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明明是我們打贏了,但我當時就是感覺挺無助的。


    可劉尚昂的事又不能不解決,今天來了個王大朋,誰知道明天會不會又出現一個李大朋、張大朋?


    王健看著我的時候,他那緊張的樣子,就像是我犯了錯時,麵對我師父的樣子。


    我也是沒別的辦法了,就學著我師父對我說教時的口氣對他說:“打架這種事情,不是什麽好事。你和劉尚昂都是同學,就算出了什麽事也應該商量著解決了,你說你,帶著這麽一群人過來是怎麽回事?你今天找人打了劉尚昂,劉尚昂明天還會找人報複你,這樣打來打去的……”


    當時我腦子也亂哄哄的,後麵又說了什麽記不清了,反正就是我師父那一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當然,我不可能罰王健去抄什麽道德經。


    後來提起那次的事來,梁厚載還說,那時候,我真是被我師父附體了一樣。


    等王大朋緩過勁了,就想帶著他的小弟兄們開溜,梁厚載衝過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王大朋一下變得緊張起來,直到梁厚載對他說了句:“把你吐出來的那些東西收拾了。”,他才鬆了口氣。


    之後,王大朋還幫我們打掃了衛生,還清理了牆上的血跡。在這期間,不管是王大朋還是王健,以及王大朋帶來的那些人,都隻是悶著頭幹活,一句話也沒說。


    回家的路上,我和梁厚載心裏都帶著氣,誰也不想和劉尚昂說話。我師父明明說過,我們這一行經曆的那些事,不要到處亂說。有一次我師父說這些話的時候,劉尚昂也在場,可他怎麽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劉尚昂見我們都不理他了,也不好意思說話,就悶悶地騎車。


    直到劉尚昂快要到家了,梁厚載才對他說:“以後別再為這種事打架了,不值得。”


    劉尚昂點了點頭,又朝我這邊看,我沒理他,騎著車子就走了。


    回到家,我和梁厚載收了院子裏晾的衣服,之後就跑到我師父家裏做作業。


    一日三餐,我都是在師父家吃的,晚上吃過飯,師父還要考查我和梁厚載的功課。


    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師父真的是個很神奇的人。我上小學的時候,功課簡單,那時候我師父考校我的功課,我還不覺得奇怪。可上了初中以後,那些三角函數、物理定理,還有後來的化學方程式,全是一些看著就頭疼的東西,可我師父竟然全都會。


    每次和我梁厚載想糊弄我師父的時候,師父一眼就能看穿。更不思議的是英語,我師父竟然還會英語,一個常年和屍體打交道的老頭子會說英語,這種事,放在誰眼裏都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之前我就說過我師父很生猛,其實他的生猛還不止如此,聽我馮師兄說,早年,我師祖還特地送我師父出國遊曆過一段時間。不隻是英語,我師父還精通俄語和西班牙語,德語和法語也會一點,朝鮮話也能聽得懂。


    這種事確實是很難想象的,我也不是想說我師父有多麽博學,隻是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現實,我和梁厚載的學業一絲都不敢落下。


    之前梁厚載也曾對我說起過,他的師父李良也是一個很博學的人,雖然李爺爺可能不像我師父這樣精通多門外語,但他精通古漢語,還能破譯一些年代非常久遠的少數民族文字。


    也不知道有這樣的師父,對我和梁厚載來說,到底是福氣,還是壓力。


    來到師父家的時候,我師父懷抱著一個簸箕站在院子裏,正在清點一些藥草樣的東西。


    見我們兩個進了院子,師父就朝我招手:“有道,過來一下。”一邊說著一邊進了屋子。


    我跟著師父來到廚房,就看見師父從櫥櫃裏拿出了幾個坩堝、一個陶土燒成的粗口壇子,還有一個很大的木槌。


    這些東西我過去也見過,但一直不知道是幹什麽用的。


    梁厚載也跟著過來了,我師父看了梁厚載一眼,說:“你也學著點。”然後就走出廚房,過了一會,又拿著青鋼劍回來。


    師父把青鋼劍遞給我,這還是我第一次觸摸到這把劍,劍身摸上去有一種出乎意料的厚重感,而且上暖暖的,那種溫暖就像是青鋼劍的體溫,讓我感覺它好像是有生命的。


    我師父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很小的玻璃瓶,對我說:“這是銅甲屍身上的屍油。”之後又指著簸箕中的藥草,說:“這些蓍草,是你夏師伯專門培育出來,可以用來卜卦,也能用來祛除屍油中的屍氣。這種蓍草你莊師兄也培育了一些,以後你要用的話,可以問他要。”


