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老臣臉色微變:“不管他是什麽身份,在皇上麵前就該維持小輩該有的恭敬,而不是……”


    贏傾漫不經心地一笑:“各位大人盡可放心,雲珩對權勢沒有那麽的欲望,謀權篡位這種事情他不會做。本宮在此可以保證,如果以後有朝一日他真生出了異心,本宮願自裁以謝東渭先祖。”


    “但有本宮在一天,就不會允許任何人欺他。”贏傾語氣清淡,帶著不疾不徐的沉著氣度,“今日不跪,的確是因為本宮身子特殊,此事本宮之前曾勸說過,但雲珩不同意,生怕本宮有個意外,事實上,自從知道本宮有孕之後,大多時間裏雲珩都寸步不離地守在本宮身邊,小心謹慎的態度讓本宮也不得不跟著謹慎起來,還望各位王爺、各位大人能體恤他的不安。”


    表明了自己維護雲珩的態度,又適時地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女子柔軟的言語總是能給人保留幾分顏麵,況且在場的皇親大臣心裏也明白,這是鳳公主在給雙方台階下。


    拖著殘軀病體而來的西陵煜低聲咕噥:“不跪就不跪嘛,反正一個月之後也就成為女皇了,現在糾結跪不跪有什麽意義?鳳公主肚子裏懷的說不定就是未來的小皇帝,嬌貴著呢。”


    “閉嘴!”淮南王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


    臉色還有些蒼白看起來虛弱的西陵煜閉了嘴。


    “就這樣吧。”皇帝陛下似乎被雲珩接二連三的無禮舉動也折磨得沒了脾氣,開口,“大祭司,開始吧。”


    一襲聖潔白袍的大祭司斂眸,應了聲:“遵旨。”


    說罷,麵無表情地拿起龍案上冊立儲君的聖旨宣讀了一遍,滿朝文武恭敬地低頭聽著,待聖旨宣讀完畢,大祭司親自執儲君的金印、寶冊走下丹陛,到了贏傾麵前,語氣淡淡:“鳳公主對攝政王當真是言聽計從。”


    贏傾抬眸看他,唇角挑起的弧度清淡,“他是我的夫君。”


    “今年三月份裏,鳳公主是不是做過一個冗長的夢?”大祭司清雅的聲音好似帶著幾分蠱惑意味,“夢裏出現一些讓你痛苦的畫麵——”


    “大祭司。”雲珩冷峻的聲音響起,聲音裏似是淬了冰,“請注意你的身份。”


    大祭司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本大祭司是在跟鳳公主說話,攝政王急什麽?”


    贏傾心頭微動,垂在寬大袍袖下的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你想說什麽?”


    “那場夢境,鳳公主應該記得格外真切。”大祭司說道,“是不是那場夢境之後,鳳公主才幡然醒悟,決定嫁嫁給攝——”


    “張懷安。”雲珩疾步到了贏傾跟前,伸手一扯就把她扯進了自己懷裏,看著大祭司的眼神冷冽,“你再說一個字,本王即刻帶她離開!”


    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陛下眉頭皺起,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大祭司,怎麽回事?”


    贏傾被雲珩禁錮在懷裏動彈不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雲珩此時的不安,握著她肩膀的那隻手攥得很緊,力道大得讓她肩胛生疼,然而她在意的卻不是這陣疼痛,而是肩上傳來克製不住的顫抖。


    雲珩在失控,在害怕,在不安。


    贏傾紅唇輕抿,一時沒有說話,就這麽沉默地看著眼前對峙的兩人。


    那場讓她幡然醒悟,醒來之後就決定要嫁給雲珩的夢境。


    “沒什麽。”大祭司轉過身,躬身朝皇帝陛下告了罪,“臣失禮了,請皇上恕罪。”


    皇上當然不會怪罪他,隻是眼底多了幾分深思。


    大祭司重新轉身麵對贏傾,把手裏放著金印、寶冊的托盤遞交給贏傾:“鳳公主請接寶冊、金印。”


    贏傾清楚,大祭司方才說的那句話一定透露了十分重要的事情。


    因為沒有任何征兆,隻因為大祭司一句話,雲珩當著這麽多東渭朝臣的麵失控了,並且不惜以威脅的言語阻止了大祭司的話。


    “大祭司隨朕到大正宮一趟。”皇帝陛下抬頭揉了揉眉心,目光掠過滿殿大臣,視線落在西陵賦身上時定格一瞬,“賦兒也來一下,其他人散了吧。”


