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是在右半邊床睜開眼的。


    天已經亮了,但她睜了眼卻像沒醒來,渾身輕飄飄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那個吻,停留在那個吻結束後,在她耳朵裏劈裏啪啦炸開的,許淮頌的心跳。


    她在他懷裏待了很久,跟他說了很久的話,聊著高中的事,一直到不知不覺睡著。


    臥室忘了拉上雙層窗簾,半透明的輕紗隱隱透進清晨的日光,照得整個房間充滿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以至於阮喻幹睜了很久的眼才回過神,緩緩偏頭,看見了左半邊床的人。


    許淮頌背靠軟枕合著眼,看起來似乎睡著了。他沒有進她的被窩,就穿著襯衫西裝褲坐在被子外麵,與她隔著適度的距離。


    阮喻記得,昨晚她好奇地問他,當初一開始是怎麽注意到她的。


    許淮頌說答案很沒意思,不是她想象的那種,最後才在她的追問下說了實話。


    原來一切的起源,不過是軍訓時候的男生宿舍,他的下鋪說了一句:“咱們老班的女兒長得蠻可愛的,你們誰有興趣發起‘老師變老丈人’的挑戰?”


    並沒有驚心動魄的浪漫邂逅。隻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們之間,這樣一句輕忽的調侃而已。


    確實很平凡。


    但就像這個太陽照常升起的早晨一樣,平凡卻美好。


    阮喻看了許淮頌一會兒,輕手輕腳爬出被窩,想把他掰成平躺、舒服的姿勢,手剛碰到他肩,卻看他忽然睜開了眼。


    她一個激靈縮回手:“你這醒的還怪嚇人的……”


    許淮頌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笑了笑,輕輕抬了一下她的下巴:“你幹嘛?”


    “叫你躺下睡,我要起床了。”


    她是到起床的點了,但許淮頌最近作息紊亂,坐了大半夜,天亮才犯困,現在正是想睡的時候。


    他“嗯”了聲:“那我睡一會兒。”說著躺了下去。


    阮喻爬下床,幫他把臥室窗簾拉上,然後出去洗漱。


    但許淮頌沒能躺上多久,剛睡沉就被一陣手機震動音吵醒。


    他閉著眼去摸索床頭櫃,半天才拿到手機,眯著眼接通以後低低“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默了三個數,傳來一個奇異的聲音:“哎?打錯了嗎?”


    許淮頌驀地睜眼,從床上飛快坐起,移開手機一看。


    屏幕顯示備注“爸爸”。


    但並不是他爸。


    這是阮喻的手機。


    不是阮成儒打錯了,是他接錯了。


    聽筒裏接著響起一句疑問:“沒打錯啊……”


    許淮頌吸了口氣。沒想到之前端午節精心準備了一番,卻白忙活一場,最終在這猝不及防的時刻直麵了“老師變老丈人”的挑戰。


    還沒來得及正式拜訪,就在清早這樣曖昧的時間點打了個曖昧的照麵,絕對不是理想的兆頭。


    許淮頌在進與退間猶豫片刻,還是認了,重新移近手機,低咳一聲說:“老師,您沒打錯,我是淮頌,您等一下。”


    電話那頭死寂得更久,過了會兒,起了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阮成儒和曲蘭正在召開什麽緊急會議。


    許淮頌拿著手機,跟拿著顆□□一樣輕輕走出房間,移開了廚房的門。


    阮喻正在裏麵煎蛋,回頭看見他還訝異了下:“怎麽起了啊,不是要再睡……”


    許淮頌立刻作個手勢打斷她,舉起手機給她看,比嘴型:你爸。


    阮喻驚得睜大了眼,也跟他比嘴型:你怎麽接了?


    許淮頌:錯了。


    她一把關了火,衝上去奪手機:“喂,爸爸啊。”


    電話那頭緊急會議的聲音立刻停止,阮成儒清了清嗓,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地說:“哦,喻喻啊,你在哪兒啊?”


    阮喻望著天花板認栽:“在家……”


    “自己家嗎?”


    “對……”


    阮成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氣氛陷入尷尬。


    阮喻拿食指狠狠戳許淮頌的肩,聽見電話被曲蘭接了過去:“喻喻啊,你爸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周俊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就在杭市被拘留著,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阮喻看了眼許淮頌,想著反正老人家也猜到兩人一起過夜了,幹脆“破罐破摔”,“要不叫淮頌跟你們說吧。”


    “哎,好。”


    阮喻癟著嘴把手機遞給了許淮頌。


    許淮頌清清嗓,回答曲蘭:“曲老師,我們律所的同事已經接手了這個案子,前天提了會見申請,最遲今天中午之前能跟他見上麵了解案情。”


    “那孩子沒法出來是吧?”


