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有諺:縣在州衙,千刀萬剮!


    意即:縣衙若附設於州衙所在的城市,縣令就隻能夾起卵子做人了,稍有過失就會被州官大人叫去責罵,熬人的日子堪比千刀萬剮!


    地方州縣尚且如此,對於附設在京城的京兆府衙門來說,府尹大人就該跳井上吊了。


    京城皇族雲集,勳貴如過江之鯽,即便部曹小吏也能手眼通天,京兆尹實際上連誰都惹不起!


    所以在大唐初期,京兆府衙門都由太子監管,另委一名正六品的府尹具體署衙。


    甘泉一役,張邈將功折罪,被特簡為京兆尹,轉而成了京城父母官,然遺憾的是,太子坐鎮的時代已一去不返了。


    昨早他剛赴衙就任,下午便出了人命大案。


    死者係吏部呂侍郎府上的丫環,一早出來給小姐采買胭脂,中午卻被發現死在了南郊破廟裏。


    呂侍郎一封手劄遞到了張邈手裏,嚴令三日內務必破案,否則以瀆職參劾。


    吏部掌管官員的考核任免,一言可興一言能毀,張邈頓時慌了神神。


    然凶案現場早被報案者及呂府之人踩得一塌糊塗,隻在死者頸部發現了淡淡的扼痕,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均未留下。


    張邈無計可施,隻好從京城的胭脂水粉鋪逐戶查起。


    然直到今晚,案情仍一無進展,而呂侍郎第二封催命的手劄又到,張邈隻好帶著捕快衙役連夜上街排查。


    此時在街上邂逅馮靖,張邈也顧不上寒暄,對著他先大吐了一番苦水,其間雜七雜八將案由說了個大概。


    靜靜聽完,馮靖淡淡一笑,“張兄若不嫌棄,帶我去命案現場看看,或稍有裨益。”


    張邈少年得誌翰林出身,一經外放便是州衙通判,三年光景即遷為膚施刺史。


    膚施治下共轄六縣,張邈更擅長的是大區施政、民生規劃以及馭民方略,破案捉賊這類治安小事他並不擅長。


    說白了他沒當過縣令,這也是他為官履曆中的一點缺憾。


    京兆尹的品銜與膚施刺史平起平坐,然具體公務卻近乎縣令一枚,特別是呂侍郎的手劄不斷飛來,他被壓得快喘不上氣了。


    馮靖剛一開口,張邈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拉著馮靖前往現場。


    ※※


    丫鬟的屍體仍陳放在破廟中,兩個衙役負責看守現場。


    馮靖在現場及周圍細細看了一圈,然後斬釘截鐵道:“這裏不是殺人現場。”


    張邈不解,“何以見得?”


    馮靖解釋道:“丫鬟的死因係扼殺,現場卻無任何搏鬥痕跡,顯然是凶手移屍於此。”


    張邈愕然,“接到報案時,現場已被圍觀者踩壞了。”


    他的意思很委婉:現場既已破壞,你怎知這裏不是第一現場?


    馮靖知道他想說什麽,遂耐心解釋說:“死者乃高官家仆,極少獨步戶外,隻是臨時出府采買,怎麽會跑到這荒郊野廟?”


    “拋屍!”張邈頓時醒悟,“凶案發生在昨日午前,乾坤朗朗眾目睽睽,移屍一定需要車轎之類遮掩。”


    “不錯!我們先去廟後的林子裏看看。”


    張邈再次懵逼,“此廟坐北朝南,門前小路直通官道,凶手移屍一定會從官道下來直趨廟前,馮兄為何反去廟後踏堪?”


    “凶手做賊心虛,大白天停車於荒郊破廟前豈不紮眼?他一定會利用廟後的樹林來遮掩行蹤,所以我們一定要從凶手的心理推演其行止。”


    一排衙役舉著燈籠迅速展開,慢慢從廟後的樹林裏向北平推。


    未幾,便發現了兩串可疑的往返腳印。


    那是林中的一片低窪地,泥土潮濕,往返的足跡很清晰,來回都指向了破廟。


    再往北,很快又發現了車轍和牲口蹄印。


    循跡追蹤,車轍最後消失在了官道上。


    馮靖直起身子拍了拍手上泥土,輕鬆說道;“凶手找到了。”


    張邈極感震驚,“找……找到了?”


