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友文哥哥到底去哪兒了?’


    寶娜眼巴巴地跑回渤王府等著‘驚喜’呢,可朱友文卻不見蹤影,隻派了文衍過來,說請她至書房練字,既然是朱友文的吩咐,她自然照做,可她本就是坐不住的性子,練著練著漸感厭煩,朱友文又遲遲不出現,幹脆毛筆一扔,離開書房主動去找人。


    她在轉了幾圈都不見朱友文人影,直找到王府另一頭,正打算折返時,忽在一扇窗前停下腳步。


    ‘這是誰的房間?’寶娜厲聲問一旁負責灑掃庭院的粗使婢女。


    ‘回公主,這是摘星郡主的房間。公主?公主您要做什麽?請勿擅闖——’


    寶娜用力推開房門,走到床前,掛在薄薄青紗帳上的,正是她以為朱友文要送給她的香囊!


    這香囊怎會出現在馬摘星的房間裏?朱友文這是何意?


    寶娜又氣又恨,備感羞辱,她一把扯下香囊,緊握在手裏,怒氣衝衝地離去。


    寶娜一回到自己房裏,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婢女們緊張地上前安慰,她越哭越是傷心,索性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公主,公主您這是怎麽了?’


    ‘是啊!公主,是誰欺侮您了?’


    婢女們慌了手腳,這位小公主從小受盡寵愛,從未如此傷心大哭過,究竟是誰那麽大膽,讓公主受了天大委屈?


    ‘他為何要送香囊給那個馬摘星?那是我的!我的香囊!’寶娜一麵哭一麵喊,小臉上的胭脂都給哭花了。


    寶娜哭了一陣子,站起身,發狠把房裏能見到的東西全砸了個痛快,稍微解氣後才憤憤不平地坐下,手裏仍緊握著那枚青色香囊。


    ‘那個馬摘星,居然想和本公主搶男人?她憑什麽?’


    一名寶娜覺得眼生的婢女走上前,道:‘公主,您是大梁的貴客,更是契丹王最疼愛的小公主,相信三殿下絕不至於辜負您的一片真心。’她這話說得極入耳,寶娜心情頓時愉快不少。


    寶娜問她:‘我沒見過你,你叫什麽名字?’


    ‘回公主,奴婢名叫秋陌,是三殿下親自挑選派來服侍公主殿下您的。’婢女低著頭回答。


    ‘你是渤王府的人?那你告訴我,那馬摘星與渤王究竟是何關係?’


    秋陌明顯遲疑了一會兒,才道:‘奴婢不知。’


    寶娜哪裏看不出來,盛怒之下打了秋陌一巴掌,‘你既然是渤王府的人,怎會不知道?’


    秋陌忍著臉頰辣痛,恭敬道:‘公主,主子的私事,又豈是我們這些下人能得知的?奴婢隻知,三殿下相當重視摘星郡主。’她偷覷一眼寶娜的反應,又趕緊道:‘但正如奴婢之前所說,您也是三殿下頗為重視之人。’


    ‘那他為何要把香囊送給馬摘星?難道在他心目中,馬摘星比我還重要?’寶娜越講越憤怒。


    ‘奴婢有個建議,不知公主是否願意一試?’秋陌道。


    寶娜看了秋陌一眼,心想自己堂堂公主,哪裏需要聽一個小婢女的建議?但此女乃渤王府出身,自然比她更熟悉朱友文的喜惡,況且寶娜年紀尚輕,曆練不多,加上旁人事事寵她讓她,不敢忤逆,等她真碰到了難以解決的情況,除了發怒泄憤,她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說。’


    ‘若是發生一件要緊的事兒,同時牽涉到公主與摘星郡主,端看三殿下的反應,便能得知他真正的心意。’秋陌道。


    ‘那個馬摘星怎可能贏得過本公主?’寶娜不以為然。


    ‘這個自然,但若能藉此確認三殿下的心意,也能教他人打消念頭,別再癡心妄想覬覦公主看上的對象,豈不兩全其美?’秋陌說得頭頭是道,寶娜不由有些心動。


    其他婢女覺得不妥,想上前勸說,秋陌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恰恰阻擋在寶娜麵前,不給她們任何說話機會。


    ‘好!去把冰兒牽來!’寶娜略一思量,吩咐道。


    ‘公主……’其他婢女仍想勸阻,寶娜已迫不急待走了出去,秋陌也機靈跟了上去。


    婢女們麵麵相覷,都知這個小公主性格單純固執,行事瘋狂,這會兒被秋陌這麽幾句撩撥,不曉得又會鬧出什麽不可收拾的大事?


    *


    馬車走了許久才停下,馬婧打開車門先跳了下來,揉揉酸疼的屁股,望了望四周,不是說要找郡主一塊兒出門采買東西、準備過七夕嗎?這荒郊野外能采買到什麽東西啊?


