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還是我師父跟我解釋:“你吃的那東西就叫粑粑,雲南這邊的粑粑又叫餌塊,都是用米做的。唉,你這孩子也真是,腦子裏整天都想些什麽呢?”


    就為了這件事,梁厚載和莊師兄馮師兄他們三個足足調侃了我一下午。


    吃過飯之後,莊師兄就開著車,帶著我們在大理一帶轉了起來。


    師父之前說要帶我們在大理玩一天,可大理這地方,一天時間哪裏玩得完啊,除了大理,我們還去了麗江和玉龍雪山,光是這兩個地方就耗費了我們整整三天的時間。


    好在師父也沒像過去那樣老催著我和梁厚載寫作業,整整一個星期,他都帶著我們在大理附近的各個景點中遊玩。


    那一次,應該算是我從小到大玩得最爽的一次了,雖然在這之後我也有過很多遠足的經曆,也到過很多風景秀麗的地方,但從來沒有像那次一樣,可以這麽沒心沒肺、毫無顧忌地跟著師父遊山玩水。


    直至今日,對於我來說,隻有三個地方是讓我念念不忘的。第一個是寄魂莊,那裏是我我的根;第二個是生我養我的那片故土,而第三個,就是大理。


    七天之後,我們離開大理,回到了四川。


    鬼市已經結束近十天了,大部分商客都已經離川,寄魂莊名下的那家小旅店又變得冷清下來,而莊師兄也照例為我們安排好了房間。


    入住旅店的當天晚上,王大富就打來了電話,說李二蛋的事他已經處理好了,不過他還是決定先不來四川了,打算跟著幾個戰士回一趟部隊,看看還能不能找到自己的軍籍檔案。


    當時給我們打電話的不是王大富本人,而是跟著我們一起進村的一個戰士,他也是見王大富一大把年紀了,一個人待在村裏不安全,就向部隊提了申請,在李二蛋還沒下葬的這段日子裏,一直留在村裏陪著王大富。


    據那個戰士說,他在電話裏對我師父說的話,都是王大富寫在紙上,讓他照著念出來的,他有時候念錯字或者發音不準確,王大富還在一旁“啊!啊!”地喊叫,好像是在幫他糾正。


    掛了電話之後,師父又和莊師兄他們聊起了假王大富的事,馮師兄可以算是推理斷案的高手了,可對於王大富的事情,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同一天晚上,梁子也打電話來報了平安。


    第二天一早,馮師兄買了火車票,同天下午,我終於坐上了返回山東的列車。


    離家短短半個多月時間,從鬼市到龍王墓,我也算是從生死邊緣上走了幾遭又回來了,可不管我經曆過什麽,生活這東西,最終還是要歸於平靜。


    至少,在表麵上要歸於平靜。


    這一次回到山東之後,距離我人生中的一次大考——中考就不遠了,可能有人會覺得奇怪,當時我才十三周歲,怎麽就快要麵臨中考了呢。


    這裏不得不解釋一下,我是87年九月初九生人,2001年鬼節過後,我還差一個多月就到14周歲,而在鬼節之前,我已經升入了初三。


    我上初中那會,正好趕上教改,小學由五年變成了六年,初中由四年變成了三年。所以我隻上了五年小學外加三年初中,九年義務教育對於我們這群人來說,事實上隻有八年。


    而且上了初三以後,我就明顯感覺學習的進度加快了很多,強度也比從前大了,我所在的那所初中在當地也算是名校,和實驗中學齊名,這兩個學校是競爭對手,一到初三,各種各樣的模擬考試接踵而來,兩家學校都想在來年的中考中狠狠壓對方一頭。


    以至於後來有很多人說,當時兩家學校的競爭,害苦了我們這些學生,還有一些家長抗議,說要搞什麽教育改革。


    我本來就不愛學習,所以當這種言論傳到我的耳朵裏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學校競爭中的工具,心裏特別不舒服。


    可我師父不這麽看,我師父說,得虧我們那個縣級市有兩個質量差不多的學校,還能搞搞競爭,要是一家獨大,吃虧的才是我們。如果沒了競爭,兩家學校也不會一邊苦心積慮地鑽研教學,一邊到處拉錢,提升學校裏的基礎建設。