    “凶手男性,身長五尺、左腳殘疾、背有羅鍋、年齡五十以上,身份乃胭脂鋪老板,店鋪係獨自經營,位置在何家坊富豪區,移屍工具是一輛驢車。”


    此言一出,張邈簡直如見鬼魅,“如……如此肯定,馮兄莫非見到過凶犯?”


    “先去抓人吧,遲了或許就逃了。”


    ※※


    馮靖回府已是半夜子時,不料明玉還在府中等他。


    馮靖見狀有點蒙圈,“明玉小妹兒,怎還未回府歇息?”


    明玉乜他一眼氣哼哼道:“公主說宮宴你肯定吃不飽,特意留我伺候宵夜。”


    他剛要回話,陡聽南房屋脊上傳來一聲輕微的嘎嘣聲。


    是瓦片的踩裂聲,經過鞋底的遮擋後變得沉悶。


    有危險!長期的特戰生涯早將他的警惕煉成了本能,念頭未落他便抱著明玉滾到了地上。


    嗤嗤兩聲,兩支利箭破窗而入,咚咚釘在了他剛才坐過的杌凳上,震顫的箭尾發出很響的嗡嗡。


    南房屋頂上,一串輕捷腳步瞬間遠去……


    是刺客,且刺殺對象就是自己!驚愕之中,馮靖極感不解。


    初到大唐,自己沒有任何仇家,隻輕微得罪過裴炎,他不至下此毒手吧?


    李旦?那就更不可能了!


    作為大唐天子,隻要李旦願意,使個眼色就有大把人出來做掉自己,隨便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能將自己明正典刑,壓根不用派人暗殺。


    那會是誰……


    他這裏正快速推析,懷裏的明玉忽然一陣呻吟,“我……我不能呼吸了。”


    驟聞這句享譽世界的臨終遺言,馮靖噴的笑起:切、你又不是米國黑哥,俺也不是米國阿sir……


    一轉眼,才發現明玉被自己還緊緊箍在懷裏,所箍部位恰是她胸前堅挺的兩坨。


    他急忙鬆手。


    明玉嬌羞的看他一眼,磨磨蹭蹭站起身來。


    從杌凳上拔下兩支利箭,馮靖對著燭火細細觀察。


    紅柳的箭杆,尖銳的雙翼精鐵箭頭,且箭頭進行過刻意打磨,顯非大唐軍隊的三棱青銅箭頭。


    大唐軍用箭矢為標準化流水線量產,箭杆用標準竹杆製成,箭頭輪廓曲線與千年之後的槍彈輪廓方程極為吻合,具有極佳的空氣動力學性能,飛行穩定射程很遠。


    突厥的祖先是柔然部落的鍛奴,鍛鐵技術獨步天下,加上紅柳這種大漠植物,這兩支鐵箭顯然來自突厥。


    看到這裏,他臉上不由露出一抹冷笑:是拓拓!


    見他沉靜不語麵含冷笑,明玉的美眸充滿了關切。


    馮靖眼風在她臉上一掃,噴的一笑,色眯眯胡謅了一訣:


    燈下觀美人,


    玉手白璧肩。


    繞指顰眉皺,


    小生猶可癲。


    “呸、想的美!”明玉雙頰赧紅燕語鶯聲,“誰是你的美人?”


    嬌笑倩兮、美眸盼兮,馮靖頓時酥了半邊。


    他癡癡望著明玉,“你!”


    “哪公主呢?”


    “公主當然……自然……必然……”


    “呸、人心不足蛇吞象,當心你的小命!”


    “開個玩笑嘛。”


    “開誰的玩笑?我、還是公主?”


    明玉伶牙俐齒咄咄逼人,刁鑽的角度和較真的樣子讓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無恥一笑,“哥餓了,給哥搞點宵夜去。”


    “宵個屁!”明玉猛一跺腳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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