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訓練科目完成一半的燕破嶽和蕭雲傑,帶著滿臉的硝煙走回房間,在一張方桌上,已經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千萬別小看這個現在還沒有正式開放,所以顯得分外荒涼的綜合訓練基地。無論是許陽還是兩個老兵,他們都是設置陷阱的高手,連一槍都不用放,每天隻要抽點時間到他們布置的陷阱邊轉一圈,就會拎回或多或少的獵物。


    再加上采摘的野菜、山菇之類的東西輔助,他們這邊的夥食標準,竟然比始皇特戰小隊都高得多。


    “都餓壞了吧?”


    許陽將筷子遞給了燕破嶽和蕭雲傑,看著這兩兄弟狼吞虎咽,隨口問了一句:“還有一周就要參加淘汰賽了,怎麽樣,有信心不?”


    嘴裏塞滿野雞肉的燕破嶽和蕭雲傑對視了一眼,一起搖頭。


    許陽皺起了眉頭:“沒信心?!”


    燕破嶽和蕭雲傑繼續搖頭。


    畢竟是相處兩個多月了,許陽很快又找出一個答案:“你們是心裏沒底,自己也不清楚能不能過關?”


    這一次兩兄弟一起點頭。


    “指導員玩的這一手,絕對是劍走偏鋒,也難怪你們兩個心裏沒底。”許陽輕歎了一聲,“指導員是怎麽給你們說的?”


    將嘴裏的食物狠狠咽進胃裏,燕破嶽拿起一碗湯,也不管它燙不燙就先倒進嘴裏,把喉嚨清理幹淨,他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指導員對我們說,不需要考慮去做始皇特戰小隊槍法最好的人,隻需要努力讓自己變成始皇特戰小隊不可或缺的角色,這就足夠了。”


    這幾句話說得是相當有水平,當時聽得燕破嶽和蕭雲傑是心悅誠服,但是許陽聽到後卻狠狠一拍桌子,另外兩個老兵則是在一邊捂嘴偷笑。


    許陽之所以會心甘情願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天天架設攝像頭和電纜,就是被趙誌剛用幾乎相同的話給忽悠過來的!


    “你不需要考慮自己的軍事技術不如隊長,智商學曆不如我,你要是想在夜鷹突擊隊幹出點成績,獲得大家認可,你隻需要把自己變成一個夜鷹突擊隊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到時候你想不仕途通暢都不行!”


    也就是因為趙大忽悠的這一番話,許陽來到了這個還沒有完全建成的綜合訓練場,每天帶著兩個老兵,在訓練場上跑來跑去,用他們的知識和理解建造各種設施。一旦他們把這裏打造成中國山地特種部隊綜合訓練基地,將來其他軍區的特種部隊也慕名而來,他這位了解特種作戰,更對整個訓練基地了如指掌的軍官,自然就會成為訓練基地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也算是在他的職業軍人生涯中,開創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雖然到了那個時候,他就不再是特種部隊的軍官,轉而成為後勤類型的文職,但是……想到這裏,許陽自嘲地一笑,他沒有郭嵩然的軍事技術,也沒有趙誌剛的高學曆、高智商,在特種部隊的道路上,他不過就是占著先發製人的優勢,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這個長江前浪遲早會被後浪推到沙灘上活活曬死,提前轉型離開,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位置去發展,似乎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再次看了一眼開懷大嚼、吃得歡暢的燕破嶽和蕭雲傑,許陽也許永遠都不會告訴任何人,真正讓他選擇離開特種部隊道路的因素,趙誌剛隻占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麵前的燕破嶽!


    一頓午飯吃完,幾杯熱氣騰騰的菊花枸杞子茶放到了桌子上,燕破嶽和蕭雲傑卻並沒有去端起杯子品嚐。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一起站起來走到了門外,他們用水打濕泥土,和出一堆稀泥,兩個人互相用稀泥把對方抹得全身都是,就連他們的臉蛋都沒有放過。


    等到全身都抹成一個泥人,隻剩下兩隻眼睛兩個鼻孔還露在外麵,燕破嶽開口說話了:“我說老蕭,在體力對抗方麵,你哪次贏過我,怎麽就不死心呢?”


