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一川最終還是接受了工作。


    沒辦法,伊淺秋逼得太緊,不接手實在說不過去。


    鄧一川以為伊淺秋是讓他從頭做起,還再三強調,他對博物館工作一點不熟悉,基本流程都不知道,光熟悉這個,就得一月多時間。


    接手才知道,人家伊淺秋根本不是這意思。


    “一川,基礎性工作我們準備了一年多,差不多都弄好了。等下我讓眺把所有資料給你搬來。讓你主持此項工作,不是讓你從頭做,天下沒有這樣幹工作的。我是考慮到,你在政府幹了那麽多年,經的多知道的也多,經驗肯定比我們這些井底之蛙要豐富。讓你著手,就一個目的,替我們把把關。”


    “怎麽把?”鄧一川還是覺得無從下手。驗收資料十幾大撂,複印機都搞壞了好幾台。


    “就是從你的角度看看,專家還有上麵領導能挑出什麽刺來,哪個地方還顯薄弱,哪幾塊有可能被人家問出新問題,一一給我們指出來,我們把這些方麵再完善。”伊淺秋說。


    “讓我提前當評審?”鄧一川擰起了眉頭。


    “基本是這意思,一川你不是見過的領導多嗎,陪過的驗收組也多,專家也好領導也罷,你知道他們的口味。”


    “口味?”


    “對啊,這事對我是第一次,對博物館,也是新媳婦上轎,雖然我們按上麵規定一一準備了,但難保裏麵沒有漏洞。你就先替我們當回專家,以你的經驗給我們號號脈,這樣快捷,而且我相信,以你的眼光,肯定能發現我們發現不了的問題。”


    原來這樣!


    細想一會,鄧一川還是覺得不靠譜,他看過博物館驗收和評審細則,大小二十多條,涉及到五大塊三十多個麵。製度建設啥的都好說,這些東西都是文字性的,文字是過關了,上麵也不會給你挑問題。


    難點有幾個一是藏品管理,二級要求藏品資源與本館的宗旨、使命相符,形成相對完整的體係。這裏麵彈性就大了,怎麽才算是相符,相符到啥程度。二是藏品數量一萬件以上,珍貴文物一千件以上,這個也能達到要求,數量沒問題,問題很可能會出在展品布置上。因為博物館重建後,一直糾結在投資規模和內外裝修上,而對博物館最重要也最本質的,就是怎樣才能更好地將基礎建設與藏品展示結合起來,考慮的很少。


    說白了,大家心思不在這一塊,都圍著投資轉了。


    還有,鄧一川雖還沒細看資料,心中卻早在糾結一個問題,藏品真的帳物相符嗎?他可是早就聽說,這些年,圍繞一些館藏品,動各種念頭的人都有。很難保證重建和搬遷過程中,個別珍貴文物沒有流失。


    伊淺秋雖然一直回避這問題,但從她的急切或焦慮看,怕是她真正擔憂的地方在這裏。


    當然,這些話鄧一川現在不會講出來,畢竟沒有真憑實據,以前那些傳聞,都是當秘書時無意中聽來的,雖然敏感,但畢竟隻是傳聞。


    想到這,鄧一川腦子裏突然閃出一道光,對呀,何不趁這次機會,將這些弄實呢?


    這可是求之不得的機會啊——


    這想法把他嚇了一跳,感覺自己有那麽點卑鄙。


    可轉念一想,他現在所有的努力,不就是解救陳原嗎?就算解救不了陳原,能借助這項工作將田、王二人的不法行為查實,能將證據拿到手,不也給揭開吉東的蓋子了一條新的路子麽?


    這麽想著,鄧一川興奮起來。腦子裏驀又跳出另一個問題普天成和晉平原合起手將他下派到博物館,是不是也有這個意圖,讓他借助博物館,查到一些別人不便查到的問題?


    對,應該是這樣!


    鄧一川忽然就開竅了,原來如此!都怪當時自己過於衝動,沒悟到這層。


    生薑還是老的辣啊。


    鄧一川不得不又佩服起普天成來。陳原出事,普天成不可能不知道是誰下的套,更不可能就這麽忍了。公開跟對方撕,不是普天成的作風。普天成喜歡布局,喜歡做一盤很大的局。這局往往會從最不起眼的地方做起,對方不知覺間,就被他引進局裏。等他攤牌的那一天,對方就絕無回天之力了。


    再想想,如果真要揭開吉東蓋子,真要將吉東這個由田、王二人結成的鐵箍陣砸開,從哪裏下手最容易?


    鄧一川以前想過工業園區,想過土地出讓,還想過涉黑,比如二號碼頭啥的。


    現在明白,這些都不可能成為普天成下手的地方。一是太過明顯,二來呢,吉東現在是田中和跟王華偉的地盤,他們的眼線四處都是,一張網布得密密的,你根本撕不開口子。


    必須找一個最薄弱也最不人察覺的地方,而且這地方,在田、王二人的心裏,還是他們的地盤。隻有他們認為最保險的地方,下起手來才不被他們察覺。


    這地方在哪?


    當然是博物館啊。


    從項目查,動靜太大,還沒出手呢,對方的阻擊就來了。再者陳原剛進去,問題正在調查呢,你突然再攪渾水,要查別人,動機啥的太過明顯,也不符合普天成的做事風格。


    天呀,博物館!鄧一川幾乎要大叫了,弄半天,貓膩全在這裏。再想想出看守所那天,普天成車裏跟他講的那些話,句句含著深意。想想晉平原不避眾嫌,親自護送他到博物館,當時以為晉平原是念著陳原舊情,現在看根本不是。


    晉平原是用另一種方式提醒他,博物館有文章可做。


    笨。自己真笨。竟然這麽長時間,沒把這一層悟出來。


    鄧一川正高興著呢,忽然又想,這也不大可能啊。


    查博物館,就必須伊淺秋配合,普天成和晉平原怎麽知道伊淺秋會配合呢,難道?


    他不敢想下去,真的不敢。如果真是這樣,那吉東可就有大戲可看了。


    從對方情人身上下手,這招,太妙,太狠了。可是,這也太有戲劇感了啊,這麽做,有把握嗎?


    鄧一川不由得又將心思回到伊淺秋這邊。


    從他到博物館這段時間看,伊淺秋的確跟以前不一樣。尤其最近這段日子,伊淺秋看似是拉他負責驗收工作,但傳遞出的信號,卻是變著法子跟他親近,向他示好。他一次次想起那天從省裏回來伊淺秋車裏那眼神,還有半夜給他打電話時聲音裏那奇怪味兒,都是有所暗示的啊。甚至伊淺秋對他的稱呼,雖然都是“一川”,可“一川”跟“一川”分明不一樣。


    具體怎麽不一樣,鄧一川說不出來,但每次聽了,都覺那聲音怪怪的。那不是領導對下屬說話的態度,也不是普通男女間那種。怎麽說呢,鄧一川總感覺裏麵有一種曖昧,也有一種急切的東西在裏麵。


    難道,伊淺秋跟普天成還有晉平原,早就有過接觸,達成了某種默契,伊淺秋要掉頭要轉向?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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