    我一邊點著頭,一邊在心裏疑問,我師父這到底是要幹什麽。


    就看見我師父在坩堝裏倒上了一些水,點上火,趁著坩堝裏的水還沒沸起來,我師父又從櫥櫃裏拎出一個鐺子。


    第五十八章 屍油、蓍草、屍蠟


    鐺子,在南方可能少見一些。這東西在我們那又叫作鏊子,攤餅用的,形狀就是一個黑色的厚鐵餅,上麵微微隆起,很多攤煎餅果子的也是用它來做餅,隻不過他們的鏊子,頂麵大多是水平的。


    之後師父又拿來一個黃白色的蠟塊,對我說了聲:“屍蠟。”


    師父家一直沒通煤氣,燒得是木炭,當時廚房裏的木炭不多了,師父就讓我和梁厚載出去拿一些回來。


    點上柴,烤熱了鐺子,師父就將屍蠟一點一點抹在鐺子上,又在屍蠟中添了些水。


    受到鏊子的灼烤,上麵那些混著水的屍蠟很快變成了一張薄薄的油紙,我師父將整張油紙揭下來,又從我這邊拿走青鋼劍,將它切割成一個一個的小方塊。


    看著那些切割後的方形油紙,我突然覺得很眼熟。


    就聽我師父對我說:“你記住了,攤油紙的時候,鏊子不要太熱,不然很容易糊了。屍蠟和水的比例是一比三。”


    我點了點頭,可還是想不明白師父到底在幹什麽。


    這時坩堝裏的水已經沸,師父將一滴銅甲屍的屍油滴進去,又拿起一根蓍草,也放進了坩堝裏。爐灶上的坩堝總共有三個,第一個坩堝裏隻放了一根蓍草,第二個放了三根,第三個我師父直接抓了一大把放了進去,每一個坩堝裏,都滴進了一滴屍油。


    師父一邊晃動著那些坩堝,一邊對我說:“放一根蓍草,是用來穩固陽氣,放三根,可以補充陽氣,放進十二根,則可以讓陽氣勃發、再生。”


    我一直盯著那些坩堝看,就看見蓍草碰到屍油以後,竟然在一瞬間就融化了,剛開始,草汁把沸水染成了淡綠色,可沒多久,綠色散去,竟然顯現出一種很新鮮的奶白色。


    梁厚載湊到我耳朵邊上,悄悄對我說:“道哥,我突然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其實不用他說,我大概也猜出來我師父在幹什麽了。


    這時我還聽見仙兒在笑,她那笑聲,好像是為了什麽事在幸災樂禍。


    坩堝裏的水汽蒸發以後,裏麵就生下來了一下奶色的、黏糊糊的東西,我師父把三個坩堝裏的東西倒進粗口壇子裏,等它們冷卻下來,變得稍微硬實一些了,又用木槌不斷地打。


    沒多久,它們就被我師父砸成了四四方方的奶塊,然後我師父又用油紙把這些糖塊依次包了起來。


    奶糖,這就是我師父經常給我吃的奶糖!裏麵竟然有屍油!那些油紙竟然是用屍蠟做的!


    小時候我吃完糖,還竟然把那些油紙咬在嘴裏玩。我的天哪,好惡心!


    可我師父好像一點都不覺得惡心,一邊包著糖紙,還一邊對我說:“屯蒙這一脈做出來的蓍草本來是筮卜用的,分陰蓍和陽蓍,這些是陽蓍,上麵的陽氣太重,不能直接吃,要用屍油來調和。過去你吃糖的時候覺得苦,其實是蓍草的陽氣匯入丹田,那時候你嚐到的是蓍草的苦。在你陽氣過剩的時候,屍油的陰氣進入氣海,你嚐到的那股甜味,就來自這些屍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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