    馬婧正納悶,摘星也下了馬車,一路上馬車顛簸,她便已料到該是離開了京城,隻是不知寶娜葫蘆裏在賣什麽藥,她因為隱瞞婚約,自覺對寶娜有所虧欠,便也不點破,想著盡量讓寶娜順心也就是了。


    兩人下了馬車沒多久,寶娜便騎著馬出現,熱情喊道:‘摘星姊姊,你可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不知公主為何約我來此?’摘星問道。


    ‘我在契丹天天騎馬打獵,來大梁久了,老是在渤王府兜轉,實在有些悶,所以想邀姊姊一同狩獵,若是打到了獵物,友文哥哥愛吃肉,也能順便討他歡心!’寶娜回道。


    摘星猶豫,她不是不想答應寶娜,而是自己的腿有舊疾,要是騎馬時不小心出了意外摔傷腿……


    寶娜見她遲遲沒有答應,心中更感不悅,但仍勉強壓抑著怒氣,‘難道姊姊不願意嗎?’


    ‘公主,我的腿腳不太靈活,若要騎馬——’摘星欲解釋,寶娜打斷:‘正好,我體諒姊姊,就將我最鍾愛的坐騎“冰兒”讓給姊姊吧!冰兒善解人意,步履穩健,性情又溫馴。姊姊,要不你在旁陪我騎騎馬、聊聊天也行,我都快悶壞了。’


    寶娜的婢女牽來冰兒,隻見牠頭細頸高、四肢修長且皮薄毛細,通體雪白找不出一絲雜色,馬蹄鐵更以白鐵特別鍛製,再加上白銀馬鞍、水晶頭飾,更顯氣勢華貴。


    馬婧見摘星麵露難色,自告奮勇,‘公主,請讓我代替——’


    寶娜麵露不耐,打斷馬婧:‘什麽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說話了?’她轉向摘星,‘姊姊依舊不賞臉嗎?在契丹可是沒人會拒絕本公主,怎地到了大梁,卻人人不把我放在眼裏?’


    ‘公主,您言重了。好,我就陪您騎上一回。’摘星隻得答應。


    ‘郡主!您的腿……’馬婧不放心,想要阻止,寶娜身旁的婢女已將冰兒牽上前,協助摘星上馬。


    寶娜一笑,馬鞭一抽,轉身策馬飛奔而去,還不忘回頭喊道:‘姊姊,跟上!’


    ‘郡主!您的腿……’馬婧擔憂地看著摘星。


    ‘我自會小心。’摘星朝她點點頭,雙腿一夾馬肚,冰兒立即朝著寶娜的背影奔去。


    冰兒帶著她疾馳過一片草原,緊接著進入一片樹林,狹小的路徑上雜草叢生,顯見人跡稀少,加上高大樹木阻擋了陽光,樹林內陰鬱潮濕,加上清晨未完全蒸發的霧氣飄飄邈邈,令人看不透前方,氣氛詭譎。


    寶娜已不見人影,摘星在馬上不住環顧四周,喊道:‘公主?公主——您騎慢點兒,我追丟您了——公主?’


    ‘呀——!’不遠處忽傳來寶娜一聲驚喊。


    ‘公主?’摘星警覺地調轉馬頭,分辨叫聲來自何方。


    ‘姊姊!有毒蛇!我被毒蛇咬了!快救我!’寶娜尖聲呼救。


    摘星心頭一緊,就怕寶娜真出了什麽意外,她辨明聲音來源後,立刻駕馬前往救援。


    ‘公主!我來了!您在哪兒?’


    她很快就見到寶娜倒在一棵樹下,動也不動,她正要下馬查看,冰兒忽前蹄高舉,身子不住往後仰,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她一手緊握韁繩不放,一手勉力伸出想安撫冰兒,可冰兒簡直就像發了狂,不住竄跳,她實在握不住韁繩,竟整個人從馬背上被甩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一名婢女從隱蔽的草叢裏現身,收起哨子,拉住冰兒安撫,秋陌從樹後走出,扶起倒在地上的寶娜,道:‘公主,一切都依照您的計劃進行。’


    寶娜拍去身上雜草枯葉,走到冰兒麵前,好生稱讚:‘冰兒真聽話!’


    寶娜目光落在昏迷不醒的馬摘星身上,一臉幸災樂禍,‘馬摘星,別怪我啊,為了證明友文哥哥對我的心意,隻好犧牲你一下了。’


    *


    ‘你說什麽?’朱友文臉色鐵青,手中緊握的毛筆‘啪’的一聲斷成兩截。‘她墜馬受傷?昏迷不醒?她的腿怎麽樣了?可有傷到舊疾?’