    群臣這才如夢初醒,呼啦啦跪下恭送:“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贏傾走到殿外,雪鬆和雪茶隨身跟上,瞧著自家王爺臉色僵白,心頭驟然一沉,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贏傾。


    玉輦停在殿階前,雲珩沉默地把贏傾抱起來走下殿階,薄唇始終抿得緊緊的,臉色僵硬,直到把贏傾放在玉輦上,宮人抬起了輦轎,他還是沒說話。


    甚至沒有抬眸看贏傾一眼。


    贏傾斜倚在輦轎上,偏著頭,一路安靜地注視著他。


    若問贏傾此時心裏有什麽想法,她倒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


    到了東宮,輦轎落地,雲珩不發一語地抱起贏傾走進鳳華殿,偎依在他懷裏的贏傾抬眸就能看到那雙僵滯的眸子,不若往常在外人麵前的淡漠,也不是以往在她麵前的溫柔,而是一片沒有焦距的死寂。


    把她放到內殿床上,雲珩如木偶般僵立了片刻,低聲道:“你先休息一會兒,我……”


    “肩膀有點疼。”贏傾蹙眉,抬手輕揉著右側肩胛,“剛才被你掐的。”


    雲珩臉色煞白,下意識地想伸手:“我看看”


    “雲珩,你今天失控了。”贏傾斜倚在床頭,漫不經心地抬眸看他,“他是不是透露了你內心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


    雲珩動作一僵,伸出去的手再也無法動彈一下。


    “或者說,是不願讓我知道的秘密?”贏傾唇角微挑,“方才坐在輦轎上我想了一些事情,之前來東渭的路上,我就說過我仿佛跟夢境結下了不解之緣,當初在攝政王府也做過一場大夢,我想告訴我突然間願意嫁給你的原因,結果你不願聽,再三強調夢是假的,雲珩,你現在能不能告訴我,大祭司是如何知道那場夢的?”


    雲珩低垂著眸子,垂在兩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你是否知道我夢見了什麽?”贏傾接著問,“我曾以為那場夢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人生,一個短暫而愚蠢悲慘的人生,然而如果那是真實的經曆,夢中又委實有太多無法解釋的地方,如今想來,這場夢是否本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玄機?”


    為什麽無痕明明一直待在大乾,卻任由她害死了雲珩,陪著雲珩一起慘死而不曾出麵說清一切。


    那時候她不知道雲珩還是九霄閣閣主,不知她母親是東渭長公主,沒有見過淮國的樓姝意,不知道北疆和南眉也曾有使臣來到大乾,當然,她更不知道自己是所謂的兩百年宿命女皇。


    贏傾歎了口氣:“雲珩,我想聽真相。”


    雲珩臉色白得透徹,幾乎比方才她看見的重傷未愈的西陵煜臉色還白,這讓贏傾感到心疼。


    然而心疼被壓在心底,她語氣淡淡:“我隻給你這一次機會,你要是不想說,以後就不用說了。”


    雲珩唇角越發抿緊,“我……”


    贏傾安靜地等著,也不催促。


    “夢……”雲珩終於開口,聲音嘶啞,“夢是假的。”


    贏傾挑眉:“怎麽做到的?”


    雲珩又不說話了,整個人看起來無比的脆弱,哪還有半分平日的冷峻?


    “你要是不想說就算了吧。”贏傾斂下眸子,語氣異常平靜,“我看大祭司似乎很想告訴我一些什麽,等有時間我去問他也行,他也許知道得比你還多。”


    雲珩臉色猝變,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她。


    贏傾疲憊地抬手揉了揉眉心,正要彎腰脫鞋,卻見頎長的男子比她先一步跪了下來,單膝跪在地上,垂眸握住她的腳踝,把她的腳搭在他膝蓋上,低頭沉默片刻,替她把鞋子脫了下來,然後就沒有再起身,而是僵跪了良久,才低聲說道:“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隻是……”


    聲音發澀,充滿著蒼白:“我隻是實在沒辦法了……”


    贏傾心頭一痛。


    贏傾心尖擰著,又疼又酸,伸手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贏傾,我不怪你欺騙我或者隱瞞我,但這些事情埋藏在你心頭一天,你就會時刻感覺到一根刺紮在那裏,會讓你疼,讓你害怕,讓你日夜惶恐不安,既然如此,索性一切都說出來,我們一起來解決,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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