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棣沒客氣。拉著小妮子心安理得的坐下。


    沒有氣吞萬裏如虎的架勢,眼神清澈,一一和包間裏的人握手,說了幾句場麵話。


    看著雲淡風輕的秦棣,姬忠信心情極為複雜,這一刻的秦棣。真有幾分世家子弟的風範,一言一行,沒刻意做作,卻穩穩壓住在場所有的人,他心中充滿了感概。當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日在市醫院那個不入他法眼的年輕人,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已經強大了連他這位國副級也隻能去仰視的地步。


    其實姬竹心心情比她父親更複雜,心裏更苦澀,驕傲的她,或許永遠也不會相信,有一天高貴如她這樣的女人,也會和大多數漂亮女人一樣,坐在飯局上,做為一個陪襯,恭恭敬敬給那個她從前十分瞧不起的男人敬酒陪笑。


    這個頗具諷刺的身份調換,讓她從天堂掉進了地獄,而更讓她委屈的是,秦棣從入席開始,瞧都沒瞧她一眼,似乎當這位嬌滴滴的大美女如空氣,她幾次敬酒,秦棣杯子也沒舉一下,這讓她十分的尷尬,很無地自容,幾度想發火,幾度思量了再思量,最後忍氣吞生,因為她心裏清楚,今日的姬家是恨不得抱緊秦棣大腿,就算抱不住,也不敢得罪,可是今天的秦棣,似乎很不甩姬家的麵子,這一點,姬竹心看得見,姬一蠻何嚐不清楚。


    奈何勢比人強,饒是他這位開國老虎,一樣不敢放肆。


    金錢,權勢,地位,在隱世世家眼裏,通通都是狗屁。


    秦棣平到黟山王家,或許會拚盡全力,想平掉一個姬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安心靜靜的挨著秦棣著下,和姬竹心一樣,小妮子在桌上沒說一句話。


    一頓飯吃得尷尬,所幸中間沒什麽波折,節奏都在意料之中。


    飯後,胭脂紅親自煮茶,秦棣叼著一根特貢煙,品著五夷山上那株老茶樹上摘下的極品大紅袍,有意無意把玩著手裏那隻價值不斐的青花茶杯,讓氣氛陷入一種沉悶中。


    是姬一蠻忍不住,率先打破沉默,道:“秦小友,對於眼前的局勢,你有什麽看法?”


    印刀和印誠豎起耳朵。


    秦棣臉色靜平,啄了口茶,微微一笑,道:“姬老說的看法,指的是什麽?”


    姬一蠻啞然,似乎有些底氣不足,避開秦棣目光,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爭取到的主動權,又乖乖的交到了秦棣的手裏。


    姬忠信欲言又止,卻不知如何打破僵局,忍氣吞聲。


    秦棣這種用沉默來占取優勢的手段,彼有一些官場大佬的做風,不輕易表態,讓下麵的人去琢磨,然後在最後時刻,一言而定大局。


    胭脂紅看著泰然自若的秦棣,笑容更加燦爛,什麽世家子弟,權貴梟雄,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通通都是狗屎。


    印刀和印誠自然樂得見姬一蠻這老匹夫下不了台,裝著沒看見,很不夠義氣低頭喝茶。


    所幸秦棣沒井落下石,也感覺火候差不多了,他突然挺直腰板,環視一桌的人一眼,用一種鋒芒畢露的語氣道:“我不管今天這飯局你們是懷著什麽目的來的,也不管你們現在的想法,我今天之所以坐在這裏,不是希望從你們身上得到什麽………相反,對我來說,跟你們結盟什麽的,會拖我後腿………當然,我也明白我在這裏指手劃腳,有些人很不服氣,覺得我是暴發戶,沒底蘊,是一朝得誌,目中無人?所以我必須提醒一下,換著是五年前,懷著這樣心裏的人,我就送他一句話,趕緊給我消失…………連起碼端正態度的心都欠缺,憑什麽讓我拿你當人看?順便告某些人一聲,說到底蘊,恐怕你們祖宗的祖宗還沒出生時,我秦家已經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存在……所以,別跟我說什麽目中無人,暴發戶之類的話,在我秦家眼裏,清朝的太祖也是一個暴發戶。”


    包間裏一片沉默。


    秦棣語不驚人死不休,不給他們一絲喘息的機會,冷冷一笑,生硬道:“如果讓我說看法?我沒有看法,要求有兩個……第一個,你們官場商場的事情,我不管,也不會去問,我隻要求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你們能給我足夠多的資源……至於什麽資源,相信你們心裏有數;第二個,我們隱世世家的人對待你們,不講什麽結盟相互利用的屁話,就一個,順者昌,逆者死,要莫臣服,要莫消失……當然,我這人不喜歡做絕,同意的點頭,不同意的立刻給我滾!”


