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威克漢姆,”同樣是一名男士,同樣穿著軍官的紅製服走過來,“你要去當鋪賣什麽?”


    眼前的大帥哥剛為伊拉拉擺出完美的笑容,在聽到同僚的聲音,漂亮的臉蛋頓時一僵。


    但他反應極其迅速,轉頭看向走向前的軍官同僚:“沒什麽,處理一些手頭的舊物,丟了可惜,還不如換幾個先令呢。”


    伊拉拉:“……”


    你們一個兩個,商量好的嗎,這和之前莫裏亞蒂找的借口一模一樣啊!伊拉拉內心淩亂。


    而且他說謊。


    伊拉拉飛快瞥了一眼威克漢姆已經磨出毛邊的襯衣袖子——居然到了連備用襯衣都沒有的程度了。


    紅製服固然英俊挺拔,但這位赫赫有名的大渣男顯然捉襟見肘了。伊拉拉記得,《傲慢與偏見》裏可是寫他還欠下了不少賭債,最終是達西先生幫忙償還的。


    跑來當鋪,怕是要賣東西還債吧,催債人上門了?


    這麽快,原作故事才剛開始呢,理論上來講威克漢姆應該還沒到梅裏頓才對。


    既然提前出場,那他能利用起來嗎?


    伊拉拉在心中默默盤算,收回視線。


    “日安,兩位先生,”她客客氣氣開口,“沒想到會在梅裏頓看見紅製服,你們是新來的?”


    “確實如此,但梅裏頓一直有民兵團駐紮,”威克漢姆趕忙接道:“喬治·威克漢姆,小姐,你是……?”


    伊拉拉:“伊拉拉·福爾摩斯,我也是受邀請來的外地人。”


    威克漢姆的表情微微僵硬瞬間。


    他是騙子,又不是傻瓜。伊拉拉一句話,足以讓他斷定她是內瑟菲爾德莊園的客人。


    但威克漢姆掃了一遍伊拉拉的麵容,還是緩和了神情,無比鄭重道:“聽同僚說內瑟菲爾德莊園有貴客到來,結識你是我的榮幸,福爾摩斯小姐。”


    是榮幸,還是害怕?亦或者說把伊拉拉·福爾摩斯當成有錢卻天真的未婚小姐,立刻盤算上啦。


    伊拉拉歪了歪頭,揚起笑容。


    “也是我的榮幸,”她說,“希望還能在梅裏頓碰見你。”


    她在街頭與兩位紅製服攀談,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在女帽店外等待伊拉拉的賓利小姐。


    不得不說,軍官和製服就是有著天然的吸引力,連眼裏容不下鄉下人的賓利小姐,回去之後也不免和兄長感慨。


    “梅裏頓居然有個民兵團,你怎麽不同我說,哥哥?”賓利小姐主動開口,“下次舉辦舞會,把他們也請來吧,梅裏頓上的了台麵的男士太少了,邀請軍官來,諸位小姐也不至於坐冷板凳。”


    “我正有此意。”賓利先生笑著回答,“民兵團的軍官邀請我與幾位先生明日做客,剛好可以發起邀請,你們是在梅裏頓碰見他們了嗎?”


    “是呀。”


    顯然,賓利小姐同樣與幾名紅製服打了招呼,她看向伊拉拉:“有位眼生的軍官,長得真是英俊!那位軍官還與福爾摩斯小姐搭話了呢。”


    明天去民兵團?


    伊拉拉迅速盤算起原著情節來:她記得正是因為內瑟菲爾德莊園的先生們不在,賓利小姐覺得無聊,才寫信去邀請簡·班納特到莊園做客。


    沒想到一場淋雨,叫簡生病了,關心姐姐的伊麗莎白趕忙到來,達西先生才有了與心上人相處的機會。


    怎麽感覺與原著劇情不一樣了?


    首先二人沒有誤會,其次大渣男威克漢姆也沒有這麽早出場。而伊拉拉覺得,因為自己在,賓利小姐也不會無聊到寫信給簡。


    伊拉拉隻是出現在這裏,就好像已經蝴蝶掉了許多劇情。


    她倒是不在乎《傲慢與偏見》的故事發生怎樣的扭曲,隻是伊麗莎白和簡對伊拉拉很是友善,她可不想破壞掉人家的好姻緣。


    得想個辦法。


    現在嘛——


    “是呀,”伊拉拉腦筋一轉,故作感慨道,“喬治·威克漢姆確實非常英俊。”


    她的話音落地,站在窗邊的達西先生猛然扭過頭來。


    “威克漢姆,”他深深擰起眉心,“是一名身材高大、口音也與我相近的男士嗎?”


    “是的。”伊拉拉擺出驚訝神情,“你認識他嗎,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的表情很是嚴峻。


    他緊盯著伊拉拉,似乎想說些什麽,但片刻後又將話咽了回去。沉默寡言的達西最終冷冷告誡:“我若是你,就不會單以容貌斷定一個人的好壞,畢竟為人秉性並不會展露在臉上。”


    說的是大實話,可怎麽就這麽難聽呢。


    不怪伊麗莎白處處看達西不順眼,哪怕伊拉拉知曉原著劇情,達西拿出這麽教訓人的口吻,她也覺得心裏不爽快。


    倒是賓利小姐全然不在乎。


    她本來還興致勃勃,聽達西先生唱反調,頓時一改口吻。


    “達西先生說得對,”賓利小姐附和道,“福爾摩斯小姐,雖說他向你大獻殷勤,但到底並不相識,在街頭搭話太過失禮了,你得拿出警惕心才行。”


    萊德利表哥聞言大驚,他又忍不住大聲嚷嚷:“什麽?!軍官可不行,伊拉拉,我不許你這麽丟人!”