    朱友文口裏的‘她’自然是馬摘星,他壓根就沒有想到寶娜。


    ‘主子請放心。’文衍道:‘郡主回到渤王府後,已經清醒,隻是目前仍有些受到驚嚇,需要休養恢複。’


    ‘那她的腿傷如何?’他言語間不由流露出焦心。


    ‘腿傷並無大礙。’文衍回道。


    朱友文總算鬆了口氣,但仍不放心,立即帶著文衍前往探望摘星,一路上,文衍道:‘主子,郡主已喝下湯藥,得歇息幾個時辰。’


    朱友文點點頭,‘我知道,我隻是想看她一眼。’


    文衍心內略感驚訝,麵上卻無任何表示。


    看來主子對馬家郡主的重視程度,已不言而喻。


    兩人很快來到摘星房外,他並未進房打擾,隻是站在窗外,看著躺在床上昏睡的摘星,隻見她小臉蒼白,發絲微亂,即使喝了湯藥昏睡,也隱隱蹙著眉頭,感覺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與痛楚。


    朱友文看得心疼不已,雙手不自覺握起拳頭。


    ‘文衍。’他沈聲道。‘郡主為何會墜馬?’


    ‘主子,’文衍也壓低了音量,回道:‘這件事有些不尋常……’


    朱友文猛地轉頭,見到不遠處一個婢女正鬼鬼祟祟地朝這兒張望,他狠狠一瞪,那婢女嚇得縮回身子,退了下去。


    ‘是寶娜身邊的婢女。’朱友文麵露厭惡。‘回書房去。’


    摘星墜馬,寶娜隨後派人刺探,難道這一切都是她搞的鬼?


    兩人回到書房,關上門窗後,朱友文劈頭就問文衍:‘這件事你覺得何處不尋常?’


    ‘主子,契丹人人善馭馬,而公主的坐騎更是千挑萬選,性情穩定,照理不會無故發狂,除非有人指使。再者,馬家郡主出身將門,騎術想必不差,足以應付尋常狀況。光這兩點,郡主墜馬,便讓人覺得蹊蹺。’文衍分析。‘且寶娜公主一直強調,兩人是同時墜馬,受的傷不分軒輊,但又堅持隻讓隨行的契丹老軍醫診治。’


    朱友文緊擰眉頭,正自尋思,一股濃濃湯藥味從書房外傳來。


    他與文衍對看一眼,文衍前去開窗,隻見寶娜的婢女正捧著一碗湯藥,緩緩在書房前走動,似刻意要讓書房內的人察覺。


    朱友文開了門,叫住那婢女,問:‘這是公主的湯藥?’


    那婢女道:‘是,殿下,公主傷勢嚴重,這湯藥正是要給公主服用的。’


    他看了文衍一眼,文衍會意,從婢女手上接過湯藥,凝神聞了聞,又將湯藥交還。


    ‘本王等等就會去探望公主。’


    那婢女立即一臉欣喜,接過湯藥後連連行禮,隨即快步離去。


    朱友文冷哼一聲,‘她這是趕著要去通風報信了吧?’


    ‘主子。’文衍道。


    ‘如何?’


    ‘不是傷藥,隻是些尋常溫和補藥。’


    朱友文深吸口氣,慢慢握緊拳頭。


    他不曉得寶娜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他隻知道一件事:他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馬摘星!


    *


    ‘他總算要來了?’


    聽到婢女回報,原本滿懷盼望的寶娜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放出風聲,自己與馬摘星同時墜馬、受的傷又一樣重,照理朱友文該先來探望她,但他卻先衝去馬摘星的房間!接著又回到書房!難道他壓根沒想到要來見她嗎?要不是她沈不住氣,刻意派出婢女端著湯藥來回經過書房,提醒朱友文她受傷了,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會來了?


    不可能,朱友文絕對不可能認為馬摘星比她還重要!


    她不相信朱友文的眼裏沒有自己,心中卻越發感到不安……


    房外傳來腳步聲,寶娜趕緊跳上床,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立即大聲喊疼:‘友文哥哥!我好痛啊!痛得都下不了床了呢!’


    朱友文走到床前,一臉冷漠,‘公主倒是喊得中氣十足,一點都不像墜馬負傷。’


    寶娜訥訥,正想說些什麽,隻聽他又道:‘本王聽聞公主相當寵愛冰兒?’


    寶娜未察覺他語氣有異,天真笑道:‘沒錯!冰兒是我從小照顧到大的,我幾乎天天陪著牠,與牠寸步不離。’


    朱友文一擺頭,文衍呈上一物,他隨手抓過扔在地上,冷笑道:‘可惜了一匹好馬!’


    他扔在地上的,居然是冰兒的水晶頭飾!


    寶娜一驚,立即從床上跳起,拾起冰兒的頭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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