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正仰躺著,看見這話手一抖,手機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她被砸得“哎喲”一聲,門外終於有了動靜。許淮頌在她房門上敲了三下,問:“怎麽了?”


    阮喻捂著腦門,疼得縮成一隻蝦子,苦著臉提高了聲說:“沒事,手機砸臉上了……”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才再次傳來許淮頌的回話:“早點睡。”


    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的響動。


    阮喻這下疼也顧不上了,拿出手機劈裏啪啦打字:我手機砸臉上了他都沒進來關心我!


    沈明櫻:你手機為什麽會砸臉上?


    軟玉:他為什麽不進來關心我?


    沈明櫻:哎喲,你們這些初墜愛河的小姑娘哦,人家紳士一點嘛,就嚷嚷為什麽這麽冷淡,難道是對你毫無興趣。要真和你這樣那樣了嘛,說不定又要哭著說,這才剛開始交往呢,怎麽就動手動腳。做男人也挺不容易的啊。


    沈明櫻發完這段話就去睡了,留阮喻一個人縮在被窩,攥著手機咬嘴唇。


    一門之隔外的許淮頌也眉頭深鎖著,手指在筆記本觸控板上時不時滑動一下。麵前的電腦屏幕上,滿屏中英文交織的心理學術報告。


    雖然呂勝藍當時隻是提了一嘴,也說應該沒大礙,但他還是在回國一路,見縫插針地向一位做心理醫生的高中同學谘詢了阮喻的情況。


    對方跟他說,就算是看個恐怖片也可能存在後怕期,所以阮喻這幾天的表現還說明不了問題,建議再觀察兩天,如果情況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再考慮是否進行進一步診斷。


    這個觀察是指,看阮喻脫離他的聲音後,能不能正常入眠。


    原本許淮頌該在不知會她“這是個測試”的情況下,放她獨自在家,並且跟她斷絕語音。但他不放心她,於是折了個中,變成現在這個狀態。


    變成這個,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而他隨時待命的狀態。


    因為不想打擾她休息,他沒有開客廳的頂燈,隻點了一盞落地燈,電腦屏幕光線因此顯得格外亮,盯久了,眼睛酸得發疼。


    看完第十篇心理學報告後,許淮頌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忽然聽見手機震動了一聲。


    一條微博特別關注。


    溫香:打上1000分了。[太開心]


    附圖一張微信小程序“跳一跳”的戰績。


    “……”


    他在這裏費著眼神研究她的心理狀態,她卻視他如無物地在房間打遊戲,還跟粉絲秀戰績?


    許淮頌冷靜了下,沒冷靜下來,戴上眼鏡起身去敲門。


    裏麵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還有阮喻的聲音:“怎麽啦?”


    “開門。”


    阮喻飛快鑽出被窩,坐起來理了理頭發和睡衣睡褲,點亮床頭燈,再把燈罩擰了一下方向,然後才說:“我沒鎖門。”


    許淮頌摁下門把,站在門邊嚴肅地說:“零點半了還打遊戲?”


    阮喻坐在床上眨眨眼睛:“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快,你特關我微博了啊?”


    這不明知故問麽。


    許淮頌也不跟她繞彎子:“當然。”


    她“嗬嗬”一笑:“我睡不著就打幾盤。”


    許淮頌剛心裏一緊,想她的情況是不是真有必要去診斷一下,忽然眼前一晃,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房間裏沒開頂燈,隻有一盞暖色調的床頭燈亮著。燈罩的位置好像被人掰動過,導致光源此刻全都集中在了阮喻身上,給她的臉打出了一種完美柔光的效果。


    特別好看。


    他一愣過後,忽然低頭笑了聲。


    他也有中套的一天。


    阮喻咳了一聲:“我說我睡不著,你笑什麽啊?”


    許淮頌沒答,轉身關掉了客廳的落地燈,再走回來的時候,說:“我陪你睡的話,就睡得著了?”


    房門被他反手關上,看他笑得意味深長,阮喻一下失去了言語能力,起了一種引狼入室的危機感。


    還真像沈明櫻說的一樣。他冷淡吧,她不舒服,耍心機把他引過來了吧,她又忐忑上了。


    典型的,戀愛中的麻煩精。


    但並沒有令她擔心的事發生。


    許淮頌僅僅隻是在她床沿坐了下來:“好了,我就坐這兒,可以放心睡了,躺下,手機交給我。”


    溫柔的指令有時候比嚴肅的更容易讓人聽話。


    阮喻很受用,乖乖交出手機,縮進被窩躺了下來。


    空調開在溫和的二十八攝氏度。許淮頌的身體遮住了光源,周圍亮度也剛好適宜,閉上眼睛,就像在春風裏遊泳。


    阮喻捏著被角,抿嘴偷偷笑了一下。


    找到恰到好處的相處方式了。


    這個不疏遠又不過分親密的距離,叫人心滿意足。


    許淮頌瞥見她揚起的嘴角,伸手把她額前的劉海撥開一些,另一隻手拿出手機,給那位醫生同學發消息:都有心思談戀愛,套路男朋友進自己房間了的話,心理陰影的問題應該不大了吧?