    好吧!


    怎麽說呢,賓利小姐反應還挺快的。


    進門就催促兄長邀請軍官參加舞會的是她,見達西先生潑冷水立刻話鋒一轉。說是善意提醒伊拉拉,實則表明威克漢姆是向伊拉拉示好,和她沒什麽關係。


    這麽一句話就把自己撇幹淨了。


    伊拉拉不禁失笑:人為了自己的前程和未來,總是會爆發出一些急智。


    對賓利小姐來說,嫁個好人家——尤其是達西,是最好的前程和未來,因此甩開女伴,理所當然。


    但她越是如此,伊拉拉就越想使壞心眼逗她。


    以及,還得提醒一句達西才行。


    “達西先生說得沒錯,”伊拉拉做出虛心姿態,連連點頭,“二哥同我說過,許多騙子都是外表光鮮靚麗、實際上連襯衣袖子都舊到磨出白邊,而等到淪落至此,他肯定會做出比過去更歹毒的事情來。”


    伊拉拉還演戲上癮了,她連連撫胸。


    “確實得小心,”她說,“指不定有什麽英俊的騙子,就等著梅裏頓的幾位紳士舉辦舞會的機會,想騙未婚小姐的嫁妝財產呢。”


    達西先生的眉心越加擰緊,臉黑得都快趕上灶台的鍋底了。


    他看似在生伊拉拉的氣,但沉默許久後,達西先生還是闔了闔眼。


    在場所有人,沒誰比達西更了解威克漢姆的了!


    他可是達西先生的兒時好友,長大後沾染了賭博不說,還試圖哄騙達西先生的妹妹私奔逃走。


    而早在前幾日舞會,達西先生就見識過伊拉拉的“能耐”——福爾摩斯家各個精明,她明麵是在抱怨,實則是在提醒。


    威克漢姆已經窮到連襯衣都買不起了,他確實很可能故技重施,去哄騙不知情的未婚小姐交出自己的嫁妝。


    達西固然看不起梅裏頓的人,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的小姐受害。


    得做點什麽才行。


    “……很感謝你的提醒,福爾摩斯小姐,”他鄭重開口,“幾位先生也得打起精神提防才行。”


    這才對嘛!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達西先生雖然傲慢,但為人正直。原著裏他也是沒想到威克漢姆會壞到那個程度。


    提醒到這就夠了。


    “太好了,達西先生,”伊拉拉由衷讚歎,“你真是一位讓人敬佩的紳士!你說是不是,賓利小姐?”


    賓利小姐很不自然道:“那是……當然了。”


    她本來是想暗暗踩一腳伊拉拉的,沒想到又叫伊拉拉理所當然地接下話茬、出了風頭。


    達西先生還出言感謝她!


    心上人當著麵認同女伴,賓利小姐心中酸溜溜的,她很後悔自己提了碰見軍官這件事。


    “不說這個,”賓利小姐摸了摸新買的帽子,勉強繃住表情,“我先把帽子放回臥室。”


    “好呀。”伊拉拉點頭,“我們在客廳等你。”


    旁觀少女心事格外有意思,隻是賓利小姐打死也想不到,她找錯了假想敵。


    明刀暗槍場麵散了,伊拉拉頓時失去了和達西先生交談的興致。


    她也找了個借口離開,走出莊園的大客廳,在明媚又寬敞的走廊微微一停。


    伊拉拉轉過頭,透過書房敞開的門扉,看到詹姆斯·莫裏亞蒂就坐在書桌邊。


    莫裏亞蒂依舊是那身質樸的職員服裝,明明手中捧著賬本,卻好像等伊拉拉到來多時,第一時間迎上了她的目光。


    “莫裏亞蒂先生,”伊拉拉有些驚訝,“你還沒走?”


    大魔王這麽閑嗎,還在《傲慢與偏見》劇組賴上了,這裏可不是倫敦,沒那麽多大案件和陰謀。


    莫裏亞蒂無比認真地解釋:“賓利先生準許我在莊園內算平賬目離開。”


    伊拉拉:“在這裏算,和在倫敦算,有什麽區別嗎?”


    莫裏亞蒂:“賓利先生許諾我,在內瑟菲爾德莊園平賬,會額外計算獎金。”


    異地辦公的補助是吧!她忍不住淩亂了一下:大魔王這麽社畜,她是真的不習慣。


    說完,莫裏亞蒂闔上賬本。


    他扶了扶鏡框,換上好奇的神情:“我沒想到,福爾摩斯家的小姐,居然會以調侃女伴為樂。”


    伊拉拉挑眉。


    客廳和書房僅有一牆之隔,門還敞開著,莫裏亞蒂自然把剛剛的討論聽在耳朵裏。


    昨日莫裏亞蒂就掀了明牌,表明認識福爾摩斯兄弟二人。今日這話無非是說:兩名兄長在忙著倫敦的大事,而伊拉拉卻在鄉下調戲賓利小姐玩。


    “我也沒想到,一名‘會計’,”伊拉拉將會計一詞咬重了些,綻開笑顏,“還會關心女兒家家的心事,謝謝你如此關心我,莫裏亞蒂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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