    第176章 跋扈


    秦棣這一番話就跋扈得不行了,可謂是崢嶸畢露,不簡單是一個下馬威,是赤/裸裸的要確定下主次關係,那種摧枯拉朽君臨氣勢,讓姬一蠻一幫見過大世麵、經曆過無數大風大浪的老梟都沒見識過如此囂張而直接的順者昌,逆者亡,或許在他們眼裏,再上下級的關係,也不用這般擺在台麵來說,權術最高深的境界是心照不宣的縱橫之術,講究的是一個手段,技巧,最妙的地方是在談笑間,厚而無形,黑而無色,這才是為官為政為領導之道。


    像秦棣這樣一開口就是蠻橫不講理的順昌逆亡的話,可比三國時期那位鼓吹“寧我負人,毋人負我”的曹操,還奸雄嘴臉還無恥更霸道,可憐一輩子南征北戰,打過鬼子抗過美帝國的姬一蠻,也被秦棣這番話給雷出一身冷汗。


    可是在坐的沒有一個人覺得秦棣這話番是口沒遮攔,因為說這話的是誰?


    ——是秦棣。


    這個男人剛剛踏平了一個令他們畏懼得無以複加的隱世豪門,數百人喪命在他手上,江浙、安省,瀘上一帶因為他,從新洗了一次牌,兩個或許一輩子也南轅北轍老死不相往來的家族,因為他放下一切架子,齊集一堂,甘做陪襯。


    而且這個男人還跟他們隻能仰望的長白山楊家少主稱兄道弟,一句話,可以讓楊寬給他賣命的人物,不管這個男人幾個月前是如何的落魄,不入他們法眼,可當這個男人以摧枯拉朽之勢滅掉一個隱世世家時,他以前的所有落魄都成為過去,當他喊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時。幾個似乎還沒從那巨大身份調轉過來的家夥們,還真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可那個品著茶,吞雲吐霧的家夥,卻有一字千鈞的氣勢,當他猛然間褪去全部的平凡,做回曾經那個秦棣時,就顯得極其鋒芒和冷冽,那股在修士界打拚出來的氣勢這一刻完全暴露無遺。


    而有一種男人,確實有氣場,不管是坐著站著。哪怕是談笑間,都能讓人不敢小覷,何況是集天才與暴力於一身的秦棣兄,在他撕下這五年來的平凡麵孔時,正如楊寬所說的。那個喜歡用絕對力量去碾壓一切陰謀詭計的秦棣,在露出猙獰和冷血時是很有威懾駭人的。隻是這股駭人的氣勢不同於姬一蠻的儒將殺氣。不同於印刀多年來的權貴之氣,他沒有“厚如城牆,黑如煤炭”的權術哲學,不具備奸雄的嘴臉。


    但管中窺豹,略見一斑。


    這何嚐不是隱世世家對付俗世權貴的厚黑學呢?而且比什麽權術都管用,可以說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銳不可擋、所向披靡。


    何況這位仁兄出身好歹也不凡。耳濡目染下,就算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過。


    所以當這家夥露出猙獰後,姬一蠻一幫人心情就複雜了。


    可問題是該怎麽收場?


    拍拍股屁瀟灑走人?


    以不歡而散結束這短暫的主次關係?


    恐怕下一刻這位仁兄那隻對付黟山王家的鋒利爪子。就會毫不留情的伸向他們,而結果是毫無懸念的,這一點曆史和現實無一證明,當玩弄陰謀陽謀的權貴們對上強盜土匪一似的隱世世家時,下場都十分淒慘,何況是他們這種沒有隱世世家做靠山的權貴?


    如果說王堅強父子死後,還有黟山給他們報仇,黟山被平後,還有五嶽給他們喊冤,那麽他們被秒了後,大把的人會歡呼雀躍的送他們上路,恨不得他們趕緊早死早投胎,八抬大轎的將他們送八寶山的送八寶山,追加烈士的追加烈士,但絕對不會有那位哥們會義薄雲天講義氣的站出來為他們報仇雪恨。


    在秦棣眯著眼睛抽著煙品著茶時,他身邊的安心,氣質渾然一變,頓時淩厲起來,從這一點可以看出,這小妮子潛力不低,值得去挖掘。


    安心這一明顯然的變化,盡收秦棣眼裏,心裏很心慰,感覺自己臨時改變主意,帶這小妮子進入這種圈子是正確的,沒有讓他失望,這樣一來秦棣更加堅定讓她進入權貴圈子,而且不僅如此,將來,或許帶她進入隱世世家的圈子裏。


