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曉斌自己回來了,說孟勇敢回去了。許兵正想跟他說說孟勇敢和倪雙影的事,徐曉斌突然就不行了,衝進衛生間,“哇哇”地吐了個痛快。許兵遞給他一杯溫水,讓他漱口,又溫存地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徐曉斌回過頭來,眼裏含著眼淚說:“老婆,你對我太好了!我真幸福!不像指導員,回去連口水也沒人給倒!那幺蛾子給我們開了門,連問也沒問一聲,扭頭就自己進屋去了。”許兵問:“指導員睡在哪?”徐曉斌說:“睡在客廳沙發上。”許兵又問:“你們給他蓋東西了嗎?”


    徐曉斌說:“哎呀,忘了!我倆當時很生氣,氣得一刻也不想在上邊多待,把什麽都忘了。不過沒事,他冷了,自己會找東西蓋的。”許兵沒好氣地說:“他站都站不穩了,還能自己爬起來找東西蓋?”把徐曉斌安頓好,許兵越想越不放心叢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出了家門直接上樓去了。


    門外有人“咚咚”地敲門,莫小娥以為又是那兩個人,就不耐煩地爬起來,跌著一張臉開了門。


    沒想到門外站的竟然是許兵!莫小娥吃了一驚,又嚇了一跳,站在門口都不會說話了。


    許兵上下打量著她,眼睛裏的厭惡一點也不掩飾。尤其看她還煞有介事地披了件睡袍,許兵不由得扯起嘴角冷笑了一下。


    莫小娥看到了許兵眼中的厭惡,更看到了她嘴邊的冷笑,氣馬上就不打一處來。莫小娥轉身就走,也不管什麽客人不客人、禮貌不禮貌了。她算哪門子客人呢?她簡直就是個喪門星!喪門星上門,還用得著什麽禮貌不禮貌?


    許兵望著莫小娥的後背,氣得要命。這麽不懂禮貌,還假裝文明地披著件睡袍,你以為你披著睡袍就是淑女了?哼!想得美!許兵氣呼呼地進了人家的客廳。


    進了客廳,許兵見叢容果然什麽也沒蓋,就那麽縮在沙發上呼呼大睡,茶幾上連杯水也沒有。許兵的火呼呼就往上躥,她環顧了一下客廳,也沒找到能蓋的東西。她連想也沒想,直接去了人家的臥室。


    正在臥室裏看電視的莫小娥著實吃了一驚,又著實有點害怕。她不知道眼前這個臉拉得老長的喪門星要幹什麽,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靠了靠。


    許兵直接走到床邊,抱起一床疊著的被子,扭頭就走。莫小娥鬆了口氣,真有點搞不懂這些當兵的了,管閑事都管到這種程度了,真是吃飽了撐的!


    許兵給叢容蓋好被子,又跑廚房去給他倒了一大杯開水,又去衛生間給他拿來一個臉盆,放到他的頭下邊。幹完這一切,她關了大燈,隻留了一盞壁燈。她站在那兒又想了想,覺得沒什麽了,準備撤退。


    臨出門的時候,許兵不由自主又瞥了一眼臥室,見臥室的門又被關上了,從裏邊隱隱約約傳出唱戲的聲音。許兵也搞不明白自己這是為什麽,怎麽就那麽生氣,一股火呼呼地就著了起來。許兵幾步走到臥室門口,一腳就把門給踢開了。莫小娥再一次吃了一驚,再一次嚇了一跳。這次她心跳得更厲害了,因為她看出門口這個喪門星是來找茬的。


    許兵一開口就厲聲問莫小娥:“我問你,你為什麽賴著不離婚?”莫小娥一愣,沒想到許兵會直截了當地問這個問題,而且口氣還如此惡劣,說出的話又如此地難聽。莫小娥火冒三丈,聲音比她還高,口氣比她還差:“我離不離婚該你什麽事?這是我家的私事!你是什麽人?你箅老幾呀?你有什麽資格管別人家的私事?!”


    許兵一點也沒被她的氣勢嚇著,口氣依然嚴厲,內容依然強硬:“我當然有資格了!我是叢容的同事,是他的戰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之間沒有私事。我問你,你打箅什麽時候離?”