    “對,公安機關還在偵查,如果之後沒有進一步發現,按他的情況也不能取保候審,要一直羈押到庭審結束看結果。”


    “那多久能開庭啊?”


    “這個不好說,最理想的情況也要四五個月。”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歎息:“這孩子,我總覺得他做不出那種事……”


    許淮頌繼續說:“您別太擔心,這事我會盯著,之後調查情況,我們律所的同事可能會來拜訪您和阮老師,了解前幾天的詳情。”


    兩人聊完後掛斷電話,許淮頌剛要把手機遞回給阮喻,掌心卻再次傳來了震動。


    他低頭一看,發現這回來電備注是:李識燦。


    許淮頌咬了咬牙。


    這一前一後兩個電話,要是能顛個倒就完美了。


    阮喻看見李識燦來電倒也有點意外,說:“他一般沒事不給我打電話的。”說著伸手就要從許淮頌掌心裏抽手機。


    許淮頌死死捏著手機不動,眼神冷淡,無聲對抗。


    阮喻哭笑不得:“幹嘛啊你,我開免提行了吧!”


    他這才鬆了手。


    阮喻接通電話,揚聲器裏傳來李識燦的聲音:“學姐,有件急事跟你說。”


    “出什麽事了?”


    “我可能被拍了,”李識燦的聲音聽上去帶著抱歉的意味,“端午假那天,你跟警察走了以後,我送許律師妹妹回酒店。”


    阮喻和許淮頌同時滯住。


    “在酒店哪裏被拍?”阮喻慌了神,“現在什麽情況?媒體爆了照片嗎?”


    “還沒有,不過應該是我沒錯,你看看微博,也通知一下許律師。”


    阮喻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許淮頌,說:“好。”


    “你放心,子虛烏有的事,他們也不能顛倒黑白,我已經安排人去酒店調監控證據,聲明也在準備,會第一時間把這事回應清楚,隻是我現在不知道照片到底拍到什麽程度,擔心後續有人深挖許懷詩身份,影響她學校那邊。所以方便的話,你叫上許律師,我們等會兒見個麵。”


    阮喻應了下來,掛斷電話,看許淮頌臉黑得難看:“娛樂圈的好事。”說完回頭去臥室拿手機。


    她跟過去,聽見他撥了兩個電話,一通打給陶蓉,叫她沒收許懷詩的手機,暫時不要讓她接觸新聞,一通打給律所,叫劉茂起草文件,以備不時之需。


    交代完事,他才轉頭看阮喻:“我去洗漱,你換衣服。”


    阮喻默了默,垂著頭說:“對不起……”


    許淮頌抬手,拿拇指擦擦她劉海:“事分輕重緩急,那種情況,你跟警察去辦案有什麽不對?難道還能帶上懷詩嗎?”


    阮喻低低“嗯”了聲,回頭拾掇了下,跟他一起出了門,在路上了解了微博的情況。


    許淮頌在開車,她在副駕跟他講:“是個新人狗仔,模仿以前的專業狗仔弄了套定時爆料,昨晚九點發預告,說明早九點有個新聞要講。剛才八點五十分的時候,又發了一條內容作為預熱。”


    “什麽內容?”


    “說某男明星最近真會來事,前陣子剛鬧出個圈外感情糾紛,現在又……”


    阮喻沒說下去,因為覺得用詞太髒了。那條內容說的是——“又跟學生妹現身酒店”。


    昨晚的定時爆料預警太模糊,李識燦懷疑事情落在自己頭上的時候,距離九點隻剩十分鍾,也隻能啟動應急措施。


    八點五十九分。


    阮喻寄希望於李識燦的團隊能攔下這個新聞,但時間確實太短了,一分鍾後,她還是刷出了一波照片。


    一共四張,兩張是李識燦跟許懷詩站在大堂角落等電梯的照片,還有兩張是兩人身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許淮頌偏頭瞥了一眼照片,說:“幫我接通李識燦電話。”


    阮喻趕緊照做。


    許淮頌戴著耳機,言簡意賅問那頭:“我是許淮頌。監控記錄什麽時候到位?”


    “半小時之內。”


    “那就先叫你的工作室團隊轉發爆料人的微博,內容編輯:參照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第一款,轉發次數過五百,歡迎法庭見。”


    許淮頌說完,摘了耳機,一腳油門下踩。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護妹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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