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明貴妃打著這個想法。


    若是陸含璧進宮,豈不是落入明貴妃的手中?


    什麽宮內熏陶、什麽增進父女間情誼……全都是陰險的算計。


    要是明貴妃真的這麽好心,當初她會在佛寺之中常伴青燈古佛?


    真是好笑!


    皇上正思襯著,沉默寡言的“神醫”開口了。


    “皇上今日用藥,身體可感受到了有何變化嗎?”


    明貴妃的話被打斷,她十分不滿地向神醫那處投向目光,挾裹著上位者對低位者的蔑視。


    她對這位神醫根本不屑一顧。


    還好,現在的皇上比較聽信於神醫的話,他按下明貴妃的諫議,先回應了神醫問的問題。


    “尚可,朕倒是覺得身子貌似暖暖的。”


    那就對了,陸含璧選用的藥材每一樣都是溫補的,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


    她點點頭:“皇上英明,定然知曉積少成多的道理,若是想要有奇效,那可不是一日之功。”


    這話乍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麽,一旦仔細琢磨,便能感覺得到是針對方才明貴妃說的話。


    “若是冷水,哪怕以熱湯去潑,也未必能使冷水立馬變成熱湯,隻恐連熱湯的氣息也沒了。”陸含璧低眉說道。


    明貴妃和皇上何等聰慧,自然都體會到了其中之意,二人心中所思卻並不相同。


    在皇上看來,神醫說的有理。


    他是含璧的師父,傳業授道更是能了然於心,應該比自己更加了解含璧。


    那孩子經曆得不少,如果貿然再召進宮長住,以後父女倆生出更多嫌隙就不好了。


    叫明貴妃說,這個“神醫”簡直就是神棍,怎麽哪哪兒都有他一道?


    趁著皇上還沒說什麽的時候,明貴妃直接喝止神醫:“神醫,你仿佛要比皇上還要了解公主啊?”


    此話一出,陸含璧僵硬了一瞬。


    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明貴妃給自己扣了一頂極其大的帽子。


    如果她應下了,可是將皇上玩弄於股掌之中,萬一……父皇一時生氣將她再次囚禁可就不妙了。


    不回應,皇上很有可能會聽信了明貴妃的。


    罷了罷了!


    陸含璧閉了閉眼,沒再搭話。


    皇上也覺出明貴妃說這話有些過分擠兌了,他輕輕咳了一聲,意在叫明貴妃閉嘴。


    “神醫莫怪,貴妃並無苛責之意。”


    仍是要重用神醫的,皇上還不太敢直接放棄神醫的麵子。


    “神醫說的也不無道理,朕會好生思慮,哪怕隻是將含璧接進宮中小聚,也算是全了我們的父女情分。”


    聞言,陸含璧抬起頭來,入目的恰好是皇上手中那串成色上好的翡翠珠串。


    她就如同那翡翠珠串一般。


    父皇想起來了,她便可被寵成掌上明珠,父皇忘了她,她便能被拋諸腦後。


    “是,皇上英明,小民先退下了。”


    說完,陸含璧出了宮殿。


    回到了回春宮後,陸含璧再也沒有出去過,她一連研磨出了許多的藥材,配置好用油紙固封。


    做完這一切,已經是深夜了。


    陸含璧坐在床邊,聽著那燭火燃燒細微的劈裏啪啦的聲音,心裏一片沉靜。


    近日以來,皇上見她十分聽話,殿外的守衛直接少了一多半。


    是時候離開了,否則被戳穿了,可不是小事。


    想著,陸含璧走到窗前,以神醫的身份看了一次宮中的月光。


    次日,內官大人照例來回春宮內請神醫為皇上奉藥。


    誰知,內官大人找遍了整個回春宮,尚未尋得神醫蹤跡,隻找到在桌子上的許多包藥材。


    內官一拍手,糟了!


    他將神醫不見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上報給了皇上,皇上得知後第一時間擺駕回春宮。


    果然如內官所說,回春宮內已是人去樓空。


    走到藥材跟前,皇上發覺藥材下露出信封一角。


    內含一封信:聖上身體康健,小民即刻告辭了。


    看完,皇上叫人收起來了所有的藥材,不疑有他,隻認為這真的是一位來無影去無蹤的神醫罷了。


    穿越了重重關卡的陸含璧,終於在天大亮之時徹底逃脫了皇宮。


    她找了個不顯眼的角落,將臉上的偽裝悉數卸了下去。


    這幾日,易容術在臉上粘合的時間太久,原本的臉可都是要僵硬了。


    左右看看並未被任何人發覺,陸含璧一路悄悄地溜進了公主府中。


    一進寢殿,露凝已在門口接應了。


    “公主,您總算回來了,可把奴婢給擔心壞了!”露凝一邊說,一邊給陸含璧盛了一碗梨湯上來。


    陸含璧神經過分緊繃,這下鬆懈了,還真感覺到了口渴。


    將碗中的梨湯一飲而盡,陸含璧拍拍露凝的手:“隻怕接下來還得叫你擔心幾日。”


    “啊?”露凝不懂公主話中旨意,神色擔憂。


    “父皇聽了明貴妃的諫議,不日就會再傳我進宮,美其名曰是思念,實際上這思念有幾分呢?”陸含璧哼了一聲,並不認為思念是真心實意。


    露凝跟了她這麽久,如何看不出公主心中苦楚。


    她蹲下身去,再將梨湯遞給陸含璧,寬慰道:“公主,家中還有太後,您總是會想起太後的好,不是嗎?”


    太後對陸含璧總是真心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提及太後,陸含璧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她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那丫頭的額頭:“你啊!”


    到了正午,宮裏的內官果真來傳旨。


    陸含璧換上一身簡易羅裙,跪在正殿外接旨。


    “朕憂心我兒,思念過甚,宣公主進宮伴駕,以示皇恩。”


    “含璧接旨謝恩。”陸含璧臉上始終維持著皇家特有的笑容,還對內官道,“恰好我也思念父皇和太後,正要請旨入宮呢。”


    “您這不是和皇上想到一處去了?得了,公主收拾收拾,奴才在偏殿等候了。”


    內官離開,露凝詢問陸含璧可要多拿幾身衣服。


    陸含璧搖搖頭:“隻拿尋常的幾件衣物即可。”


    她不是進宮耀武揚威的,越低調越好。


    “是,奴婢知道了。”


    最終,陸含璧選了一件碧翠色的水仙羅裙,頭上隻簪了幾支陰步搖,十分素雅。


    臨走時,卻聽得門外仿佛有人在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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