    莫小娥氣憤地掀開身上的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光腳站在屋子中央,簡直就是歇斯底裏:“我什麽時候離婚該你屁事呀!用得著你跑到我家來指手畫腳嗎?我告訴你許兵,別以為你是個破連長,我會怕你!我又不是當兵的,我又不穿軍裝,我才不怕你呢!我今天跟你說實話吧,你不是盼著我們離婚嗎?我還偏就不離了呢!我要天天踩在你頭頂上過日子,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許兵笑了,她竟然還會笑!許兵一下子變得心平氣和起來,門氣也不那麽嚴厲了,她幾乎是和顏悅色地說:“好哇,莫小娥,那你就等著瞧吧。等你和你那位外科主任收到法院的傳票時,你們就知道什麽叫破壞軍婚罪了!你不要以為我們會因為害怕影響就忍氣吞聲,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會害怕影響呢!我就不信,你們縣的人會黑白不分!我也不信,你父母親會不愛臉麵!你要是願意的話,咱們就法庭上見!”


    說完,許兵揚長而去,臨出門,她還不忘又看了一眼正呼呼大睡的醉漢叢容。


    許兵幹勁衝天地收拾完房間,巳經夜裏十一點多了。她又衝了個澡,渾身輕鬆、滿心喜歡地上了床。


    剛躺下來,就聽到什麽在叫,好像是手機收到短信的叫聲。但不是許兵和徐曉斌的手機,他倆的手機都不是這種叫法。那一定是孟勇敢或叢容的手機了,隻有他倆在這張床上躺過,肯定是他倆淮落下的。許兵心想,都快十二點了,誰還會半夜三更地發短信呢?除了談戀愛的人發神經,別人恐怕不會有這種精神頭的。那麽這手機肯定是孟勇敢的,隻有他還有資格談戀愛,而且他也正好在跟倪雙影談戀愛。那這短信就是倪雙影發的嘍?她會給他發什麽樣的短信,說什麽樣的悄悄話呢?一個燒火棍子,會說怎樣的情話給一個榆木疙瘩聽呢?想到這裏,許兵來了情緒,她一躍而起,到處找那遺落的手機。終於,在團在一起的床罩裏,許兵找到了孟勇敢的手機。


    許兵坐在床上,心情愉快地打開了孟勇敢的手機短信。這一看不要緊,誰知卻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許兵驚呆了,簡直不相信這會是真的。但她又不得不信,手機短信裏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由得她不信。許兵剛才與人鬥其樂無窮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她攥著孟勇敢的手機,愣了半天,終於緩過神來。她想了想,又用手裏的這部手機,給發短信的人回了一條短信:可惡的第三者,請你三思!也請你自重!


    唱東方看到罵她是可惡的第三者的短信時,簡直驚呆了。她自然不會相信這短信是孟勇敢給她發來的,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短信是她表姐發來的。她當時就認定,這一定是那個叫倪雙影的分隊長發來的。一定是她偷拿了孟勇敢的手機,偷看了她發的短信,才醋意大發,發這種短信罵她的。這樣一想,唱東方就很生氣,心想:咱倆還不知誰是第三者呢!我沒罵你是可惡的第三者就不錯了,你倒反咬一口,罵我是第三者,而且還是可惡的,這叫什麽事呀,真是氣死人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唱東方才等來了孟勇敢的電話。孟勇敢是用座機打來的,上來就道歉,說昨晚上喝多了,回去倒頭就睡了,也忘了跟她道晚安了,讓她千萬別生氣。


    唱東方冷笑一聲:“我都讓人罵成是可惡的第三者了,我怎麽可能不生氣呢?”


    孟勇敢大吃一驚:“什麽?誰罵你是第三者?”唱東方就把短信念給他聽,孟勇敢一聽就明白了,說他的手機昨晚落在她表姐家了,這短信肯定是她表姐發的,準沒錯!短信的語氣都是許兵的,風格也是她的。


    唱東方倒吸了一口冷氣,有點緊張了:“哎呀,這可怎麽辦呀,這下可麻煩了!”


    孟勇敢可不願聽她這樣說,就說她:“你幹嗎這麽緊張呢,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咱倆還能老這麽藏著掖著嗎?難道永遠不能見天日嗎?”


