願打願挨的事,不過有些壞了良心的牙婆,和萬惡的人販子也沒什麽兩樣。


    師婆也叫巫婆,幹些裝神弄鬼,畫符念咒的勾當,聽起來有點像是我們行裏人,和趙成功他奶奶差不多,其實不然,這些人沒有什麽真本事,都是些坑蒙拐騙。


    虔婆比較色情,是那種做淫媒勾當的婦女,有些人以為她們就是開妓院的老鴇子,其實並不對,這些虔婆和老鴇子的最大區別就是,她們沒有老鴇子那麽有錢,能自己開青樓。古時有很多妓女不願意進妓院,但是又要顧於生計,有些就出遠門在他鄉租個房子,有的索性就在自己家裏開始做皮肉買賣,她們臉皮又薄,不肯站在街上招攬,於是就有虔婆替她們穿針引線,招來主顧。


    藥婆這個職業算是比較神秘的,一般來說,其中有兩種分支,一種是赤腳醫生,也就是在偏遠地區專門賣草藥的婦女,不懂什麽藥理,隻知道頭疼醫頭,腳疼醫腳,隔三差五就能鬧出點人命?還有一種就是利用藥物加害別人,傳說中的蠱啊什麽的,就是這些人害人的工具。


    穩婆算是這六婆裏還比較好的人物了,說白了就是接生婆,這個職業每天麵對的都是新生命,因此很多人很敬重穩婆,甚至在我國某些地區,還有穩婆演變成神,被當地人立碑樹撰的呢,不過這穩婆裏也有不少敗類,孩子生下來,可能有點小病小災,就告訴主人家,這孩子被小鬼纏住了,活不長什麽的,主人家因此就把小孩刨個坑埋了,而她也因為“護主”,還能多拿些答謝銀兩,掙得大多都是昧心錢。


    最後這媒婆幾乎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在古代,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合法性就不被認可,因此,滋生了大批的媒婆誕生,其中的從業者多為中老年的長舌女性,所以占了一個“婆”字,媒婆也分好幾種,有些是有執照的,算是官媒,有些就不那麽專業了,平時可能賣瓜賣棗,順便了解各家情況,哪家有嫁女娶媳的需要,就趕緊上門推銷自己手裏掌握的大妹子和小夥,不過看這張玉蘭的造型和做過的事,明顯不屬於這兩種之內,應該是第三種。


    這個第三種媒婆指的是拆姻的,這種媒婆可以說是鳳毛麟角,此前徐若芳告訴我張玉蘭三番五次地製造她和劉光岩的夫妻矛盾,可笑到自己往菜裏加鹽,誣陷徐若芳,所以我才懷疑這張玉蘭是拆姻的媒婆,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拆姻這種事從古至今一直為社會所不容。


    但是有一部分媒婆卻信奉拆姻,她們認為拆姻是一種攢陰德的辦法,如果說拆散一門婚姻,再給這拆散的兩人分別介紹一個新的伴侶,是一件功德圓滿的事情,也就是說,她們已經不滿足於簡單的介紹婚姻,把一個侏儒武大郎介紹給大美女潘金蓮當丈夫不算本事,把一對恩愛的夫妻拆散,再給二人重新介紹對象這才叫功力深厚,我一直懷疑給西門慶和潘金蓮牽線搭橋的王婆就是這種拆姻的媒婆。


    以前我聽到這種事也不相信,據說,越是骨肉拆姻越是功德圓滿,換句話說,把兒子兒媳拆散,把父親母親拆散,甚至把自己的婚姻拆散,對她們來說才是真正的攢陰德。雖說多年以來這種事很少聽到,但是卻始終客觀存在,我一想到張玉蘭的所作所為,就不由自主地往這方麵想,早些年,這劉光岩的父親死了,這張玉蘭算是成功了一次,後來勾搭上王木勝算是拆姻成功,現如今又向自己的兒子兒媳開刀,這要不是拆姻又是什麽?


    想到這裏,我就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想法,不過這和穿道袍睡覺似乎也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


    突然手機“嗡嗡”的叫著,在我口袋裏震動得厲害,我拿出來一看,是瞎驢,難不成有什麽情況,於是我趕緊接起電話。


    就聽瞎驢在電話裏興奮地喊道:“小正,你和徐若芳聊完沒有,要是聊完了就趕緊到體育場這邊來,臥槽,太他媽精彩了!”


