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2>【少年遊·並刀如水】原文</h2>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h2>【少年遊·並刀如水】譯文</h2>


    1並刀:並州出產的剪刀。如水:形容剪刀的鋒利。


    2吳鹽:吳地所出產的潔白細鹽。


    3幄:帳。


    4獸香:獸形香爐中升起的細煙。


    5誰行(háng):誰那裏。


    6直是:就是。


    <h2>【少年遊·並刀如水】賞析</h2>


    這首詞,不外是追述作者自己在秦樓楚館中的一段經曆;這類事,張端義《貴耳錄》載:“道君(按:即宋徽宗)幸李師師家,偶周邦彥先在焉。知道君至,遂匿床下。道君自攜新橙一顆,雲江南初進來。遂與師師謔語。邦彥悉聞之,隱括成《少年遊》雲……”這種耳食的記載簡直荒謬可笑。皇帝與官僚同狎一妓,事或有之,走開便是,何至於匿伏床下,而事後又填詞暴露,還讓李師師當麵唱給皇帝聽。皇帝自攜新橙,已是奇聞,攜來僅僅一顆,又何其乞兒相?在當時士大夫的生活中,自然是尋常慣見的,所以它也是一種時興的題材。然而這一類作品大都鄙俚惡俗,意識低下,使人望而生厭。周邦彥這一首之所以受到選家的注意,卻是因為他能夠曲折深微地寫出對象的細微心理狀態,連這種女子特有的口吻也刻畫得維妙維肖,大有呼之欲出之概。誰說中國古典詩詞不善摹寫人物,請看這首詞,不過用了五十一字,便寫出一個典型人物的典型性格。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手破新橙”──這是富於暗示力的特寫鏡頭。出現在觀眾眼前的,僅僅是兩件簡單的道具(並刀,並州出產的刀子;吳鹽,吳地出產的鹽。)和女子一雙纖手的微細動作,可那女子刻意討好對方的隱微心理,已經為觀眾所覺察了。


    “錦幄初溫,獸煙不斷,相對坐調笙”──室內是暖烘烘的幃幕,刻著獸頭的香爐(葉嘉瑩:獸形的香)輕輕升起沉水的香煙。隻有兩個人相對坐著,女的正調弄著手裏的笙,試試它的音響;男的顯然也是精通音樂的,他從女的手中接過笙來,也試吹了幾聲,評論它的音色的音量,再請女的吹奏一支曲子。


    這裏也僅僅用了三句話,而室內的氣氛,兩個人的情態,彼此的關係,男和女的身分,已經讓人們看得清清楚楚了。


    但最精采的筆墨還在下片。


    下片不過用了幾句極簡短的語言,卻是有層次,有曲折,人物心情的宛曲,心理活動的幽微,在簡潔的筆墨中恰到好處地揭示出來。


    “向誰行宿”──“誰行”,哪個人,在這裏可以解作哪個地方。這句是表麵親切而實在是小心的打探。乍一聽好像並不打算把他留下來似的。


    “城上已三更”──這是提醒對方:時間已經不早,走該早走,不走就該決定留下來了。


    “馬滑霜濃”──顯然想要對方留下來,卻好像一心一意替對方設想:走是有些不放心,外麵天氣冷,也許萬一會著涼;霜又很濃,馬兒會打滑……真放心不下。


    這樣一轉一折之後,才直截了當說出早就要說的話來:“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意思是:你看,街上連人影也沒幾個,回家去多危險,你就不要走了吧!


    真是一語一試探,一句一轉折。讀者分明聽見她在語氣上的一鬆一緊,一擒一縱;也仿佛看見她每說一句話同時都偵伺著對方的神情和反應。作者把這種身分、這種環境中的女子所顯現的機靈、狡猾,以及合乎她身分、性格的思想活動,都逼真地摹畫出來了。


    這種寫生的技巧,用在散文方麵已經不易著筆,用在詩詞方麵就更不容易了。單從技巧看,不能不叫人承認周邦彥實在是此中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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