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後期,越王勾踐統治的越國崛起於東南沿海。他奮發圖強,覆滅吳國,進而北上中原,與齊、晉會盟。越王勾踐的軍隊橫行於江淮之間,魯、宋、衛等小柄都朝服於他,周天子命他為諸侯之長,成為煊赫一時的春秋最後一霸。可是,越國是怎樣建立的?越國的第一代君王是誰?越王勾踐的祖先究竟是何許人?對於這些問題,史書上記載不一,學術界也眾說紛紜,至今還是一個不解之謎。一種流行的意見認為,夏禹治水,周行天下,到會稽山(今浙江紹興市南)召集會見諸侯群臣,後病筆葬在那裏。到夏禹的第四代孫少康時,為了奉守夏禹的祭祀,就封他的小兒子無餘於會稽,這樣就建立了越國,無餘是越國的第一代君主,世襲傳位而至勾踐。《史記。越王勾踐世家》稱勾踐是夏禹的“苗裔”(即子孫)。《漢書。地理誌》也說粵(越)地“其君禹後”,把越國國君都當作禹的後代。《吳越春秋》中有《越王無餘外傳》,詳細記述了無餘為祭夏禹而受封的經過。今浙江會稽山麓還有大禹陵,相傳就是夏禹的葬地。


    越國國君為夏禹後代的傳說,曆來有不少學者提出過懷疑。其理由大致有如下四點:一是傳位的世代太少。《史記》說無餘“後二十餘世,至於允常”(勾踐的父親)。清人錢大昕指出:夏少康至夏桀傳了11代,商湯於紂王傳了30代,周武王至敬王(與允常、勾踐同時)又傳了25代,共有66代之多,而越國傳位卻隻有20餘代,這是“理所必無”(《廿二史考異》卷四)。二是夏朝的活動範圍在北方。據《逸周書。度邑》、《戰國策。魏策》、《史記。孫子吳起列傳》等文獻記載,夏人居住的中心在今山西南部和河南西部。以理推測,夏禹不可能遠至今浙江省的會稽山,並安葬於此。三是風俗習慣不同。夏人屬於北方民族,而越人屬於南方民族。越人都把頭發剪得較短,並且在身上刻劃許多龍蛇圖像。越國的國君也不例外。《墨子。公孟篇》說:“越王勾踐,剪發文身,以治其國”,這是不合北方民族的風俗的。


    四是人名、諡號不同。越王名號都沒有什麽意義,是諧音字拚湊而成。如勾踐的諡號叫“藀執”(《史記。越世家。索隱》),意義不明;勾踐的孫子名“不壽”,那是壽命不長、要夭折的意思。這在北方華夏族中是斷然沒有的。對越國國君的先祖有些曆史的記載,持另一種完全不同的說法。《國語。鄭語》載史伯說:“(mi)姓夔(kui)、越”,即認為越國姓。戰國末趙國人所編的《世本》,也稱越國國君是“姓”,並明確提出他們“與楚同祖“。到三國時韋昭作《國語》注,更把勾踐說成是”祝融之後“(傳說楚君的先祖為火官,叫”祝融“)。《墨子。非攻篇》又記述越國君王”出自有遽“。據清人孫詒讓的考證,楚君熊渠在西周夷王時,曾封小兒子為”越章王“,”有遽“當就是”熊渠“,聲近古通用(《墨子間詁》)。然則越國國君果真姓,與楚同祖,而其開國者就是楚君熊渠所封的兒子越章王。


    不過,這種意見也有根難說通的地方。越王勾踐時,曾派使者廉稽至楚國去。在楚王麵前,廉稽稱越國是“周室之列封”(《韓詩外傳》卷八),而不承認越國是楚君所封,範蠡也曾對吳國的使者說,越先君是“周室之不成子”(《國語。越語下》),而不聞與楚國有什麽關係。而且,據《說苑。善說篇》記載,楚國的鄂君子晰聽了越國搖船工的唱歌而不懂其歌詞,需要找“越譯”來把它翻譯成楚語。顯然,楚、越兩國語言不通。戰國末年的荀卿曾說當時的人們,“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荀子。儒效》)。


    可見,楚、越、夏三族到那時仍有著很深的隔閡。倘若越國國君與楚同祖,那麽楚、越兩族應該早就融合,不會出現如此的情況的。


    近來又有一些學者提出,越國本與吳國同族。兩國首先是語言相同。伍子胥說:吳與越“言語通”(《呂氏春秋。知化篇》)。文種也稱“吳與越同音共律”(《吳越春秋。夫差內傳》)。其次是所處地域相同。兩國都處於古揚州,有三江、五湖環繞,農業上盛產稻穀,手工業方麵長於青銅冶鑄。


    《周禮。考工記》曾稱讚“吳、粵(越)之金、錫”和“吳、粵之劍”。再次是習俗相同。吳國人也都“斷發文身”(《左傳。哀公七年》)。《尚書大傳》記:“吳、越之俗,男女同川而浴。”還有在民族性格方麵,兩國也十分相似。《漢書。地理誌》說:“吳、粵(越)之君皆好勇”,其民“輕死易發”。可見吳、越兩國同族,是有充分根據的。但吳國國君的先祖據說是周太王的長子太伯(《史記。吳太伯世家》)。在吳、晉黃池盟會上,吳人說:“於周室,我為長”(《左傳。哀公十三年》)。看來,太伯南奔成為吳國君長確是事實。既然吳國國君是北方周人的後代,那末越國國君是否也有可能是北方夏人的後代呢?這就又和越是夏禹之後的說法接近了。


    (鄭嘉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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