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達到了所有的目的,轉頭吩咐他的伴讀太監,


    “把學籃拿來。”


    伴讀太監小心地看了一眼太子妃,


    呂氏尖聲嗬斥:


    “去呀!”


    學籃拿來了,


    朱允熥接過去高高舉起,從籃子的底部摳出一條紙繩。


    眾人看的目瞪口呆。


    藏的真夠隱秘!


    呂氏氣的鼻孔直出粗氣,緊咬銀牙。


    這個孽障!


    已經知道防著我們了!


    錢嬤嬤還說晚上找,這去哪找?


    真是本宮的好兒子!


    伴學太監嚇得臉色慘白,噗通跪倒,


    “娘娘,奴婢之前真的不知道啊!”


    朱允炆盯著紙繩,急忙問道:


    “是道歉書?”


    朱允熥點點頭。


    “給我!”朱允炆躥上前去,一把奪走。


    朱允熥沒有阻攔,任由他搶去。


    朱允炆飛快地撕扯,打開看了一眼,正是他寫的道歉書。


    他當即就撕了粉碎。


    看著一地碎屑,朱允炆心裏巨石落地,不屑道:


    “還以為你會留著威脅我呢。”


    朱允熥挑挑眉毛,冷冷地回道:


    “二哥如此揣測,小弟很惶恐!”


    朱允炆還想吵,被呂氏的眼神製止了。


    呂氏心裏也是一塊石頭落地,裝模作樣地說道:


    “你今天表現很好。”


    “但是要戒驕戒躁。”


    朱允熥躬身道:


    “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退下吧!”呂氏淡然道。


    拿到了想要的,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朱允熥拱手告退,走出了大殿。


    自一開始他就清楚,自己要朱允炆手寫道歉書,就是用來交換。


    呂氏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現在可以耍賴,說丟了,吃點苦頭,硬留下來。


    但是太子朱標回來,肯定會再次索要,朱標不會容許一個兒子拿了另一個兒子的把柄。


    到那時,不拿出來,得罪了朱標;


    拿出來,已經沒了任何交換價值,白吃了苦頭。


    即使交給藍玉保存,也不過是害了他,他不可能忤逆太子。


    不如現在,還可以利用呂氏迫切想拿回去的心情,將道歉書價值最大化,


    一是交換要花瓶時,自己說了錯話,留給呂氏的把柄;


    二是逼迫呂氏公開說,朱允炆生病與他無關。


    現在圓滿達成。


    ~


    看著他的身影,呂氏陷入沉思。


    這孩子徹底變了一個人。


    昔日那個怯懦的朱允熥,已經不見了。


    現在坦然、自信,似乎無所畏懼,竟然敢和本宮打擂台。


    炆兒有對手了!


    朱允炆還本著臉,在生悶氣。


    呂氏冷哼一聲,顯然,兒子還沒把朱允熥當對手。


    “炆兒!”


    “母親!”


    “出去跪著。”呂氏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


    “是!”朱允炆慢騰騰地走了出去。


    ~


    朱允炆跪在院子裏,


    夕陽的餘輝灑落在他的貂裘上。


    晚風如刀,吹在臉上有點疼。


    他的心情很灰暗,肚子餓的咕嚕嚕響。


    這一天,從拉肚子開始,到罰跪結束,真是糟糕的一天。


    不遠處跪著鄭嬤嬤,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膝蓋下墊著軟墊。


    從朱允炆去謹身殿,她已經跪到現在了。


    朱允炆想起上午她的表現,怒火中燒,厲聲喝道:


    “把她的墊子撤了!”


    一名太監走過來,低聲道:


    “殿下,那是娘娘的恩賜!”


    朱允炆:


    “……”


    尷尬了!


    “滾!”


    太監滾開了。


    鄭嬤嬤慘笑著,自己吃力地將墊子拿開。


    景陽宮最大的是太子妃,其次就是這位小主子了。


    既然他不樂意,還是撤了吧。


    讓他不痛快,自己遲早會更不痛快。


    反正膝蓋都沒有知覺了,墊不墊的都無關緊要了。


    ~


    謹身殿,朱植終於結束了算術補習,退出大殿就一路小跑,氣喘籲籲地跑回宮。


    母親最近一直生病,


    他想告訴母親,今天被陛下誇獎了,讓母親高興一點,也許病能好的快一點。


    “母親!”