    興許一二十年後,修士界又將多一位像慕容冰兒這樣的女魔頭。


    不過安心能走到哪一步,秦棣暫時不清楚,是不是下一個冰兒,他心裏沒有一個答案,但至少這個開頭是好的。


    胭脂紅一臉神采奕奕咬著嘴唇,她看著秦棣,表情鮮豔欲滴,她身邊的印刀和印誠,表情古怪,但俱都知道秦棣這話沒針對印家,針對的是誰?


    兩父子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印刀心情就爽了,慶幸自己沒和姬家犯一樣的錯誤,在他這雙老練目光下,他那會看不出姬家從秦棣入場到現在,表麵禮節做到位,不過內心裏的那股架子是端著沒放下來,大概是見識過秦棣從前的落魄,那點所謂的世家尊嚴作怪下,還真把秦棣當暴發戶看待,愚蠢至極地認為哪怕秦棣一躍成龍了,永遠還是那個在他們麵前有所畏懼的鄉下小子,可他們忘了,要說落魄,朱重八年輕時夠落魄吧,一路乞討,敲開萬家門,隻為一口飯吃;劉邦也夠落魄,偷雞摸狗,純地痞流/氓一個,成功後一樣是天子一怒,浮屍百萬。


    至於鄉下小子,嗬,這句話還真說得一點不錯,那些隱世世家的人,除了少數幾個拋頭露麵行走在各大權貴世家的子弟外,大半都是土鱉中的土鱉。


    可正是這些土鱉,主宰著他們生死。


    “姬一蠻啊姬一蠻,你唯一的缺點就是戰功太彪悍,姬家也盡出人才,以至於你們姬家一門都太過自負,連最起碼對那一群人的敬畏心都欠缺,今天你要是過不了這個檻,你一倒。姬家就算完了。”印刀在心裏喃喃一聲,低頭喝茶。


    一時間,包間裏氣氛凝重。


    秦棣其實比印刀還看得透徹,姬家三人啥態度,他一目了然。


    所以他沒有收斂的意思,他似乎要狠狠的殺一殺姬家父子的銳氣,讓他們明白今時不同往日,他再不是那個單刀赴會,無權無勢,受人白眼的秦棣。他要把當日在姬家丟的麵子一一找回來,把那份姬忠信以權勢壓他的恥辱洗盡,要讓他們徹底明白,靠山不僅可以讓他們升官發生壯大家族,也可以掌握他們的生殺大權。


    所以他生硬的沉默。在無聲中,碾壓著姬家最後一絲尊嚴。


    姬一蠻端著茶杯。呆了呆。硬是沒喝一口,怔怔出神,雙目無神,跟一條死魚一樣,仿佛全身上下的力氣都被瞬間掏空,他頹然地捧著茶杯。艱難的喝了一口,那有一茶味,清淡如水,冰涼透心啊!


    他不是瞎子。豈會聽不出秦棣那幾句“某些人不服氣”、“不端正態度”、“拖後腿”、“憑什麽拿你當人看”的話所含的意思?


    但最讓姬一蠻心駭的是秦棣那一句“態度”。


    態度!


    簡單兩個字,寥寥十幾筆畫,這裏卻麵包含了太多意味。


    這是在對他姬家的警告和敲打嗎?這個下馬威夠厲害啊。


    姬一蠻心酸。


    姬忠信再沒有方才氣定神閑,心裏打翻了五味瓶,感到無比荒謬,卻不得不忍氣吞生。


    他女兒姬竹心看著秦棣的目光,再沒先前那種若有若無的挑釁眼神,憋屈中,多了一股憤怒,那個以前的貧窮寒酸小醫生,竟敢跟她姬家說這一番話,是拿她姬家當下手看嗎?