    唱東方也不樂意聽他這樣說自己,就不高興地反說他:“你沒有資格這樣說我,我還沒說你呢!我問你,你到底什麽時候跟人家倪雙影說清楚呀?老讓她往你媽那裏跑,讓你媽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離不開她,你再說嗎?你怕傷害她,不忍心說,難道你就不怕傷害我嗎?你不知道,我一想到你們團裏的人都認為你倆在談戀愛,我就嫉妒得要命!就妒火中燒!現在搞得我倒成了可惡的第三者了,你說怎麽辦吧!”


    孟勇敢被訓得滿心歡喜。尤其是聽她說她嫉妒得要命,還妒火中燒,他像中了頭彩一樣高興。這說明唱東方是真的喜歡他,真的愛他。他倆雖然已經卿卿我我地談戀愛了,但孟勇敢的內心深處,還是老不踏實。一是他的自信心還不夠,二是那件事的陰影還在他那裏沒散幹淨。孟勇敢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唱東方在那邊又叫了起來:“哎,你怎麽不說話了?你聽見我剛才說的話沒有?你準備什麽時候給人家說?你還要拖到什麽時候呀!”


    孟勇敢連連點頭,好像唱東方能看見似的:“我這就說,我今天就說,我馬上就去找她談。”


    唱東方笑了,滿意了,但她畢竟是個善良的姑娘,她還知道替另外一個不幸的姑娘著想:“你現在別去找人家談,你等人家吃過早飯再找人家。”


    孟勇敢又連連點頭,連聲說:“好!行!聽你的!那就等她吃過早飯再談。”


    唱東方解決了倪雙影,又想起她表姐了。她跟孟勇敢撒嬌說:“誰讓你那麽不小心,把手機落人家家裏了?我表姐那裏該怎麽辦哪?”


    孟勇敢豪情萬丈,大包大攬:“你就別管了,也交給我了。我來處理。”


    唱東方問:“你怎麽處理?”


    孟勇敢說:“我還能怎麽處理?難道我還能打她一頓,質問她為什麽罵你是第三者嗎?”


    唱東方笑了,說:“你當然沒有這個膽量了。”孟勇敢說:“我不是沒這個膽量,我是投鼠忌器。她畢竟是你的表姐,我能得罪她嗎?”


    唱東方笑得更厲害了,說:“你行了吧,別在這兒說大話了。她就是不是我表姐,你也不敢怎麽著她,我還不知道你嗎?不光是你,我看你們連沒有不怕我表姐的,包括我姐夫。”


    孟勇敢補充說:“對!數他怕得厲害,我們倒還好一些。”


    沒等孟勇敢找人家談,人家就來找他談了。他的哥們徐曉斌一回到連裏,就急三火四地找他來了。


    徐曉斌一進到孟副連長的房間,就先小心地關上了房門。現在孟勇敢搬到一樓了,跟連長是鄰居。隔牆有耳,現在許兵正在隔壁跟人談話呢。


    徐曉斌上來就不滿地說:“好哇,孟勇敢,這麽大的事你也瞞著我,你也太不夠哥們了!你是信不過我,還是不相信我?”


    孟勇敢笑了,說:“這還不是一回事嗎,信不過你和不相信你,還不是一個熊意思嘛。”


    徐曉斌說:“你別跟我嬉皮笑臉,這次你可沒那麽容易過關了。我老婆那一關,就夠你闖的了!”


    孟勇敢說:“你怕你老婆,你以為別人都跟你一樣怕她嗎?我才不怕她呢,我正準備跟她攤牌呢。她現在正跟人談話,等她完事了,我就找她談。看她能把我怎麽著,還能把我吃了不成?”


    徐曉斌坐了下來,歎了口氣說:“唉!她倒是吃不了你,但我怕她傷了你。老孟,我跟你說,你跟她攤牌可以,跟她拍桌子也可以,你怎麽著都行,何就是不能往心裏去。我老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雖然心是好的,但她的嘴卻是壞的。如果她說了什麽傷害你的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呀!”


    孟勇敢有些感動地望著他,半天才說:“老徐,謝謝你!這個一擔挑,我是跟你當定了!既然是這樣,我怎麽可能跟你那個操蛋的老婆較真呢?她畢竟是東方的表姐,而且比親姐姐都親,我怎麽敢得罪她呢?


    我巴結她還怕來不及呢!你放心,我就是咬碎了牙齒,讓牙齒在肚子裏稀裏嘩啦地咣當,我也不會跟她吵架的。”


    徐曉斌聽他這麽說,又有些不落忍了,就說:“吵架是可以的,但吵過就算了,千萬不要往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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