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鴻文在許琅來之前,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雖然還不能幹什麽體力活,但是至少下地走路是沒什麽問題了,可是,房間就這麽大,就算他能夠下地又能去哪呢?


    聽完周鴻文那不帶一絲情感的講述,許琅沉默了很久,許琅很理解周鴻文現在的心情,知道那是一種經曆過了什麽樣的絕望才換來的平靜,木已成舟,既然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他也隻能認命了,他能怪誰呢?怪吳萌萌,或者說是怪吳秋月嗎?許琅想,周鴻文的心裏肯定恨透了那個女人,可是,除了恨吳秋月之外,他肯定也很恨鄭雷他們一夥人,而周鴻文最恨的應該是他自己。


    在周鴻文停止講述之後很久,許琅數次想說點什麽,然而許琅還是張了張嘴,最後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拍了拍周鴻文的肩膀,以示安慰。


    許琅在周鴻文講述自己遭遇的時候,悄悄觀察過房間裏的每一個人,躺在周鴻文旁邊的兩個人,一直都是在低聲的呻吟著,他們既沒有看向周鴻文,也沒有看向許琅,無論是誰,在經曆了這些,腹部挨了一刀i,身體缺失了一個器官,都不會在意別人在說什麽,而那三個在鬥-地-主的人,始終在那玩著撲克,對於許琅和周鴻文的對話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們在打牌的時候,時而還發出哈哈的大笑,這讓已經預料他們即將麵臨著什麽的許琅,既替他們感到悲哀,又替他們感到不值,唯一引起許琅注意的是那個看起來和周鴻文差不多大的孩子,這個孩子自從許琅進來之後,就一直偷偷的關注著許琅,雖然他坐的地方距離許琅比較遠,但是,周鴻文剛才說的話,他都聽的一清二楚,這一點,許琅十分的清楚。


    許琅看著那個男孩,對周鴻文問道:“他是誰?”


    原本因為講述了太長時間已經閉上眼睛的周鴻文,在聽到許琅的問話之後,順著許琅所看的方向看去,說道:“他叫董甘恩,今年十六歲,也是一個供體。”


    “他也是被騙來的?”許琅皺著眉頭問道。


    周鴻文搖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苦笑說道:“他不是被騙來的,而是自願來的。”


    聽到董甘恩是自願來的,許琅原本還有些興趣心情頓時就沒了,他冷冷的瞥了一眼董甘恩,沒有在繼續問下去的心情了。


    一開始,許琅在聽到董甘恩的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感覺他父母給他取了一個好名字,這個男孩應該是個很能吃苦,懂的感恩的孩子,可是聽到他是自願來這裏的之後,許琅失望了,但是,接下來,周鴻文的一句話,讓許琅再次對這個男孩另眼相看。


    董甘恩聽到許琅在向周鴻文打聽他的事情,他在看到許琅的那冰冷的眼神之後,似乎是知道許琅在想什麽,有些害怕的低下頭,不敢在偷看許琅了。


    周鴻文也許是看出了許琅的想法,盡管許琅沒問,周鴻文還是解釋道:“董甘恩是個苦命的孩子,他之所以來這裏,也是迫不得已。”


    許琅撇撇嘴說道:“有什麽迫不得已的,自願來這裏的還不是為了錢,不然他們為什麽來這裏?”


    聽到許琅這麽說,周鴻文愣了一下,想了想,隨即釋然,然後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你說的沒錯,在我來這裏的這段時間裏,這間房間前前後後來了不下十來個人,大部分都是自願來的,他們確實和你說的一樣,都是為了錢,其實董甘恩也是一樣,也是為了錢,不過,他雖然為了錢,不過和別人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聽到周鴻文這麽說,許琅饒有興趣的問道。


    “他之所以來這裏賣-腎,就是為了給他姐姐籌錢看病,他姐姐得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筆的錢,而他父親早就去世了,隻剩下他和他姐姐,還有一個沒有文化的媽媽,他姐姐馬上要做手術了,現在還差一筆錢,才能做手術,所以,他就來這裏了。”周鴻文微笑著看著董甘恩說道。