    “啥太精彩了,你別告訴我你和東方峻兩個人在那欣賞廣場舞呢?”我有點詫異地說道。


    瞎驢笑著說:“哪啊,快來看,一堆老頭為了張玉蘭這老妖精爭風吃醋,都快打起來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潛伏庵


    我一聽,臥槽,那確實精彩,於是我趕緊伸手攔了輛車。直奔省體育場。


    一到體育場可以說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老頭老太太,各種dj版的《香水有毒》、《兩隻蝴蝶》、《狼愛上羊》此起彼伏,聽得人腦袋都大了,老頭老太太們穿著整?劃一的服裝,抹了兩個紅耳團,臉上還拍著一層白粉,手舞足蹈旁若無人的扭來扭去,看起來跟妖精聚會似的。


    我站在一個高台階上,遠遠一看,果然遠處聚攏著一堆看熱鬧的人,一個個都踮著腳尖,不用說,瞎驢和東方峻肯定就在那邊,我一溜小跑繞開了我麵前的各個方陣。就聽耳邊傳來幾聲刺耳的罵娘聲,我趕緊擠上去看。


    隻見裏麵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揪住另一個老頭的領口罵道:“老石,咱們在一個舞蹈隊待了小一年了,你這老小子咋這麽不會當人。明天就要比賽了,你今天和我搶舞伴算是什麽意思?你是欺負我年齡大,打不過你嗎?我告訴你,我家那倆小子可都是武警,打你這麽20個不成問題!”


    這個老石看起來年齡稍微小點,不服氣的罵道:“你老周不就有倆兒子嗎?欺負我隻有閨女?有種你叫你那倆武警兒子來打我啊!你看我怕嗎!我今天還就告訴你了,明天比賽玉蘭就當我的舞伴,你他媽愛找誰找誰,找不到你就別來了!”


    我一聽他說玉蘭。就在人群中掃了一眼,果然發現了張玉蘭這個老妖精。我滴個媽呀,這老妖精今天這身打扮真他媽妖孽,這臉抹得跟唱戲的似的,還穿個跳芭蕾舞的小裙子,下麵都是黑絲,這他媽不是妖怪是什麽,再一看,那個王木勝也在,張開雙手。跟老鷹抓小雞似的護著他身後那朵玉蘭花。


    這時,我就發現對麵人群裏有個人衝我擠眉弄眼的,原來是瞎驢,東方峻就站在他邊上,我這才想起這倆人是化了裝的,我差點都沒認出來,還好我也帶著墨鏡和帽子,想必這張玉蘭和王木勝也看不出來。


    倆老頭眼看就要打起來了,那張玉蘭卻躲在王木勝身後得意的笑著,看那樣子,倒是很享受這種被男人爭來爭去的氛圍,也是,兩個男人為她打架,還有個男人在她麵前護著她,恐怕她年輕的時候都沒有這種待遇。


    又過了幾秒鍾,那王木勝突然開了口說:“老周,你看你們把玉蘭給嚇的,實在不行你倆就抓鬮,誰抓到就跟誰跳,再這麽下去,你們今天還怎麽排練,這不是影響玉蘭拿成績嗎?”


    那老周一聽,似乎還有點不甘心,但是那老石卻咬著牙說:“抓鬮就抓鬮,誰怕誰!”老周一看老石都開了口,就也點點頭說:“行,***,是我的就是我的,抓鬮也是我的!”


    四周圍的人一聽“嘩”地一聲都笑了,我心想,這些老頭真他媽瞎了眼,看上這張玉蘭什麽了?


    那王木勝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看樣子是他擺攤用的名片,隻見他把名片撕成兩片,然後往其中一張上寫了字,然後團成兩團,放在手掌裏讓老周和老石抓。


    老周扭了扭嘴,走上去抽了一個,老石一看,就把另一個也拿在手中,兩個人慢慢打開,就見那老周眉開眼笑,而老石則瞬間黑了臉,把手裏的半截名片往地上一扔,悻悻地推開人群,罵著娘走了。


    剩下那老周高興得跟二百五似的:“我說什麽來著,是我的就是我的,抓鬮也是我的!走吧,玉蘭,咱們趕緊排練,明天保準讓你拿個一等獎!”說完兩隻眼睛都笑成一條縫了。


    那王木勝這才把張玉蘭從身後讓出來,對張玉蘭說:“玉蘭,事情解決了,趕緊練吧,我在邊上等你。”


    那張玉蘭特別惡心地給王木勝拋了個媚眼,看得我隻打哆嗦,隻聽她當著眾人說:“師哥,你等我,晚上還得送我回去呢!”我一聽怎麽她管王木勝叫師哥啊?


    那王木勝一聽這才對著眾人說道:“還看什麽看,快散了散了,人家要練舞了,你們別占著他們的地盤!”人群這才轟然而散,大概大家對沒看到老頭打架有點失望,一個個還搖著頭,也有幾個年輕點的婦女在那裏捂著嘴小聲說,這老女人真是個妖精,看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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