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挨了鎮南侯一頓罵。


    她沒有生氣,因為她會剖開一件事的表皮、看內核。


    ——不管鎮南侯如何大發脾氣,他都沒有阻止老夫人給白氏禁足的命令。


    鬧這麽一出,鎮南侯知道白氏錯了。


    夫妻一場,他沒有替白氏求情。


    駱寧不需要他偏心自己,隻希望在事情落定之前,他不要成為白氏反過來對付自己和祖母的利器。


    他能選擇站老夫人這邊,對駱寧而言,就算勝利。


    “……侯爺發了話,咱們文綺院不需要再進丫鬟仆婦。”駱寧對眾人說,“咱們不缺人手。”


    眾人應是。


    駱寧又道:“夫人為了塞細作給我,不惜在我生日宴上鬧事。幸好老夫人清明,體諒夫人隻是有點發瘋,沒懲罰她,還容許她靜養。”


    眾人:“……”


    藺昭沒做聲;兩位嬤嬤眼觀鼻鼻觀心,不說話。


    “往後,不管誰來托人情,想補我院子裏丫鬟仆婦的空缺,你們都推回去。”駱寧說。


    孔媽媽等人答應著。


    駱寧的事情交代完了,眾人各自忙碌,她留下孔媽媽、秋華秋蘭說話。


    “……上次那位婆子來打聽,想把她女兒送進文綺院當差,她是侯夫人的親信。她故意來說,叫我們手忙腳亂。”駱寧說。


    孔媽媽:“她是浣洗房的孫媽媽。”


    又笑道,“大小姐,這次的事,您辦得很利索。”


    駱寧想了下。


    她的確一直提防。


    可結果那麽好,不單單是她一個人的功勞。


    “藺姐姐給了我小弩,要不然我就得自己伸出手去擋貓,不會叫那個丫鬟得逞。得謝謝藺姐姐,她免了我受傷。”駱寧說。


    又說,“也得謝謝大嫂,她的丫鬟仆婦比我還警惕。這邊才出事,不需要我吩咐,大嫂的人辦妥了。要不是她們反應快,也沒那麽好的效果。”


    孔媽媽等人點頭。


    秋華忍不住感歎:“我還以為,大少奶奶不堪大用。沒想到,她這個人瞧著柔軟無能,實則頗有點本事。”


    駱寧何嚐不是?


    她一開始接觸大嫂,僅僅是不希望大嫂做侯夫人的刀,反過來對付自己。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小小的善意與預防之舉,給自己帶來這麽一位厲害的盟友。


    大嫂總能“哭哭啼啼”,把事情辦好。以柔克剛的本事,駱寧覺得自己也要學。


    “……大小姐,侯夫人和白慈容至今還是沒把大少奶奶看在眼裏。她們還沒反應過來嗎?”秋蘭問。


    孔媽媽說:“我瞧著,還是沒太上心。她們竟如此輕敵。”


    “她們慌了。”駱寧道。


    侯夫人在賓客和貴人麵前出醜,白慈容聲譽掃地,她們遠大的前途蒙上了陰影,現在很慌亂。


    駱寧覺得,她們可能會鋌而走險。


    “原來,每個人在落魄失意的時候,都容易慌不擇路。唯有成功,才可以鎮定從容。”駱寧似感慨。


    她不怪前世的自己。


    換成白氏和白慈容,一樣的處境下,還不如她。


    至少,駱寧被蛇纏著的時候,一直想要甩脫,自己站起來,沒有尿濕衣衫。


    她的丫鬟,也沒有像侯夫人那樣,伸個手就害怕縮回去,隻顧喊人來幫忙。


    駱寧與秋蘭能力、膽量與情誼,都勝過了白氏和白慈容。


    前世會輸,僅僅是年紀小,閱曆與錢財落了下乘,以及有些迷茫費解。


    “大小姐,‘塞人進文綺院’一事算是暫時堵住了,那咱們要用的人,該怎麽辦?”秋華又問。


    駱寧:“已經辦妥。”


    三個心腹詫異看著她:“怎麽辦的?”


    “我不是請了公主來做客嗎?鬧騰那麽一出,我又特意點出丫鬟寒枝的心思,公主看得出來。


    她會去告訴太後。陪嫁的人,不需要咱們管。等出嫁的時候,太後那邊會送陪嫁丫鬟過來。”駱寧說。


    眾人大喜。


    秋華忍不住問:“大小姐,太後的人都可信嗎?”


    “當然。”駱寧說,“要是太後想算計咱們,咱們就乖乖受死吧。”


    秋華:“……”


    駱寧幾次與太後接觸,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她無力與太後抗爭。


    所以,她全身心信任太後。


    她與太後的利益不衝突。


    將來雍王做皇帝,此事肯定也是太後首肯的。故而,太後與雍王也沒什麽矛盾。


    駱寧並沒有對人性失去信心。


    秋華、秋蘭與孔媽媽,就是一腔赤誠。太後對駱寧,也是真心實意感激的,不會害她。


    “原來您請公主赴宴,是一箭雙雕,同時解決兩個難題。”孔媽媽笑道,“大小姐,您比從前更聰慧了。”


    文綺院內,恢複了寧靜,駱寧又開始跟藺昭耍鞭,跟兩位嬤嬤學習。


    五月十三,雍王叫人送了駱寧一盆花。


    是開得旺盛的茶花。


    花瓣白,點綴一點粉,開得凜冽。


    駱寧很喜歡。


    送花的婆子告訴駱寧,王爺請她喝茶,叫她去茶樓。


    駱寧更衣梳頭。


    這次她沒有戴任何首飾,隻在鬢角插一朵茶花做點綴。


    她帶著藺昭出門,去了茶樓。


    茶樓沒有其他人,就雍王與他的大黑狗。


    黑狗瞧見了駱寧,很想撲上來,又怯怯觀察蕭懷灃神色。


    非常通人性。


    駱寧覺得好笑,忍不住抿了抿唇。


    “王爺,您特意尋我有事嗎?”駱寧問。


    蕭懷灃:“坐下。”


    又對藺昭道,“你樓下候著,我有話單獨跟王妃說。”


    藺昭應是。


    蕭懷灃開門見山:“上次你生日宴,是鬧騰些什麽?”


    “皇姐告訴您了嗎?”駱寧問。


    蕭懷灃一點頭:“你細細說來我聽聽。”


    駱寧就把那日情況,一一告訴他,包括她自己的謀劃。


    她沒提前世的大蛇,故而她弄來大蛇嚇唬白慈容,顯得她這個人很狹隘、睚眥必報。


    她看蕭懷灃臉色。


    蕭懷灃並沒有蹙眉。


    見她偷偷打量,他便說:“辦得不錯。一條大蛇,換一個‘瘋子’,劃算。”


    駱寧舒了口氣:“多謝王爺能體諒我的狠心。”


    “狠心?”


    蕭懷灃似歎了口氣。


    哪怕反擊,也隻是輕輕的,怎麽好意思說自己狠心?


    這麽怕見血嗎?


    蕭懷灃覺得她智慧是有的。就是那顆心太軟,不夠利索,無殺伐之力。


    他對駱寧的評價,一如她自己所言:腕力不足。


    不管是耍鞭還是殺敵,她的手腕都太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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