    聽到周鴻文這麽說,許琅感到十分的意外,他轉過頭,看向那個曾經在自己進入房間之後,數次欲言又止的孩子,許琅感到有些愧疚,愧疚自己剛才那麽說這個孩子,冤枉了他。


    “來,過來。”許琅朝董甘恩招了招手,說道。


    原本一直低著頭的董甘恩在聽到許琅的聲音之後,先是抬起頭看了一眼許琅,發現許琅正笑著看向他,煙圈有些紅紅的孩子,本能的有些害怕和羞澀,迅速的低下頭,不敢再看許琅。


    “別怕,過來。”許琅又朝男孩招了招手。


    董甘恩這才站起身,低著頭,有些扭捏的朝許琅他們這邊走來。


    許琅就這麽看著董甘恩,直到男孩走過來,在許琅身邊坐下之後,許琅這才說道:“你姐姐真的病了嗎?該不會是你撒謊吧?”


    “我才沒有撒謊呢?我說的都是真的。”原本還低著頭的男孩,在聽到許琅這麽說之後,立即抬起頭,漲紅了臉,和許琅對視起來。


    許琅沒有反駁什麽,就這麽和男孩對視起來,一大一小,兩個人就這麽大眼瞪小眼,一言不發。


    終極罪惡 第104節


    許琅打擊處理過各式各樣,形形色-色的罪犯,其中不乏演技爆表的罪犯,許琅曾經都說過,如果這些家夥不去犯罪,而是去演戲的話,肯定會是一個很有演技的實力派演員,一個人無論把話說的多麽誠懇,多麽完美,謊言終究還是謊言,他不會因為說謊的人的表情真實而發生改變,也許,很多人都會因此而被蒙蔽,但是,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正所謂,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許琅在董甘恩的眼神當中看到了真誠,看到了倔強,還有一絲本能的畏懼,就是沒有看到心虛,所以,許琅可以肯定,董甘恩的事情是真實的,這讓許琅很佩服這個隻有十六歲,比自己整整小了九歲的男孩,許琅在佩服的同時,也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了自己的家庭。


    母親被害,凶手居然是自己一直崇拜的父親,不管外界怎麽去評說許琅的父親,說他是敗類也好,說他是黑警察也罷,許琅都堅定不移的相信,父親沒有殺害母親,自從許琅五歲開始,他就是被姐姐許蟬和外婆照料長大的,雖然許琅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沒有享受更多的父愛和母愛,但是,許琅卻沒有感到不幸福,因為有姐姐許蟬陪著他。


    其實,許蟬也隻比許琅大兩歲而已,從許淵鋃鐺入獄開始,許蟬就一直照顧著許琅,那時候,許琅五歲,許蟬七歲。


    在許琅十五歲之前,無論許琅在外麵受到了什麽欺負,遇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許蟬都會開導著許琅,讓許琅不要想那麽多,小時候的許琅天真的以為,許蟬會永遠在自己身邊,一直都不會離去,那時候,許琅依偎在年事已高的外婆的懷裏,坐在外婆家的院子裏,看著滿天的繁星,天真的問道:“姐姐,你會照顧我一輩子的對嗎?”


    那時候,許蟬寵溺的看著許琅,沒有說話,隻是很堅定的點點頭,而這個時候,外婆就摸了摸許琅的腦袋,略帶責備的說道:“你姐姐長大以後是要嫁人的,怎麽可能一直照顧著你呢?再說了,你是個男孩子,是個男子漢,許蟬是個女孩子,等你長大以後,你要照顧你姐姐知道嗎?”


    許琅當時還有些不滿,委屈的看著許蟬,問道:“姐姐,是這樣嗎?”