    蕭雲傑嘴角一挑,這個動作原本應該帥氣而灑脫,但是現在臉上塗滿了爛泥,嘴角一抽,看上去就像是麵部的爛泥突然迸出個泡泡似的,透著一股讓人惡心反胃的感覺:“昨天如果不是有隻黃蜂在我眼皮子前麵亂飛,誰輸誰贏還兩說呢?再說了,這是抗曝曬體形訓練,更看重的是意誌力。”


    燕破嶽淡然道:“這麽說,你認為意誌力方麵,我不如你了?”


    蕭雲傑的眼眸深處,湧起了一縷鋒利的光芒:“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好!”


    兩個人說到這裏,一起閉緊了嘴巴。他們身體挺直如劍,隔著一點五米距離彼此眼睛眨也不眨地狠狠對視,他們的對抗規則很簡單,誰先受不了身上的爛泥和陽光,體力不足,直接輸掉;如果抵抗不住對方的視線威逼,忍不住眨了眼皮,扣一分,每人有三分,扣光同樣是輸。


    現在已經是四月底,春暖花開冰河解凍,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野花幽香,雖然到了夜晚,依然需要擁被而睡,但是到了正午十分,陽光也有了幾分熾熱。抹到身上的爛泥,它們是最好的隔熱材料,捂得全身汗毛都透不過氣,沒過多久,兩個人的汗水就開始慢慢流淌出來。


    但是兩個人依然站得挺立如山,他們瞪大眼珠子,就像是看到殺父仇人一樣,死死盯住對方瞳孔裏屬於自己的那抹影子不放,為了增加自己的眼神“殺傷力”,他們在趙誌剛“無意中”的提醒下,盡在腦海中想著一些殺氣騰騰的事情:


    燕破嶽的腦海思維:日本鬼子在1937年打進國民政府首都南京,麵對手無寸鐵的平民,帶著猙獰笑容的日本士兵,拉開了槍栓……然後是槍聲陣陣,血流成河,風中傳來了人們絕望的哭泣,土壤中透著血腥的氣息,長江在怒吼,黃河在咆哮。就算是這樣,依然有人崇拜著“二戰”時手上沾著無數鮮血的侵略者,動不動就有人去參拜靖國神社,就算是在國內,一切不知道愁滋味的女生,也在一臉貌似天真地說著,中國男人配不上中國女人,他們不如日本男人。


    想著想著,燕破嶽的目光中就騰起了一團憤怒的火焰,讓他的眼神愈發殺氣騰騰。


    蕭雲傑的腦海思維:那個天天讓他吃鹹菜,還抱怨他一周就要吃掉一罐頭瓶鹹菜的嬸子,抖著一臉橫肉站在他麵前,要他把偷的錢交出來。至於為什麽確定是他偷了家裏的錢,理由也很簡單,看你就是一副有娘生沒娘養的賊相,那錢不是你偷的是誰偷的?嬸子的手,一次次重重地戳在他的額頭上,蕭雲傑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一聲不吭,他的目光跳過凶神惡煞、滿臉橫肉的嬸子,落到了表弟的身上,表弟的臉上滿是狡計得逞的笑容,如果沒有親眼所見,你真的無法想象,一個還不到十歲大的孩子,笑容會那麽奸詐,發現蕭雲傑的目光射過來,他立刻就收起了這份笑容,對著蕭雲傑投過來一個天真無邪的表情。


    想著想著,蕭雲傑就慢慢握緊了雙拳,他的眼神卻愈發地沉靜,隱隱泛著一絲嘲諷一切的玩世不恭。


    如果說燕破嶽的目光是一團燒盡一切不公不正不平的火焰,那麽蕭雲傑的目光就是一團可以凍結一切的寒冰。冰與火在空中對撞在一起,彼此角力,彼此抗衡,都想消滅對方,可是一時間卻拚了一個旗鼓相當。


    坐在屋子裏,看著站在正午的太陽下麵,瞪大眼睛恨不得直接瞪死對方的燕破嶽和蕭雲傑,許陽手捧茶杯,慢慢地啜了一口,他再看了看四周。其實,這個訓練基地挺好的,有吃有喝又天高皇帝遠的,隻有他一個軍官帶著兩個老兵待在這裏,還能積累未來升官發財的資本,真的不算太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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