    “母親!”


    剛進院子,他就叫了起來,


    “我今天表現挺好的,陛下還誇獎我。”


    “母親!”


    院子裏靜悄悄的,無人應聲。


    朱植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一名宮女迎了過來,


    “殿下,娘娘剛睡下。”


    朱植看她眼睛泛紅,似乎哭過,


    心裏一沉,莫非母親的病更重了?


    “母妃怎麽了?”朱植急忙問道。


    “娘娘沒事,太醫來過了。”宮女答非所問。


    朱植幹脆推開她,大步衝向寢殿。


    走到門前,他急忙放緩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母親在睡。


    寢殿裏一股子藥味。


    一個清秀的小女孩,正趴在窗邊打盹。


    “含山。”朱植叫道。


    小女孩抬起頭,看到朱植,臉就拉了下來,


    “你回來了?”


    朱植上前揉揉她的腦袋,


    “也不叫一聲哥。”


    含山白了他一眼,將腦袋挪開,別過臉沒有理他。


    朱植以為是小孩子使性子,沒有在意,轉頭去看母親。


    母親正在睡。


    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朱植皺眉道:


    “母親這狀況,似乎沒有好轉啊?”


    “母親上午吐血了。”含山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啊?太醫清晨不是說在好轉嗎?”


    “這……”含山欲言又止。


    “說啊!”朱植壓低嗓子,著急地催促。


    他總感覺,上午發生了什麽,才導致母親病重。


    “上午,太子妃來過。”含山說道。


    “啊?她來是探望……呃……我明白了,她是來尋仇的?”


    自己揭發朱允炆叫熥侄兒“朱三傻”,導致他被先生揍。太子妃這是心疼兒子,來找家長呢。


    “差不多。”含山道。


    朱植看著母親,愧疚的眼淚滾滾落下,


    “都是我連累了母親。”


    母親還在睡,他克製著不哭出聲。


    含山勸道,


    “禦醫來過了,說母親沒有大礙,是急火攻心,需要靜養。”


    朱植擦擦眼淚,


    “太子妃說了什麽?”


    含山歎了口氣,十一歲的孩子卻像個大人,愁容滿麵,


    “太子妃說話很含蓄,說是來探望母親,然後看似順口提起,你們在學堂有矛盾,他的兒子被牽連,挨的最重。”


    “這,這也沒什麽吧?”朱植疑惑道。


    “她走的時候,說了一句,‘來日方長’。”


    “……”朱植明白了。


    這就是赤裸裸地威脅。


    太子妃話說的很清楚,這仇記下了。


    母親擔心孩子遭遇報複,急火攻心,病情更重了。


    朱植的眼淚幹了,沉聲道:


    “別怕!哥現在是衛王,這兩年就能就藩,她奈何不了我。再說了,我現在也認識東宮的人。”


    “誰呀?”


    “朱允熥!”


    “去!認識了又能怎麽樣?”含山很失望。


    “他現在不一樣了。”


    “頭上長角了?”含山諷刺道。


    “今天陛見,兩門考核,他都是第一。”


    “抄的吧?”


    “陛下還額外賞賜了他一把刀,甲字組的刀啊!”提起刀,朱植也很眼饞。


    “呀!熥侄兒出息了啊!”小女孩極其驚訝,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


    朱植握起拳頭,恨恨地揮舞,


    “以後東宮誰才是嫡長孫,可不好說呢!”


    經曆一場劫難的朱允熥,早已經脫胎換骨。從他對朱允炆的態度看,他有了爭儲的心思。


    熥侄兒,你好好幹!


    十五叔全力支持你!


    含山急忙豎起手指,


    “噓!你不要命啦!淨瞎說!”


    一側傳來虛弱的聲音,


    “植兒回來了。”


    韓妃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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