    許蟬還是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隻是用手捏了捏許琅的鼻子。


    然而,事情並沒有像許琅小時候設想的那般,姐姐許蟬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在許琅十五歲的時候,姐姐就被人殺害了,而且還是被人殺害之後,肢解成了好幾塊,直到現在,許蟬的屍體還停放在公安總局那冰冷的停時間裏,靜靜地躺在冰冷刺骨的停屍櫃裏,時隔十年,殺害許蟬的凶手還沒有找到。


    往事曆曆在目,許琅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卻十分倔強的男孩,許琅有一陣恍惚,在董甘恩的身上,許琅似乎看到了姐姐許蟬的身影,自己和他比起來,自己差勁太多了,許琅絕對不會容忍鄭雷這夥人拿走董甘恩的腎髒的,許琅不想看到在這個社會上,再一次失去一個真正懂得感恩的孩子,也不想董甘恩的姐姐失去這麽一個好弟弟,許琅承受過那種失去親人的感覺。


    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許琅不想曾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劇,再一次出現在董甘恩的身上,許琅明白,就算董甘恩真的賣了腎髒,得到了一筆錢,那也隻是很少的一筆錢,最多也就幾萬塊錢而已,對於他那需要做手術的姐姐來說,是杯水車薪,於事無補的,如果他姐姐知道,自己做手術的錢,是靠她弟弟賣-腎換來的,估計,她就算病死在病床上,也不想看到這一幕。


    第136章 兩個男人的約定


    說話間,時間就到了中午,已經到了該做飯的時間,董甘恩在跟許琅聊了一會兒之後,就去了廚房開始做飯,而房間內,除了周鴻文他們三個依舊躺在大通鋪上之外,那三個人一直都在玩紙牌,現在唯一閑下來的隻有許琅。


    經過這段時間的臥底活動,許琅已經大概了解了鄭雷他們一夥兒的操作流程了,周鴻文和董甘恩他們屬於這個團夥最底層的供體,其實,他們也算不上是這個團夥的人,他們隻是鄭雷他們用來牟取暴利的工具而已,周鴻文他們這些人,或許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來到這裏,或者是不想辛苦上班,或許是因為急需用錢,就像許琅假扮的許銘浩一樣,或許也有的是像董甘恩一樣,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才不得不來到這裏,或許,也有的像周鴻文一樣,被鄭雷他們用欺詐威脅的手段弄到這裏,總之,他們就是鄭雷他們的工具而已,當然,在事後,他們也會得到一筆錢,隻是這筆錢,和鄭雷他們拿到的錢相比,簡直是少的可憐,就像許琅第一次見到馮亮的時候,馮亮親口告訴許琅,一般的供體賣一個腎,最多也就三萬塊錢。


    三萬塊錢聽起來很多,可是,三萬塊錢能幹嘛?如果是在上個世紀,有這三萬塊錢,那絕對是一個實打實的萬元戶了,算是一個有錢人,可是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經濟在飛速發展,人們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一般人在工廠或者工地上打工一年,隻要肯吃苦耐勞,不胡亂揮霍的話,一年下來,怎麽也能積攢個三四萬塊錢,三萬塊錢在農村應該可以說是一筆巨款,可是在y市和s市,這樣經濟非常發達的城市,真的不算什麽,就拿s市來說,現在s市的房價,已經是九千多一平米了,三萬塊錢,最多隻能買到五平米,也就一個廁所那麽大,想想就覺得可悲。


    在周鴻文他們這樣的供體上麵,就是尋找和圈養供體的人,他們就是鄭雷,鄭茂才和王一鳴三個人了,他們應該是專門負責四處尋找供體,給這些供體提供一個吃住的地方,許琅猜測,他們拿到的錢,應該不會太多,估計也就被供體稍微多一點而已,至於多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鄭雷上麵就是那個中間商馮亮了,他負責尋找買家,和繼續換腎的患者談價格,這個價格應該是一筆很大的巨款,他在談攏價格之後,就會聯係鄭雷,讓他把供體帶過去,許琅猜測,馮亮除了聯係鄭雷他們和買家之外,應該還要負責偽造供體的證明,因為一般的小醫院是做不了這種事手術的。


