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安靜笑了下。


    “你錦衣玉食長這麽大,連普通生活瑣事都不懂。馮嫂子說浣衣房洗文綺院的衣裳,是洗丫鬟和管事媽媽的。你何曾留意過誰替你洗衣?”


    駱寅:“那巾帕……”


    “那是初霜的巾帕,她自己繡的,我從不用那種材質與花紋的巾帕。”駱寧笑道。


    駱寅眼角亂跳。


    “坊間鬧土匪,這個消息來得如此及時,你沒覺得哪裏不妥嗎?”駱寧又問他。


    駱寅驚愕看向她:“你算計我?”


    “你心懷不軌在前,才會落入陷阱。你想要我死。”駱寧道。


    駱寅奮力掙紮,想要撲向她:“駱寧,我跟你勢不兩立,我定要殺你!”


    駱寧手裏匕首滑落,割向駱寅的大腿。


    匕首削鐵如泥,鋒利極了,在駱寅兩邊大腿各劃一刀。


    鮮血如注。


    腿上血管粗,駱寅想要尖叫,偏偏嗓子眼裏發不出響亮的聲音。


    “別動,越動血流得越急,死得越快。”駱寧道。


    她退出了土地廟。


    駱寅驚慌,仍有三分希望時,他瞧見了火光。


    不是室內小小昏燈,而是幾個火把。


    它們被扔進了土地廟。


    駱寧從身邊人手裏接了一隻火把。


    火光太亮,照著她眉眼,她美得妖氣十足。


    火把扔進了屋子。


    駱寅提前在土地廟四周倒滿了火油,就是想一把燒死駱寧,跟綢緞鋪子的手段一樣。


    現在,這些火油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一點點看著火光吞噬他,燎開他的衣裳、肌膚。


    劇痛叫他肌肉痙攣。


    在開始短短時間裏,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睛惡狠狠盯著駱寧的方向。


    視線逐漸模糊。


    他竟像是瞧見了他自己,冷漠而寡淡,像極了駱寧的表情,將火把扔進屋子裏。


    駱寧回到了馬車上。


    馬車駛離土地廟,在附近一片樹林停下。


    此處荒僻,又貧窮破落,住著盛京城裏三教九流的人。巡城司衙門的人半夜極少到這裏,他們一般巡夜都隻是在皇城根下那些坊間周圍。


    鎮南侯府所在的坊,也可能有巡城司衙役,最好等天亮再回去。


    駱寧下了馬車,看著遠處的火光與黑煙。


    身邊跟著丫鬟秋華。


    “大小姐,應該不會驚動四周的人。”秋華說。


    駱寧:“深夜,又離得很遠,哪怕瞧見了異常,也沒人敢出來查看。”


    秋華頷首。


    她們倆站定,片刻後有腳步聲。


    駱寧微微轉頭,瞧見了雍王蕭懷灃。


    蕭懷灃的人幫了她的忙,替她打暈了駱寅,且捆綁了他。


    他今晚也出來了。


    “事情辦得如何?”他問,聲音冷淡。


    駱寧伸手,指了指那火光:“會燒得一幹二淨。等燒完了,我打算和秋華去把遺骸撿出來埋了,不留痕跡。”


    蕭懷灃側頭看向她。


    “膽子不小。”他語氣依舊很冷,“你敢弑兄?”


    “他兩次要殺我,上次我饒過他了,給了他機會。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王爺,我隻是想活著。”駱寧道。


    她知道雍王不會怪罪她。


    手足相爭的痛苦,雍王比駱寧更懂、領悟更深刻。


    “人都要活著。”雍王說。


    駱寧:“王爺,您可放心娶我做雍王妃。往後您交代我的事,我會盡力辦成。”


    雍王頷首:“你本事不錯。”


    “多謝王爺認可。”駱寧道。


    他們立在暗處,雍王瞧見了她身上的粗布衣裳。


    這些衣裳布料粗糙,穿在她身上,卻絲毫不損她氣度。可能是夜裏光線暗淡,隻能瞧見輪廓,更顯得她風姿綽約。


    駱氏阿寧,是個有膽子、也有良心的女人。


    她給過駱寅機會。


    一犯她,小懲大誡;再犯她,殺無赦。


    雍王看著遠處的火光逐漸滅了,隻餘下濃煙漸漸散在夜幕下,便對她說:“你先回,本王的人會收拾殘骸。”


    駱寧:“我有點擔心半路上遇到巡城司衙門的人。”


    “那就回馬車打個盹,別站在這裏受累。”他道。


    駱寧應是。


    她的確疲乏,四月底的夜露又重,她不敢久站在夜空下,怕露水打濕頭發與衣裳,受風寒生病。


    她回到了馬車。


    雍王招了暗衛,簡單交代幾句,他的馬車停靠在不遠處。


    駱寧先時撩起車簾看一眼,而後打了兩個哈欠,她靠著車壁闔眼打盹。


    不知不覺睡著了。


    駱寅的鬼魂可能沒散,就在附近徘徊,故而駱寧夢到了他。


    前世的他。


    夢到他把駱寧踢下冰冷的湖麵。


    夢到他幫餘卓欺辱她、甚至推搡她。


    還夢到這一年的端陽節,母親親自做了蝙蝠絡子給白慈容,卻隻給駱寧一條外麵買的五彩手繩。


    駱寧脾氣暴躁,當即把手繩扔到炕上:“我不要這種東西!”


    駱寅盛怒,抽出他隨身攜帶的佩劍,砍向駱寧的手。


    手背一條極深傷口,幾乎見骨。


    血流不止,她疼得快要昏厥。


    鎮南侯來了,駱寅跪下後,編造了好些話:“她羞辱娘。不過是一條手繩,她也要吃醋。”


    又說她,“娘是爹爹親自選的夫人,她不敬娘,就是不敬駱家的祖宗與爹爹。”


    駱寧跌倒在地,無人攙扶。她的丫鬟秋蘭、秋華被阻攔門外。


    也還記得,這一年的年末,駱寅替白慈容汙蔑駱寧盜竊,做足了證據,逼得秋華被迫出來頂罪。


    秋華把什麽都攬過去了,鎮南侯沒辦法,隻得處置了她。


    她被活活打死。


    駱寧還記得秋華挨打時候,聲氣微弱告訴她:“大小姐,快走、快走。”


    打得太狠,內髒破裂,鮮血從她嘴裏流淌出來。


    那兩句“快走”,是帶著血的。


    駱寧死後才明白,秋華不是叫她離開那個行刑的院子,而是叫她離開駱家。


    而後秋蘭撞牆、孔媽媽被推下湖溺斃,都是她們用命在朝她呐喊,叫她跑。


    駱寧從夢裏醒過來。


    外麵的天還是漆黑,是黎明時分最黑暗的時候,伸手不見五指。


    秋華見她動了,輕聲問她:“大小姐,你是不是冷?”


    想要給她蓋毯子。


    駱寧握住了她的手。


    “秋華,我們殺了駱寅。”她低聲道。


    秋華回握她的手:“不要害怕,大小姐,是他自己找死,他死有餘辜。要是下地獄,婢子替您。”


    駱寧忍不住笑了:“不會,秋華,我們不會下地獄的。我們會活著。”


    這輩子,我們可以在韶陽過真正的好日子,活到我們白發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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