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後半段很順利。


    飯菜好、戲文也好,公主喝了點酒,越發隨和寬容,興致很高。


    駱寧叫二夫人請了忠誠伯夫人。


    此刻,她悄聲問公主:“皇姐,您覺得我三妹能高攀忠誠伯府嗎?”


    公主看一眼忠誠伯夫人。


    忠誠伯府不算盛京的幾大望族之一,公主與她不熟悉。


    不過,忠誠伯夫人十分沉穩。上了年紀,眉頭沒有蹙皺,眼睛也明亮清澈。


    一個人的脾氣,外表可看出三分,尤其是上了年紀的人。比如說駱寧的母親白氏,瞧著就非常愛慕虛榮、精於算計。


    “哪位是三姑娘?”公主笑問,聲音還故意放重幾分。


    二夫人急忙叫駱宛上前。


    駱宛雖然緊張,但十分熱衷於打聽八卦。瞧見公主,她的探究蓋過了對公主的畏懼,大咧咧看她。


    公主便笑道:“是個好孩子,開朗活潑。”


    她褪下一枚紅寶石戒指,賞了駱宛。


    又對著忠誠伯夫人,誇獎了駱宛幾句。


    眾人都看得出來。


    包括白氏。


    白氏眼底有了些不平與嫉妒。


    憑什麽駱宛可以得到忠誠伯府的青睞,她的阿容卻無人問津?


    “都怪嘉鴻公主,她在探春宴上毀了阿容聲望。也怪駱寧。”白氏想著。


    生日宴結束,時辰到了半下午,公主要回府;其他賓客也陸陸續續要走。


    駱家女眷有的送公主,有的送忠誠伯夫人和延平郡主,有的送自家親戚,熱熱鬧鬧一群人往垂花門走去。


    倏然,白慈容厲聲尖叫。


    眾人回頭,一瞬間都被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隻見一條粗壯大蛇,從高處樹上垂落,頭搭在了白慈容的肩膀上。


    “救命,快救命!”白慈容尖叫起來,“娘,快救救我!”


    白氏心底狠狠一顫,顧不上什麽,急忙要去幫忙,而蛇已經纏住了白慈容。


    這蛇很溫順,並不使勁絞殺,隻是一味攀附、玩鬧,可白慈容已經跌倒在地,花容失色。


    白氏也怕,上前想要把蛇挪開。才碰冰涼黏膩的蛇,她就渾身顫抖著,手腳都軟了,往後退。


    “快叫人來幫忙。”白氏怒吼,聲音破了調子。


    白慈容還在叫“娘”。


    她不是喊姑姑,也不是喊丫鬟,而是一口一個娘。


    在場眾人,除了幾個有心人,其他人沒多想,畢竟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隻知道叫“娘”。


    這個娘,在無心人的眼睛裏,並不是特指誰。


    “快些幫忙,拿了燒火鉗來夾住它。”


    “叫小廝進門捉蛇!”


    “公主當心。諸位夫人小姐也小心。”


    “別怕別怕,這蛇沒毒,也沒牙齒。它太胖了,也活動不開,慢慢挪走就是了。”


    “侯府哪來這麽大的蛇?”


    片刻後,在小廝與一位粗使婆子的幫襯下,大蛇被裝進了另一個大的籮筐,抬了出去。


    “哪來的蛇?”白氏看著跌坐在地的白慈容,忍不住怒吼。


    她惡狠狠看向駱寧。


    白慈容此刻的形容,比前世駱寧更狼狽。


    至少,駱寧沒有尿濕一身。


    初夏的裙子又單薄,潮濕與異味都遮不住。白氏怕白慈容更丟臉,沒攙扶她,任由她坐在地上。


    為了轉移眾人的視線,白氏打算拖駱寧下水——已經顧不上這麽多了,暫時保一下白慈容,也不管有沒有用。


    “這樣的蛇,不是野生的,它應該是豢養的。”駱寧回視她,又看向賓客,“哪裏來的,要查一查。”


    又歎氣,“我的生辰宴,既有野貓鬧騰,又有大蛇出沒,這是針對我。誰如此恨我?”


    她說這句話時,眼簾低垂,並沒有看向任何人,隻是楚楚可憐。


    平陽長公主扶住她的胳膊:“別說傻話,誰會針對你?你是侯府千金,用命救太後,又是聖旨賜婚的雍王妃。害誰都不會害你。”


    白慈容臉色慘白,隻是把頭埋在白氏懷裏,不停哭。


    堂妹駱宛站出來:“表姑娘格外倒黴。也不知是她惹了事,還是事情都圍繞著她。”


    白氏剛失去了駱寅,本就心智不穩,被駱宛很簡單的兩句話,逼得失了冷靜。


    “胡說。分明是有人要害她。”白氏怒道,看向了駱寧。


    她明晃晃指向駱寧。


    駱寧很震驚:“娘,您是說我嗎?”


    白氏:“除了你,誰會成天跟表妹爭風吃醋?除了你,誰在侯府有這麽大的本事?”


    駱寧眼睛濕潤了,她難以置信看著白氏:“娘,表妹她一個寄養在侯府的孤女,無權無勢無依傍,我嫉妒她什麽?”


    眾人表情各異。


    白氏噎了下。


    白慈容今年的確處處不如意,而駱寧步步高升。


    說她吃醋,似乎不太合理……


    白氏是怒極了,一時竟沒提防駱寧會反擊。


    “娘,您是遷怒我嗎?”駱寧又問,“您前些日子發瘋,是瘋病還沒有痊愈?”


    賓客們看公主臉色。


    公主沒說話,隻沉默站著。


    老夫人開了腔:“夠了。”


    一句話,聲音不高,卻因她的身份,帶著十足的威壓,“長媳前些時候因一點小事,痰迷心竅,沒有康複。要不是阿寧生辰,斷乎不敢叫她見客。


    往後還是養著吧。今日諸事煩亂,也看得出內宅持家之人能力不足。讓貴客都見笑了。”


    白氏惡狠狠看著老夫人。


    “我沒有瘋!”白氏怒極,“你們欺辱阿容,又折辱我,豈有此理!我可是鎮南侯夫人……”


    老夫人往前走,懶得再聽。


    公主跟著,其他賓客竟是一個個抬腳走了。


    留下白氏與白慈容。


    雖然也有些人想看熱鬧,卻又不敢造次,隻得隨眾人往前走。


    白氏在身後大喊大叫。


    走出垂花門,駱寧就哭出聲。


    她對著眾人說:“我本不想辦生日宴的。隻是最後一年在娘家過生日,想熱鬧。誰知道惹得母親發病。”


    又說,“也不知誰故意叫我難堪。”


    公主安慰她。


    賓客們雖然都在看熱鬧,也覺得她挺可憐。


    好好生日宴,誰不想體體麵麵辦?


    侯夫人白氏發瘋的消息,一時間在親朋之間傳開了。


    平陽長公主沒有回府。哪怕天色快要擦黑,她還是趁皇城落鎖之前,進宮去看望太後了。


    她有很多話想跟太後說。


    駱寧是太後的救命恩人,可她在侯府的處境,實在太糟糕了。


    今日種種,都是針對駱寧的。野貓、大蛇,惡意十足。


    公主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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