    在沒來這裏之前,許琅一直弄不清楚,那個溫老板到底是幹什麽的,但是通過剛才和周鴻文的聊天,許琅隱隱的感覺,這個溫老板,應該就是那家給患者和供體做手術的醫院,幕後的操縱者了,許琅之所以會這麽想,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因為無論是鄭雷他們,還是馮亮,或者是買家,他們想要成功的換腎,那就必須通過手術才能完成,而做手術就必須需要醫院,而一般的正規醫院去做換腎手術,要求是很嚴格的,另外還需要開具很多證明和檢查,如果是正常的親屬換腎,那麽沒什麽問題,可是鄭雷他們這個團夥是私下的買賣,而那些供體都是他們利用各種手段聚集起來的,如果他們去正規醫院做手術的話,萬一供體在手術期間後悔了,或者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或者說漏嘴了,那麽鄭雷他們就會很麻煩的,為了保險起見,他們肯定需要一家和正規醫院差不多的醫院,而是還是私人的,隻有這樣,他們在進行換腎交易的時候,才能避免這種麻煩和不必要的意外。


    當然,現在這些都隻是許琅的猜測而已,事實究竟是不是這樣,還需要靠寧嫣然他們去調查,現在許琅被囚禁在這裏,雖然以許琅的身手,想要出去肯定不是問題,但是論起調查人的速度來說,許琅雖然有一家偵探事務所,但是人員畢竟太少了,而且許琅的偵探事務所還是私人的,怎麽能夠跟警方這種國家機關相提並論呢。


    許琅現在隻希望警方在馮亮的身上能查出些什麽線索,從而找到藏在幕後的溫老板。


    其實,對於馮亮,許琅有自己的想法,根據許琅跟馮亮的幾次見麵來看,許琅發現馮亮缺少的三根手指,應該是被人活活砍掉的,按照許琅曾經的臥底經驗,和多年來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經驗來看,馮亮曾經肯定是個賭徒之類的,肯定在外麵欠下了大量的高利貸,他那缺少的三根手指就是被追-債的人砍掉的,這種事,一般人估計不會知道,以為那隻是在電影電視劇或者裏麵才會出現的事情,其實,在現實生活中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隻是不為人知而已。


    還有一點,就是這個馮亮應該曾經也做過換腎手術,如果許琅猜測的沒錯的話,馮亮曾經也是一個人體器-官-買-賣的受害者,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走上這天不歸路的,也許是因為錢吧。


    說實話,許琅既然已經找到了周鴻文,其實,他的臥底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周鴻文還活著,雖然少了一個腎髒,但是最起碼他的性命無憂,許琅隻要把周鴻文活著帶回去就可以了,這樣,許琅就可以跟去偵探事務所的周建軍夫妻有個交代了,許琅之前也是這麽打算的,但是,許琅在看到董甘恩的時候,許琅改變了主意,他打算繼續潛伏下去,去周鴻文所說的那個醫院看一看,或許在哪裏,會有什麽發現。


    許琅也知道,他如果選擇這麽做的話,會很危險的,畢竟那家醫院是私人醫院,是鄭雷他們的地盤,許琅一旦進入醫院,就很難脫身,而且醫院裏有大量的麻醉性的藥物,許琅一旦中招,下場就會和周鴻文一樣,到那個時候,就算調查出事情的真相,逮捕了鄭雷他們一行人,許琅丟失的器官也不可能再回來了,但是,許琅沒有太多的猶豫,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這麽做。


    許琅之所以選擇這麽做,主要是想到了那個隻有十六歲的男孩董甘恩,一個願意犧牲自己,也要救活姐姐的孩子,許琅不想看到悲劇出現在這個原本應該在校園快樂讀書的孩子身上,當然,不是說許琅有多麽偉大,隻要是人,都有私心,許琅也不例外,主要是許琅在董甘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個比自己小九歲的孩子,做到了自己曾經想做卻一直沒能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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