    至於我越來越大的課業壓力,我師父也說,這種事也要分開來看,一方麵吧,因為學校之間有競爭,我們的課業確實要更多一些,可換一種角度看,這也算是一種曆練。


    師父說,我們上學時候經受的壓力,和走上社會以後承受的壓力是不一樣的,上學時的壓力隻來自於課業,每天考慮的隻是學習成績,走上社會之後呢,則是生存壓力、人情冷暖。不過不管怎麽說,抗壓的能力不管在人生中的哪個階段都是有用的。他還讓我將課業重看成是一種挫折,告訴我有些人碰到挫折,會越挫越勇,也有些人一碰到挫折就退縮了,至於我想成為哪種人,師父讓我看著辦。


    在我上初三的那段歲月裏,師父沒少像這樣對我說教,其內容翻來覆去也就是這些東西。


    我也是在很久以後回想那一年師父說的話,才大體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就是讓我把那時候的壓力當做一種修行,磨練出一種堅韌頑強的脾性。大概也想讓我成為不怕挫折的那種人,讓我碰到問題不要抱怨,不要逃避。


    而在很多年以後,我也將對自己的弟子進行同樣的說教,可說教中的這些個內容,其實我自己都無法完全做到,我師父大概也做不到。


    一百三十一章 遠方來信


    說一千道一萬,這樣的教導,充其量隻能算是對後輩的一種期望。


    言傳身教,包括師父在內的大多數人都隻能做到言傳,至於身教,太難了。


    由於那段時間課業壓力實在太大,我很少有精力去關注其他的事情,以至於現在回想起那一段時光,除了總能想起擺滿課桌的試卷和課本,腦子裏就隻剩下一下記憶的碎片了。


    記得比較清楚的是,初三下半學期,學校要從所有班級中抽出兩百號人,組成兩個藝術班。


    分班的時候,師父建議我去學美術,倒不是因為我師父多麽有情操,而是因為我作為守正一脈唯一的傳人,必須能清晰而細致地將黑水屍棺繪製出來,以便於在我以後收徒的時候,能把黑水屍棺完整地紋在我的弟子背上。


    可我對美術這東西,一沒天分二沒興趣,雖然我當時有點厭學,可經過師父幾年的摧殘,我竟然喜歡上了數學、物理一類的科目,偶爾也會心血來潮,找一些比較難的題目來自虐一下。對,我小時特別討厭數學,可到了初中,卻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那種解題的過程,說起來,這也是一件很不可戶,那一兩年時間,王大朋好像還真賺了不少錢。


    也就是那段時間,學校裏出現了很多借錢不還的事兒,想想也是,幾百塊錢對於那時候的我們來說,算得上是很大一筆錢了,問家裏要,家長不一定給,就得從夥食費裏節省一部分出來,最後不夠了,就隻能借了。


    當時因為欠錢鬧掰的人好像還挺多的,我們班上有一對發小,就是其中一個人買手機欠錢不還,兩個人平時都挺文靜的,那天在走廊裏大打一架,一直到畢業互相都沒搭理過對方,完全就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為了那麽一塊並不實用的手機,連朋友都丟了,這種事到底值不值得,仁者見仁吧。


    這一檔子買賣王大朋幹了大概有五六年,可隻有前兩年賺錢,後來很多人看到王大朋賺了錢,覺得二手機這個市場不多,也都加入了進來,人一多,利潤就很微薄了。


    我上初三的那段時間,王大朋經常往我們學校跑,每次來到學校,他都會到我班上來看看我,跟我扯扯皮。


    我也是那時候才發現,王大朋這人雖然和劉尚昂一樣,嘴上沒把門,愛吹牛,性格也比較衝動,可論起人品,王大朋其實本質並不壞。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地過著,一切都很平靜。


    直到有一天早上,我騎著自行車,帶著梁厚載來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傳達室的大爺突然叫住了我,說是有我的信。


    當時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劉尚昂給我們寫信了,就和梁厚載一起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傳達室,可當我們拿到一個包裹的時候,才發現東西不是劉尚昂寄給我們的,在包裹上的寄信人信息那一欄裏,隻寫了一個座機電話號碼和一個對於梁厚載來說無比熟悉的名字:李良。


    四年了,李爺爺一直音訊全無,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主動給我們寄來了郵件。


    而且那個包裹不是寄給梁厚載的,而是寄給我的,在收件人一欄上,隻有我一個人的名字。


    我意識到這個包裹對於梁厚載來說可能非常重要,就跑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和梁厚載一起拆了包。


    我覺得李爺爺出走四年,突然寄了這麽一個東西給我,這裏麵說不定會有什麽玄機。


    可打開包裹之後,我才知道我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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