    姬竹心感覺丟人丟到家了,幾次想發怒,幾次被她父親的眼神警告,不敢造次。


    “印老打算什麽時候回京?”秦棣毫無征兆地笑問道。


    “這得看秦公子有沒有用得著我印刀的地方。”印刀多識時務,語氣和藹可親,這位靠投機倒把,以銳利目光出名的政客,沒姬一蠻那咄咄逼人的儒將殺氣,在這位真正的厚黑學大師字眼裏,麵子,尊嚴,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玩意,對於他這種“厚而硬,黑而亮”,厚到無形,黑到無色,已經進入“無聲無臭,無形無色”之境界的行家來說,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千變萬化中不露半點跡痕。


    當然,他之所以做出這種幾乎是諂媚討好,不要麵子和身份的緊抱秦棣大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有一個好孫女。


    ——印紅。


    這個幾乎是目睹了秦棣如何從一條黃浦江裏的小雜魚一躍化龍的女人,不止一次的在他麵前提醒著他秦棣的出身和背景,似乎不比楊寬差,甚至略微的高上那麽一丁點。


    秦棣笑了笑沒道破玄機,收起那一股子的鋒芒,啄了口茶,突然道:“印老明天有時間就跟我去一趟佘山,去蹭楊家一頓飯,去跟楊寬做個朋友。”


    “好!”印刀一口答應,他興奮到受寵若驚,姿態更和藹可親了。


    這一下,如果說印刀還算淡定,他身邊的印誠,那就叫一個激動難以壓抑了。印家的根基可是在北方,在京城,而北方最強悍的隱世世家之中,便有一個長白山楊家,有這樣一個類似地頭蛇的千年世家護航,印家不飛黃騰達恐怕都不行,再聯想到女兒不止一次的有意無意提醒眼前這位秦棣兄是一位跟楊寬交情不錯,身份不底的神秘人物,可見這個家夥十有八九是想要成全他印家一場富貴榮華。


    但最讓印誠激動興奮的是最後一句跟“楊寬做朋友”。


    這是代表著他印家不僅能和秦棣身後勢力掛鉤,還有長白山楊家照著,印家的崛起還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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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放下,執著


    第177章放下,執著


    姬一蠻這一刻的心情更複雜了,他看著印刀的目光,都充滿了嫉妒,長白山的楊寬是一個多跋扈的人?跋扈當日他親自登門拜訪,卻被楊寬一視同仁的對待,他甚至低三下四主動提出要與這位楊家少主自私談一談,而且時間不會超過三分鍾,但這個麵子,楊寬甩都沒有甩他,隻是簡簡單單與當時在場的幾位老人照了一麵,便再也沒出現,那是何等的囂張氣焰,視他這位戰功赫赫的儒將如無物。


    而然現在,他對麵的印刀,在秦棣一句話下,可以去蹭楊家的飯,甚至去做朋友,這就崢嶸畢露了。


    他不嫉妒恨才怪。


    唯有胭脂紅在聽到秦棣這句話時,沒有她祖父的興奮,有的是失落,和一絲黯然,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真的要走了。


    秦棣好象沒看到印刀父子的興奮,也沒洞悉到胭脂紅的黯然,端起茶杯,舉了一下杯子,朝印刀微笑道:“印老,我們喝茶。”


    “好好好,喝茶,我們喝茶。”印刀捧杯,身子都略微的彎了一下。


    一飲而盡,兩個杯子落在桌上。


    被晾在一邊的姬家三人尷尬至極,麵子掛不住,但懼於秦棣剛才那一股咄咄逼人的鋒芒氣勢,他們敢怒不敢言,隻能獨自悶著頭喝茶。


    秦棣沒浪費這壺價值不斐的極品大紅袍,自然也沒錯過那包好煙,如老牛嚼牡丹,也沒再擺出氣吞萬裏如虎的架勢。一壺茶見底,這頓飯也就真正拉下帷幕。


    秦棣失去了耐性,借口去洗手間。結束這次飯局,安心知趣的跟著出去,胭脂紅猶豫了一下,在印刀打了個眼神後,她也出了包廂。


    房間裏一下安靜。


    印刀閉目養神,養氣功夫了得。


    印誠垂頭抽煙,神遊天外。


    姬忠信望著走出包間的胭脂紅,又望了身邊的女兒,他無聲的歎息,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沉默不言。


    最不圓滑最不成熟、道行最淺的姬竹心,實在憋不住這口氣,冷冷道:“小人得誌,小人嘴臉。”


    “你給我閉嘴!”姬一蠻震怒,一拍桌子。動了真火:“姬忠信,你要是管不住你女兒。就去給她找個男人來管教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留在家裏也是個禍害,我一再給你們父女提醒提醒,你們聽進去過嗎?你要是不能約束她,以後別喊我爸,我傷不起。”


    別說是姬忠信父女。就連閉目養神的印刀都被姬一蠻突如其來的拍桌子給驚得睜開了眼睛。


    “爺爺!”姬竹心紅著眼睛喊道,被嚇得不輕。


    “別叫我爺爺,我沒你這個不知進退的孫女。”姬一蠻震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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