    朱磊:你谘詢就谘詢,大半夜非要塞人一嘴狗糧?你女朋友是沒陰影了,我有陰影了懂嗎?


    許淮頌對著手機笑了一下,笑完突然覺得背脊有點發涼。


    頭一側,就見阮喻正大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下意識按下鎖屏鍵,然後聽見她悶悶的聲音:“大半夜的,跟誰發消息啊?”


    “男同學,高中班上的。”他立刻答。


    “那你怎麽一臉少男懷……”春的表情。


    許淮頌愣了愣,笑起來:“因為在聊你。”


    阮喻來了精神:“聊我什麽?”


    “你不會想知道的。”


    她皺皺眉,爬起來:“你說我壞話?”


    許淮頌搖頭:“沒有。”


    阮喻瞥瞥他:“不說拉倒。”


    “說。”許淮頌笑了笑,清清嗓子,“在聊我被我女朋友套路進房間的事。”


    “……”


    看她一臉石化的表情,他壓低聲補充了一句,眼神還有點無辜:“我說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阮喻的臉一下漲紅。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提拉上被子,背對他鑽進被窩,悶在裏麵說:“許淮頌你可以出去了。”


    他笑著靠過去:“生氣了?你要不打破砂鍋,我也不會戳穿你的。”


    阮喻捂住耳朵,不聽。


    許淮頌上了床,再靠過去一點:“好了,是我自己要來陪你的,行了吧。”


    “你再提這事,客廳也別待了!”


    他投降:“不說了,你出來,悶在被子裏睡不好。”


    阮喻不是鬧脾氣不出來,而是臉太燙了,紅得滴血,沒辦法才悶著不動。


    許淮頌不知道,支著手肘去扯她被子。


    “哎呀你幹嘛!”她死扯著這層遮羞布不給他動,最後一頓掙紮,還是被他拎了出來,一邊喘著氣捋頭發,一邊恨恨瞪他。


    許淮頌發笑:“我三百多條短信,那麽多套路都被你看光了,也沒說什麽。”


    “那是你該!叫你之前美滋滋地看我小說,叫你逼我念……”她說到這裏猛地住嘴。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了哪壺啊。


    果然下一秒,許淮頌輕輕“嘶”了一聲,仿佛失憶一般問:“我逼你念什麽了?”


    她轉頭就要躺下去:“沒什麽,睡覺。”


    許淮頌拉住她胳膊:“說清楚再睡。”


    阮喻默了默,覺得這事倒也確實有必要說清楚,於是比個發誓的手勢:“那我跟你鄭重聲明,那段內容是為了哄讀者虛構的,我絕對沒有做過那種……那種……”


    許淮頌低頭笑了一下,用輕到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說:“可是我做過。”


    “你說什麽?”


    他抬起頭,笑笑:“我說,編得還挺像樣的。戀愛沒談半個,吻戲寫這麽逼真?”


    阮喻捋捋劉海,挺直腰背,壯著聲勢說:“那當然,幹我們這行的,少了真材實學怎麽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


    她說到這裏,忽然看見許淮頌摘掉眼鏡靠了過來。


    阮喻一頭霧水,盯著近在咫尺的人說:“你,你幹嘛?”


    許淮頌眨了眨眼,睫毛在她眼底陷落一片陰影,笑了笑:“想喂你吃豬肉。”


    “?”


    不等她反應過來,唇上一軟一涼。——許淮頌斜坐在床上,一手撐枕頭,一手捧她臉,吻上了她。


    阮喻腦子裏瞬間炸開一大片白光,猛一個心律不齊,分不清東南西北地下意識往後挪了一步。


    他於是沒有深入,一觸即分,但唇與唇分開了,鼻尖卻還和鼻尖碰在一起。


    這樣近的距離,兩個人都停止了呼吸。


    阮喻揪住床單,手一點點攥緊,因為不敢喘氣,一張臉憋漲得通紅。


    許淮頌彎起嘴角,拿鼻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後離開了她,微微斜著頭,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他太氣定神閑了,就像八年前,撒著“牽錯了”的謊,看上去卻沒有半點心虛。


    可是阮喻不行。她被剛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還有他現在的眼神惹得發暈,眼前像有五顏六色的煙火同時在炸,轉頭就要逃下床。


    許淮頌從背後拉住了她,把她扯進懷裏,讓她的左耳貼住了自己的心髒。


    阮喻愣了愣,片刻後,聽見頭頂傳來他含笑的聲音:“看表情是看不出來的,你要聽。它真的比煙花炸得還猛。”


    作者有話要說:  震驚!著名導演顧了之終走上擺攤賣豬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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