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在心裏歎氣,這年月,像彭媽媽一家這麽困難的人家,其實很多,很多很多。


    哪怕到了八十年代,也很多。


    “我那裏正好需要一些藥材,我能看看你們家裏炮製好的藥材嗎?”


    彭明珠看向彭明誠,見哥哥點了頭,她趕緊跑去另一個屋子,把他哥之前炮製好,還沒來得及拿去收購站換糧食的藥材拿了過來。


    沒多少,也就兩三斤的樣子,而且都是很普通的藥材,炮製的也不算好,這就是沒有正經師父教,跟著書本學,隻學了個片麵,難怪隻能換點口糧,要是藥材品質好,又珍稀,那就不止是換口糧了,家裏也不會這麽窮。


    “這些我正好也需要,賣給我吧。”宋芸笑著說。


    彭明誠張了張嘴,又看向自己的腿,終是沒說出話來。


    彭媽媽說,“你今天幫了我們家這麽大的忙,這點藥材你需要就拿回去,說什麽賣不賣的。”


    宋芸想到什麽,笑著說,“是我說錯話了,換給我吧,我正好需要。”


    她知道彭家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直接往彭明珠衣兜裏塞了一張大團結,然後提起藥材就走了。


    她步子很快,等彭明珠從衣兜裏拿出大團結時,宋芸已經走到了院門口,她想追出去,卻被彭明誠喊住。


    “明珠,別去追了。”


    彭明珠回過身,“哥,你那藥材哪裏就值這麽多錢,咱們可不能要人家這麽多,那咱們成什麽人了?”


    彭明誠說,“你以為她不知道嗎?”


    彭明珠說不出話來了。


    是啊,人家是醫生,怎麽會不知道那些藥材值多少。


    彭明誠說,“她是想幫我們,又不好直接給錢,這才說要買我的藥材。”


    彭明誠苦笑,“收購站的人說,我炮製的藥材一點都不好,藥材又普通,根本不值幾個錢,他們是看我們家可憐,才勉強收下。”


    剛剛那個女同誌看見他藥材時的表情他看得清清楚楚,眼裏有明顯的失望,顯見也是對他的藥材不滿意。


    “那我們就更不該要這錢啊!”彭明珠說。


    彭明誠看向善良耿直的妹妹,“不是要,是借,我會還的。”


    彭媽媽明白兒子的意思,朝彭明珠說,“現在當務之急是給你哥治好腿,等你哥的腿好了,以後咱們家再好好報答人家,這錢也肯定會還上。”


    彭明珠明白了,確實是這個理,逞一時的骨氣有什麽用,先解決眼下的困境才是要緊。


    宋芸回家前去了趟食品廠,找今天剛上班的羅晴,想將彭明珠的事,以及林家榮的打算都跟羅晴說一聲。


    她先前和白阮阮來過食品廠,門衛知道宋芸是白副廠長的外甥女,以為她是來找白副廠長的,都沒讓她登記,直接放行。


    宋芸還是按規矩做了登記,然後打聽了食堂的方向,直接過去了。


    到食堂廚房時,羅晴正在洗菜,一個大媽在旁邊罵罵咧咧,嘴裏不幹不淨的指桑罵槐,還時不時尖聲挑剔羅晴的菜洗的不幹淨。


    “哪裏不幹淨?”宋芸清冷的聲音在大媽身後響起。


    大媽回身,見是個穿著軍裝的漂亮姑娘,眉頭皺了皺,“你找誰?”


    宋芸走上前,“我問你,羅晴同誌洗的菜,哪裏不幹淨?你說清楚,要不你洗一遍示範給我們看看,這菜究竟要怎麽洗。”


    大媽明白了,這是來給羅晴撐腰的。


    “我又沒說什麽,她確實洗的不幹淨,我提點她兩句怎麽了?不犯法吧?”大媽扯著脖子喊。


    宋芸看著她,“當然不犯法,所以我不是在問你嗎?她哪裏洗的不幹淨,怎麽個不幹淨法,你得說清楚,說明白,得有個標準,不然她也不知道後頭該怎麽做。”


    大媽心裏嘀咕,這人究竟是不是來給羅晴撐腰的?


    “我可沒這閑功夫。”大媽說。


    宋芸挑了挑眉,“我看你挺閑的,盯著別人幹活,你是這裏的組長還是部長?”


    正在切菜的女人搭話,“她就是負責打菜的,什麽組長部長,輪得上她嗎?”


    大媽眼睛一瞪,朝切菜的女同誌罵,“關你屁事,要你多嘴管閑事。”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匆忙過來,見到是宋芸,忙堆起笑臉,“宋副團長,什麽風把你吹到這裏來了?”


    上回白副廠長在家裏請客吃飯,他也去了,當時白副團長很自豪的把這位宋副團長介紹給他們認識,他記憶可深刻的很,這麽年輕漂亮的副團級軍官,他以前聽都沒聽說過。


    宋芸認出眼前的人,笑著說,“陸叔,我是來找羅晴同誌的。”


    “正好現在沒什麽事,你們去我辦公室說話吧。”陸部長說。


    宋芸點頭,“不用,就到外頭說幾句話。”


    走前,宋芸朝陸部長說,“對了,這位嬸子似乎對洗菜很有心得,知道怎樣才能把菜洗得更幹淨,我看她比羅晴同誌更適合這份工作。”


    那大媽聞言瞪大了眼睛,剛要張嘴就被陸部長堵了話頭,“是,我也覺得她更適合洗菜,那這樣,一會就讓羅晴同誌去窗口打菜,她們倆的活互換一下。”


    大媽哪肯,想要鬧,卻被陸部長一個眼神給瞪回去了。


    宋芸帶著羅晴走後,陸部長警告大媽,“你這工作是我給你弄的,你要是能在這幹,就給我老實的聽安排,要是不能幹,趁早給我走人。還有,再敢欺負羅晴同誌,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大媽的嘴哆嗦著,愣是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宋芸帶著羅晴走出食堂,在空曠的地方說話。


    “那大媽怎麽回事?她幹嘛欺負你?”宋芸問。


    羅晴苦笑,“我也是聽常大姐說了才知道,原本這個工作她是想弄給她兒媳的,被我截胡了,她氣不過,一直找我撒氣。”


    宋芸無語,這都什麽事。


    羅晴不想提那大媽的事,就轉移話題問:“芸姐,你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宋芸點頭,直接將林家榮找到正德街七號查彭明珠的事,以及她去了一趟彭家村的事都說了。


    羅晴很激動,激動的連聲音都在顫抖,“我還有個雙胞胎姐妹?”


    宋芸點頭,“是,她長得和你很像。”


    羅晴的眼睛湧出淚來,她胡亂用袖子擦掉,“那她,她現在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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